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師孚在前面畫出陣法,陽鑫得跟蕭遠悠說說其中原理:“然後現在,師弟,我得給你講一些東西,你注意聽好——”
道門修道,分爲南北兩派,北派修內丹,南派修符篆。而區分這兩大類道門的實際上不是地理因素,而是一個修道觀念——修道是逆天而行還是應天求理。
【北派金丹道】認爲,法相天地,萬物都有固定的生老病死。而修道大成後引氣入體,借用天道源炁,可調養體內五行,壽長與日月同輝,是與天爭命。羽化真人少之又少,就是天罰所致。
所以,修道是逆天而行。
【南派符篆道】認爲,召神劾鬼,創造諸般道法,窺見了天道源炁,就是因爲求到了世上的真理。可以諸事不亂,笑問萬千紛擾。前人求索入道,御風而行,無所予懷,就是求出了道家的法道,理解了世間萬物的真諦。
所以,修道是應天求理。
其實這兩者觀點都有所偏頗,但由於這個話題可以扯出一碗長壽麪,所以我們也不過多摻和,只需要知道:兩方觀點雖然彼此不兩立,不過有關於“天道源炁”,雙方都沒有否認這一存在。
“道家認爲,宇宙萬物只是無數個體,它叫做【道】,所有道組成了一個整體。”
“這個道像是一個機器,它在運動的時候會產生一些規律,世上的雲海翻浪、頂峰千棱、滂沱大雨、凜然冬雪……一切都是由這個規律所組成、推動發生的因果。道家高人不斷的觀察這些規律,進而把這個規律總結了冰山一角出來,將其叫做【道炁】。換言之,搞懂了炁道就可以利用規律,創因而求果。”
“於是就有了道士,道家所謂修道,就是去理解“炁”的流向。並通過觀察萬物來把一部分道炁留在自己體內強化自己。這一點,無論是南派還是北派,都是認可的至理。”
蕭遠悠聽到這裡,問道:“那你們亂真道呢?”
“亂真道的【亂真】,就是將幻境中那些本不屬於自己的【道氣】納入體內,再通過散功補氣,把它形成人體之內的【源炁】。打個比方的話,每次幻境歷練獲得的“道氣值”,就是吹氣球,而“散功補氣”,就是把氣球給紮起來,以免剛吹的氣漏了。”
“那【化虛】就是指那些所謂的‘幻境’了是吧?”
“師弟很聰明,不過你也經歷過了,一花一世界,裡面的時空不只是幻境……”
“是魂穿嘛,還果真是這樣。”蕭遠悠道:“話說回來,要是【化虛】得到的獎勵太大,而【亂真】時不小心用力過猛……”
“那這個情況就是武俠小說裡常用的那個梗。”
走火入魔。
“夢裡真真語真幻,我了。”蕭遠悠到現在,才終於瞭解了這個道法:“原來如此,真是……深奧?”
“師兄的表達能力沒你好,沒你一句話說得明白。”
“其實已經很好了,別學你師父一樣瞎金寶謙虛。”
“這叫虛懷若谷。”李師孚紙袋上的表情是:ˋ-ˊ
“嘿嘿嘿……”蕭遠悠隨口嘲諷,然後閉眼繼續調理呼吸。
補氣的方法首先要從【天壇】陣法開始,李師孚在地上畫了一個天罡地煞的一零八法陣,五行關節處放着易拉罐、點燃的煤球、土坷垃、注水的垃圾袋、一把雜草。擺放序列是從左下至右上,金、火、土、水、木。
李師孚並不是陣法類的行家,但隨手佈一個天壇陣法還是可以的,自稱爲:“貽笑大方的小伎倆而已。”
現在有了陣,蕭遠悠和陽鑫就得進入陣法,順着一定的路線入陣、出陣。期間的吐納法要使用武家常用的“逆式呼吸法”,走完一圈下來之後,兩人出陣時就已經補夠了自身能容納的最大道炁量。
蕭遠悠睜眼看着四周,擦了擦眼睛:“我感覺……”
“近視好了?”李師孚道。
“還真是……”
現在已經入夜,新月的光芒很淡,但蕭遠悠隔着五步遠甚至能以微弱月光看到樹葉的葉脈——此人之前是近視加夜盲,一到晚上就跟熊瞎子一樣。
耳目聰明,算是蕭遠悠已經練功小成了。
原本,蕭遠悠在這次幻境中完成了三個額外目標,所得道氣值分別是12和16,再加上完成幻境的基礎5分,得到的分項是:
不知道。
真不知道,因爲目前的道門道法說牛也牛,說爛也真是爛,各個道門的修煉道法基本上都還是需要完善和補充的尷尬處境,精確的修爲量計算方法已經遺失,當代的修士們只能靠推測來評估道炁修爲。具體是怎麼推測呢——
蕭遠悠看着陽鑫:“感覺比我強一點。”
陽鑫看着蕭遠悠:“感覺比我弱一點。”
結論,陽鑫的境界是“三葉下”,所以蕭遠悠的修爲少於“三葉”。
總之,目前只能這樣面對面近距離去推測,而且推測的結果只能比出高低,不能測出高多少、低多少,這就讓很多道士的鬥法變得玄奧難當。
比如兩人還沒開打,往對面一站,留下一陣深情的對視之後,有人就超然道“我輸了”,玄地堪比武俠小說。又比如一方感覺自己比對面差距不大、還可一搏,結果留下一陣癡情的鼻血後,就讓人兩下揍成了豬頭,逗得堪比詼諧喜劇。
這一缺陷也不是隻有壞處,因爲如此一來,就永遠不會出現高山仰止的狀況。大家只看得到對面的山“高一點”或“低一點”。低的人看不出對面具體高多少,自然就會一點一點往上爬。高的人看不出對面比自己低多少,就會發奮練習。所以說道士們“虛懷若谷”,那是不虛也得虛。
至少,蕭遠悠這會兒就感覺陽鑫、尹凝、李師孚也都只比自己“強一點”而已。
李師孚點頭道:“你這就已經算是入門修士了,入【亂真道】第一個境界‘七葉’的季葉下品,等你補足了極限炁量,就會進入‘六花’境,也就是金丹道的‘築基’,可御六氣。再往後是‘五廬’,也就是‘金丹’,可調五行。你很有天賦——”
“所以要跟你學做菜?”
這一套一套下來,蕭遠悠居然對道士這門行業突然有了點興趣,不過,李師孚和顧秉鬆兩黨的爭鬥、以及亂真化虛這個道法的隱情還是讓人感到危險。
“多謝,沒想到除了戳瞎以外,還有方法能治好我多年以來的近視,這一點我很感欣慰,不過也到此爲止了。”蕭遠悠向着李師孚伸手道:“我想起來下午飯還沒吃,得回家了。飯後順便吃藥,所以你先給我解藥,”
“什麼解藥?”李師孚的紙袋上變成了五道槓:=_=
“還裝傻?那個什麼什麼茶的解藥!”
“呃……那啥,師弟……”
陽鑫正想說話,旁邊的尹凝坐在椅上單手支頤,有氣無力地插嘴道:“李師孚這個人渾身都有點怪毛病。”
蕭遠悠分心道:“什麼毛病?”
“不勝枚舉,但其中有一點,”尹凝伸出一根食指:“喜歡給日用品取各種狂炫酷霸屌的名字,比如‘焚心腐骨冰綠茶’,‘黯然銷魂蛋炒飯’,‘三尸貫腦清湯麪’,‘萬劫不復葛優椅’,如此種種……不知道你用了哪一種?”
蕭遠悠呆然道:“第一種。”
尹凝想着過往幾年的同窗回憶,細細品味一般:“她泡的茶雖然名字中二了點,但的確可口……”
李師孚並不是茶道的行家,但隨手泡一壺冰綠茶還是可以的,自稱爲:“貽笑大方的小伎倆而已(這個人……)。”
…………
此時四人之間掠過一陣微妙的沉默,蕭遠悠感覺自己那討要解藥的行爲就像是白癡一樣,窘得轉身就走:“算你狠!”
李師孚又一句話讓他把嘴邊的“下輩子再見!”給嚥了回去。
“有功畢竟是有功,我幫你把青釭劍要回來吧。”
蕭遠悠一頓,皺眉道:“你……”
“呵呵,這青釭劍我可以還給你,問題是……你願不願意要呢?如果你真的不想要呀,那咱們可以就此別過?我可不強求你。”紙袋現在的表情又變成了:·_·
超過一定年限的文物是不能出口的,但以祖傳寶物爲藉口辦個希望小學慈善拍賣會是可以的,且漢代的劍賣出去就算只有5%的佣金,那十三年的房貸……
“這是你第二次成功引起我的注意。”蕭遠悠又軟了:“事不過三,我就順便,因爲順手嘛……”
如果陽鑫把蕭遠悠當做雲龍兄,那在蕭遠悠眼裡,李師孚應該就是雲飛兄——加上旅長。
正直的陽鑫和見慣了這一幕的尹凝在旁邊小聲嘆道:“又一個大好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