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瀟細想起來,夏侯天桓用八千兩騙了自己進宮,一張空頭支票就讓自己死心塌地進宮來,結果磨蹭了半年,得知太子和凌妃握手言和,那傢伙扔下兩千兩銀票,就帶着歐陽家族的人“巡邊”去了,蕭瀟重任歇下肩膀,閒的蛋疼。
是的,她開始懷念在臥月樓的那段日子,也可以說,她在想念雪萍、小刀、寧流歌等人了。
“你在宮外還有親人麼?”皇后雙眉一擰。小兒子跟自己口口聲聲說蕭瀟是無父無母的孤兒,難道那些底細都是憑空捏造出來的?
“沒有,我以前是住在通州一座青樓裡的,六殿下應該跟娘娘說過吧?”蕭瀟堅信,夏侯天明那個大嘴巴肯定把自己的事兒都告訴了皇后,與其唯唯諾諾,藏着掖着,不如自己說出來。
皇后旋身返回寶座上坐着,爲此細細籌謀,半晌,她點頭允准道:“曦皇城至通州,來回水路需要四十多天,你若能御馬,本宮有匹寶駒可以借給老六,讓他送你來回。”
怎麼到處都有夏侯天明的份兒?
蕭瀟無奈地嘟着嘴,失落道:“啊?真讓六殿下送我來回麼?那,那得耽誤他很長時間吧。”
“無妨,老六從來不沾政事,是最閒的。”皇后語氣中帶着不容拒絕的威嚴,她將蕭瀟眼中的不滿看的一清二楚,不過她有自己的考量。蕭瀟會不會騎馬不說,若放她出宮,一個小丫頭隻身返鄉肯定凶多吉少;另外也擔心蕭瀟一走便不肯回來,皇后是以夏侯天明對蕭瀟有意的理由跟武德皇帝請求剛把人送到鳳儀宮的,這要是跑來,謊就圓不了。
蕭瀟妥協道:“有勞殿下了。”
皇后向青雲遞了一個眼色,她立即退下出去傳話。讓人給十八都六皇子送信。
“御馬過去,只要三五日就能到通州,本宮給你半個月的時間,到那時,太子估計也會搬師回朝了。”皇后的目光投向遠處,透過敞開的宮窗看着外邊繽紛的園景。
夏侯天桓要回來?蕭瀟一方面暗暗竊喜,皇后答應放行,另一方面聽說夏侯天桓要回來,估摸着他跟凌妃之間的休戰契約會作廢,到時候自己這個女英雄又有了用武之地。
“我一定會及時回來的!”蕭瀟信誓旦旦。
皇后點頭。命人帶蕭瀟去了早就爲她騰出的空屋子,好吃好喝供了一晚上,第二日凌晨醒來。得知夏侯天明已經在鳳儀宮前等自己。
“早!”見了一臉霜打茄子樣兒的夏侯天明,蕭瀟說不出的痛快。儘管不樂意他陪着自己去通州,但不會騎馬沒辦法。
夏侯天明牙關發顫,他足足在門外吹了一個時辰的冷風,纔等到蕭瀟出現。一見面自然雙眼冒火星,他面色不善道:“哼!母后吃你那一套,本王可不是好糊弄的!”
誒,看來這孩子是被皇后逼來送自己的。
“你快自己上馬!”睨見青雲從鳳儀宮高階上走下來,夏侯天明斂起一臉不情願的神態,尊敬道。“青雲姑姑。”
私底下,青雲很滿意這個稱謂,她點頭低聲叮囑道:“這是娘娘給二位的腰牌。半個月後請務必回宮!”
蕭瀟踩着一個小太監的肩膀,費力地爬上馬背,她坐定之後,眼看着剛剛被自己踩過的小太監累得歪倒在地。夏侯天明冷冷掃了蕭瀟一眼,輕哼一聲別過頭不去看她。
騎着皇后的寶馬。蕭瀟自得其樂,不過怕摔。她雙手緊緊勒住了繮繩。夏侯天明瞧她的目光簡直像在看個窮酸鄉下人,鄙夷道:“鬆手,你再勒緊些,行雲怕是會瘋的。”
“這匹馬叫行雲?”蕭瀟抱歉地鬆了手,看着夏侯天明騰身躍上馬背,坐在自己身後。一個馬鞍上坐倆小孩兒,並不擁擠。
夏侯天明不理會蕭瀟的提問,從她手中手裡奪過繮繩,雙腿夾緊馬腹,輕呵一聲“駕”就向着南門出發。蕭瀟在前頭儘量貓着腰,避免阻擋了他的視線,到了宮門口,侍衛盤查腰牌耽擱了些時間,隨後兩人馬不停蹄地趕往通州。
“母后怎會聽你哄騙,讓你回通州區?”連續的奔波後,夏侯天明有些氣喘道。
“我纔沒有騙皇后!”蕭瀟急忙辯白,不過一擡頭,腦袋就磕了夏侯天明的下巴。兩人同時悶哼一聲。
從曦皇城到通州,陸路比水路短了許多,少經過兩個州縣。行雲是跟隨威武皇后征戰過沙場的寶駒,腳程比千里馬還要厲害,雖然夏侯天明的御馬術並不嫺熟,但兩人還是以一日千里的速度南下通州。
第一晚,在溫州驛站歇了腳,蕭瀟對夏侯天明發脾氣的時候,看見了他手上的紅腫,知道是被繮繩勒的,好心跟驛站的官吏表明了六殿下的身份,求了一點藥膏和紗布來。
“誰讓你把本王的行蹤泄露出去的!”某人發了無名火。
蕭瀟哽住,丟下東西自覺地滾回房間睡覺。她已經摸清了夏侯天明的脾氣,只要沒人跟他擡槓,這小屁孩兒就會自己消火。
第二日,果然好聲好氣地來敲蕭瀟的門。
“這麼早就走了啊。”蕭瀟掃了一眼他手上包紮的白色,心中冷笑。看來經過一晚上的暴走,夏侯天明領情了。
夏侯天明跟個沒事人一樣,接過蕭瀟的包袱,帶她出了驛站,差身邊官吏趴下給蕭瀟當馬蹬,又不厭其煩道:“今日,你坐在本王后邊。”
於是接下來兩日,蕭瀟就在夏侯天明背後當起了天然披風。南下通州,該死的西北風吹來,冷得夠嗆!不過蕭瀟再不用貓着腰趴在馬脖子上,爪子抓牢前頭那個結實的腰桿子,倒覺得十分愜意。
最後一日,夏侯天明好心地給蕭瀟加了件披風,蕭瀟正要感激涕零呢,被告知進入通州界後,要小心提防鄭東流的人蹙起發難。
“鄭公公是凌妃的人,凌妃既然和太子言和,我幹嘛還要躲着?”眼看前面就到通州了,蕭瀟愈發激動。
夏侯天明反手把蕭瀟腦袋摁得更低,沉聲叮囑說:“別出聲!你以爲出了宮,生死還有自己做主麼?”
好像在宮裡也身不由已吧……蕭瀟扁了扁嘴,沒有接話茬。
行雲馬蹄篤篤,跑得飛快。蕭瀟在寬大的披風掩護下進了通州城,耳後傳來守城將士恭送六殿下的聲音,她單指搓了搓夏侯天明的背,細聲問他,接下來能不能直接去臥月樓。
“先去見溫大人!”夏侯天明乾脆利落。
蕭瀟一路碎碎念,到了久違的奉聖茶館前,行雲收住馬蹄,她迫不及待地鑽出披風,第一眼便看到了長了鬍渣的溫良。
他身邊還站着一個容貌秀麗的女子,手中抱着一個嬰兒。
“溫大人,別來無恙啊!”蕭瀟挑挑眉峰,戲謔道,“這位是尊夫人麼?”
溫良訕笑着迴應道:“是內人和小兒。”
“快下馬!”夏侯天明扭頭催促蕭瀟下去,轉而不解地望着溫良,“你怎知本王今日回到?”他並沒有差人送書信。
“是溫州驛站那邊飛鴿傳說送來的消息。”溫良懇切道,向身後家丁遞了一個眼神,那人會意俯身跪在馬腹一側,伺候蕭瀟和夏侯天明下馬。
“虞兮見過殿下!”懷抱嬰兒的美婦上前盈盈一拜。
蕭瀟咧着嘴,跟着行禮,溫良詫異道:“喲,半年多不見,懂規矩多了。”他又以手比劃了一下,道:“嗯,長高了不少。”
幾人在門前寒暄了幾句,夏侯天明說外邊人多眼雜,溫良一邊派人準備接風宴席,一邊引着二人去了內堂。虞兮沒有跟進來,留在外面招待茶館的生意。
“殿下此番來到通州,是公務?”溫良不太確信,因爲夏侯天明單獨前來,多半會是遊山玩水,此次身邊跟着個蕭瀟,不曉得是不是宮裡出了事。
夏侯天明指着猛吃山珍海味的蕭瀟,冷眼道:“你問她!”
“咳……咳咳。”蕭瀟被嗆到,緩過勁來擺手道,“我跟皇后說我想回來通州看看朋友,她答應了。喂!我在宮裡又沒事可做,三國殺的牌還被扣了,很無聊的好不好。”
“臥月樓那裡,臣一直派人監視着,六殿下放心。”溫良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蕭瀟,着重補充道,“你的兩位朋友,如今都過得不錯。”
轉到了蕭瀟所關心的問題上後,溫良一五一十地將近半年來臥月樓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告訴了二人。原來這幾天鄭東流不在通州,又偷偷潛逃到外地去了。
“我們的人只是監視,不能擅自阻攔他的去路。”溫良抿脣而笑,比較驚訝於蕭瀟的平安無事,“我還以爲,你進宮會處處碰壁,沒想到還過得不錯。”
蕭瀟忙屏住呼吸,把鼓鼓的肚子瞬間收了回去,紅臉道:“溫大人,你開什麼玩笑,進宮很累的,比在臥月樓還傷腦筋,我在蘇玉海那裡差點就沒命了。”她開始哭訴宮裡的非人待遇。
夏侯天明雙手互抱胳膊,起身倚在門上聽蕭瀟吹牛。溫良性子好,邊笑邊點頭,等到蕭瀟岔氣了,才提議讓兩人到樓上客房歇下。吃過晚飯後,蕭瀟厚着臉皮敲了敲夏侯天明的房門。
沒錯,她想今晚就去臥月樓走走,怪想念那裡的人。
“走吧!”蕭瀟才敲一下,夏侯天明已經開了門,擒住她的手腕,拽着她下樓向後院馬車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