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過早的遺囑
江絮又一次讓林曉東意外了。
老實說,林曉東沒有打算開門見山地和江絮談關於張俊的事情,他沒指望江絮會坦白地告訴他怎麼知道張俊與高寒雨的關係。
沒想到,他還沒開口,江絮自己先說了,這倒讓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你怎麼知道張俊給我送過奶茶?”
“因爲我去找他的時候,他夫人說給你送奶茶去了。”
“你爲什麼去找他?”林曉東懷着投機的心思,想着既然江絮主動提了,正好順水推舟問個清楚。
“因爲我去給他的奶茶店投了一筆小錢。”
“爲什麼這麼做?”
“慶祝這個世界上多了一個好人。”江絮咧嘴一笑,有了微醺的醉意。
“那你知不知道,張俊給我送奶茶的時候,說那天他被我抓,是因爲有人冒充高寒雨給他打了電話,特地讓他那天晚上去黃石墩鎮交易?”林曉東說着看向江絮。
“林隊,我在想……”江絮擺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如果那晚張俊不出現,高寒雨的案子是不是變成懸案了?”
“這個案子,到現在還是懸案。”林曉東立刻說道,一字一句,“就算寫了結案報告,在我這裡,它依然是個懸案。”
當林曉東說這些話的時候,江絮才收斂起那傲慢神情,彷彿爲了掩飾什麼,他又抿了一口酒,繼而大笑了起來。
這種莫名其妙的笑,讓林曉東很不舒服,在他看來,他始終都在和江絮進行着非常嚴肅的交談。
顯然,江絮沒有和他想到一起。
“懸案,也得是個案子對吧,挺好的,至少對於高寒雨來說,他被你們立案調查過了,這也算個不錯的待遇了。”江絮意有所指。
“既然你這麼說,不如咱們再聊聊沒有立案的吧。”林曉東沒有開蘇打水,完整一瓶放在了邊上,看着江絮,“如果公安機關掌握了違法犯罪的證據,就可以立案了,立案了就可以啓動調查。但首先得有知情人把證據移交給我們。”
“我以前也這麼想。”江絮一副輕鬆的模樣,說的卻都是狠話,“我是說以前。你知道人,走到絕路上,不一定會死。他可以是張俊,運氣好,有機會回頭了。也可能,有人在無處可走的時候,忽然悟出了一個道理,原來除了那些被安排的路,是可以自己另闢蹊徑的。如果沒有辦法按照這個世界所要求的活着,那就按我自己想要的活着。”
對於江絮這些“道理”,林曉東並不買賬:“那是因爲你有這個資本可以做這樣的選擇。不是所有人的爸爸都叫江萬潮。”
所有人都知道江絮和自己的父親江萬潮不對付。
照理說,林曉東說這話應該會刺激到江絮。
但出人意料的是江絮卻是一副“你這是老生常談”的姿態。
“也不是所有人和你一樣可以順風順水到三十歲。”江絮的另外一隻手轉着手邊燈櫥上的鋼筆,每次轉完,筆尖都正好停留在指向林曉東的方向。
林曉東看着,忽而想起了葉蘼蘼坐在他對面吃飯的時候,把玩着桌上的勺子,也是一樣的手法。
如果從前一些瞬間的似曾相識,林曉東尚不能確認是自己的過度敏感還是真有所聯繫,這種無意識的手勢,是經年累月養成的習慣,不是一朝一夕學會的。
他知道葉蘼蘼有多難對付,如今,他知道了,葉蘼蘼有多難對付,江絮就有多難對付。
葉蘼蘼,就好像是江絮用十年的怨氣化成的人形。這個念頭從林曉東腦海中一閃而過,隨即他自己又覺得荒唐至極。
“小江總,我還是這麼稱呼你吧。”林曉東站起身,準備告辭,“我希望,你在自己尋找出路的時候,也相信有人會和你同行。有些路,不是你一個人可以走的。”
江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隨即說道:“阿若,送客。”
阿若帶着林曉東原路朝着江南府外走去。
此時已是黃昏時分,中式的別墅,青瓦白牆,在夕陽下顯得格外別緻。
不過,林曉東一點都不羨慕,因爲住在這裡的人,看起來如此的不快樂。
“林隊,所有臨州人都以爲阿絮是敗家子,你是不是也這麼想?”阿若忽然問林曉東。
“江絮,在臨州的口碑,確實一般。”林曉東沒有辦法說違心的話,只能這麼說。
阿若笑了笑,停住了腳步,面對着林曉東:“嗯,但阿絮從來沒有主動問江萬潮要過錢。”
“呵,那有什麼差別,他是江萬潮的獨生兒子,他坐的車,住的豪宅,不都是江萬潮的嗎?”
“車子和房子,是江總讓阿絮必須用的,司機、管家,都是江總親自挑選的。”阿若話裡有話。
“江絮經常在外面惹禍,江萬潮找人看着他也是有道理的。”
“只有在公安局,他纔可以短暫擺脫江總的視線,喘口氣,就好像要溺水的人短暫掙扎着露出水面,可以吸到氧氣。”
“這未免言重了。”林曉東不以爲然。
“如人飲水,林隊也不可輕率地下判斷。”阿若說話彬彬有禮,倒是讓林曉東對他的印象好了很多。
“還有件事,我想你有必要知道,阿絮投資給張俊奶茶店的錢,用的也不是江總的,是陳實先生的。”
“陳實?江絮怎麼會有陳實的錢?”
“是陳實先生過世之後,阿絮才知道,他是陳實先生把他和自己的孩子一起指定爲遺產繼承人。當時,你知道的,陳實先生一家都不在了。所以,按照陳實先生的遺囑,阿絮就成了唯一的繼承人。”
林曉東聽了,皺着眉沒有說話。
“當然,從你們警察的角度看,這很可疑,但一個陳先生留下的遺產不多,其次阿絮從來沒有在自己身上動用過這筆遺產。”
“哦,不,我不是懷疑江絮繼承遺產的事情。”林曉東否認道,“我是奇怪,陳實去世的時候年紀不算大,他那麼早就已經立好遺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