武媚苦笑了笑,她知道這不過只是皇上哄自己的話罷了,他的性子她知道,李治從來就仁厚,便是有些帝王之術,卻還是改不掉那骨子裡那致命的仁慈。一個皇帝,若是太仁慈了,不忍心對敵人下手,那麼便只能被欺壓。武媚太瞭解李治了,他的心裡根本就不願意真的對王氏和蕭氏用什麼手段,冷宮,可能就是她們最終的歸宿了,最多是廢爲庶人罷了。
但是這不是她要的,她費了這麼多心思,更是下了這麼大力氣,不惜對自己下這個厭勝來對付她們,這會子只是讓她們去了冷宮這麼簡單,武媚怎麼會甘心?哼,冷宮那個地方,能進去,就還能出來,她決不允許她們兩個活在那裡。
次日,伺候了李治去上朝,武媚也再無睡意,只這麼和衣靠在軟榻上。想着如今後宮的形勢,王皇后和蕭淑妃算是倒了,宮裡頭其他的人,也早就不敢一試自己的鋒芒了,這個後宮,幾乎可以說是已經被自己掌握在手中了,但是卻不能說完全。李治對於那些鶯鶯燕燕還是放不開的,時不時的還是會召幸一二,雖然造不成禍害,卻還是要注意這點的。
王皇后倒了,太子李忠便不成問題了,這個孩子叫她教導的敦厚有餘,能力不足,皇上本就不甚在意,對於這樣難成大器的孩子,根本不可能一直坐在太子的位子上。反倒是蕭淑妃的孩子,雍王李素節,還有義陽公主和宣城公主,一個敏而好學,深得李治歡心,兩個女兒更是花容月貌,端莊大方,李治亦是歡喜的。
“媚娘,可有起身?”正想着,門外傳來武老夫人的聲音,武媚趕緊的應了一聲,母親這麼早來找自己,一定是有什麼事情的。
“母親姐姐來的這麼早,可是有事?”
“媚娘,王皇后和蕭淑妃只是去了冷宮,你可不能就這麼完了,須知斬草除根的道理,否則他日,春風吹又發的時候,便是你命歸黃泉路的時候了。”武老夫人接過翠竹遞過來的涼茶,飲了一口道。
武順亦是如此認爲,在一旁點了點頭,“我與母親知道的結果之後,便一直在琢磨,皇后倒是不足爲據,畢竟她的母家因爲她的牽連幾乎失去了任何的能力,長孫無忌他們也因此會受到重創,想必皇上是不會輕易放過的。但是蕭淑妃那邊,她可是有三個孩子的啊。”
武媚會心一笑,到底是一家人,自己正在想的事情,她們也已經替她想到了,“不知道母親和姐姐可有什麼法子?”
見着武媚這笑,武老夫人與武順也會心一笑,看來武媚也想到了這個層面,並沒有爲了眼前的這一點點成功而失了遠慮。
“媚娘既然也想到了,自然也已經有了法子了,不如說出來聽聽?”武老夫人含着笑道。
“與其留下禍患,不如一併處理了,那雍王李素傑,深得陛下的喜歡,可是到底母親犯罪,他自然不可能有競爭太子的能力,此其一,其二,他已經封了王,便不能再在京城裡呆着了,不如打發了出去的好,只要收了他的兵權,便不怕他有什麼異動。”
“至於那兩個公主,着實還沒想好。”武媚皺着眉,搖了搖頭,公主與黃子不同,不能隨便的發配到外鄉去,可是到底是皇家公主,人品貴重的輕不得重不得,到了年紀還要好生的給她們許了人家,着實是難辦。
武順笑了笑,溫溫柔柔的說:“公主沒了母妃,下場會如何?”
武媚詫異的看了武順一眼,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的確,雖然宮裡頭沒有子嗣的娘娘很多,但是想必她們是不敢違了我的意願來收養她們的,更何況公主已經懂事,深知自己母妃的死,或多或少與後宮這些女人的冷漠有關係,難免會有嫌隙,自然不會有人代養。”
“後宮本是皇帝女眷居住的地方,”武老夫人接口說道,“所以公主沒有母妃撫養的情況下,居住後宮必然是會備受打壓的,不如遷到掖庭宮去,那裡雖然偏僻,到底還是又不少的粗使宮女在,也不少人伺候,更何況公主身份過去,那裡也不會有人敢欺負她們去,自然好過在這裡被欺壓。”
母女三人相視一笑,如此三個孩子便已經處理乾淨了,至於李忠,不成氣候,廢了他的太子之位,讓他自生自滅便是了,“此事不能操之過急,待女兒先將王皇后與蕭淑妃兩人處理乾淨了再說。”武媚笑了笑,她很喜歡這種掌握別人命運的感覺,她深覺權力是一個好東西,哪怕只是一點點小小的權利,也足夠自己受用了。
“母妃,母妃,你們這些奴才,放開本王,本王要見母妃!”屋外傳來李弘的聲音,叫囂着要找武媚。武媚苦笑,這孩子必定是聽說了王皇后被關進了冷宮,這會子怕是來求自己放人的,自己的孩子,雖說已經接受了自己是他親孃的事實,但是心裡卻還是時時處處的想着別人,武媚心寒,卻越發的覺得對不住這個孩子,是她將他送了出去的。
示意翠竹去開門,“母妃,母妃,弘兒來了,母妃!一?翠竹姐姐,母妃在裡面麼?我想要給母妃請安。”李弘的確是比李忠聰明,一見是翠竹來開門,深知翠竹是武媚的貼身侍婢,不能怠慢,這才收斂了方纔的囂張,稱了一聲翠竹姐姐。
“是弘兒麼,進來吧?”武媚道,自己的兒子,即便不是在身邊養大的,卻還是瞭解的,請安不過只是說過外人聽的,關起門來,請完安之後的事情,就只需要屋內的幾個人知道就好。
“弘兒給母妃請安,母妃萬福金安。”小身子端端正正,有模有樣的拜了下去,“給外祖母,姨母請安。”
“弘兒急着見母妃可有事情?”李弘自從來了沁芳殿就是武順帶着的,自然也與武順更爲熟悉,這會子武順開口,也是看法李弘面對武媚有那麼一點點的膽怯,這纔開口想讓他放鬆一些,畢竟是母子,何必鬧成這樣?
李弘看了看武順,最後想到母后在冷宮,便鼓起勇氣看向武媚,迎着她帶着天生的上位者的威壓的雙眼道:“母妃,弘兒想知道,母后爲什麼會去冷宮?”
武媚心裡惱怒,他極少來給自己請安,一來便是爲了別的女人,武媚強壓了心裡的不適,道:“因爲她做錯了事,被你父皇發現了,所以就去冷宮暫住了。”武媚儘量不帶任何感情的說,但是那冰冷的聲音卻透露着她的不快。
李弘咬了咬牙,雖然害怕,卻還是繼續問道:“做錯事罰了便是了,怎麼還去了冷宮呢?母妃,父皇一直都最聽你的話了,你去求求父皇,讓母后回來吧。”
“若是母妃告訴你,你的母后是要害母妃和你父皇,你還會讓母妃去求父皇放她們回來麼?”武媚的聲音越發的寒涼,她的兒子,費勁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孩子,竟然讓自己放過她的敵人,真是好啊。
“母后那麼善良,纔不會呢,母妃一定是別人騙你的。”李弘一聽武媚的話,着急的跳起來嚷着,完全沒有意識到母妃並沒有讓他站起身來,“母后一直教導兒臣要寬厚,要仁德,她怎麼會做出傷害父皇和母妃的事情來呢?”
“放肆!給本宮跪下!”武媚再也忍不住了,再多的愧疚也不足以撲滅心裡的怒火,她怎麼能接受自己的孩子,口口聲聲說着別人的好處,“這就是你的請安麼?身爲皇子,身爲代王,不能做到明察秋毫,只憑自己的喜好而來判斷事物的對錯,這就是本宮教導你的麼?質疑你父王是爲不忠,質問你母妃是爲不孝,不忠不孝的東西,還不給本宮滾回去思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