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腳下全都是人,繁華富貴之地守衛嚴密不易潛入,平窮之所又人多口雜,無論帶着滿是血腥味的鴻顏去兩者的其中一個,都是一件非常冒險的事情。
天牢被人攻破,牢中重犯脫逃,這兩件隨便拎一個出來都會引起全城撒網的追捕,蕭瀟帶着負傷的鴻顏,很容易被抓到。
如果鴻顏沒受傷就好了,隨便躲進某個達官貴人的府邸裡,偌大的府邸就算重兵徹查也有很多死角,適合靜靜療傷。
但事實是蕭瀟沒有鴻顏的一身武藝,沒有辦法帶人潛進大戶人家的府邸,最佳地點也就無從談起了。
貧民區又確實魚龍混雜,各家各戶難免有些作息不尋常的人,如果被人看見了蕭瀟和鴻顏兩個,官兵一來保準被招供出去,實在太過危險!
那如果是人煙稀少的地方,是不是就安全了?
於是蕭瀟決定一試,沒有考慮到萬一官兵追來,人煙稀少的地方會更易搜捕的情況,就帶着鴻顏直奔距離兩城門都遠的月老廟。
三更半夜,月老廟再香火旺盛,總不至於晚上也潛心求拜吧?哪那麼多有情人夜半幽會?!
這個時候鴻顏已經近乎昏迷了,受傷逃獄後的奔波,使他傷口血流的更快,手邊沒有救急物品,也沒有時間讓他們停下來,在重兵圍捕的威脅下,等到了月老廟一處隱蔽地方安置的時候,鴻顏終於挨不住昏了過去。
蕭瀟原本在擺弄乾草,她找的這個地方似乎是個雜物間,裡面放着一些陳舊的香案、蒲團,乾草還是蕭瀟從旁邊柴房裡搬來的,又在雜物間翻出一牀舊褥子和薄毯,都是舊的非常薄了。但總好過沒有,往乾草上一鋪,倒也整出了一個能躺的地方。
蕭瀟勞於奔波的而緊繃的神經不由輕鬆了少許,結果轉頭一看卻見鴻顏緊閉着眼昏了過去,立刻慌慌張張撲到面前,伸手探其鼻息,心裡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惶恐,她害怕失去這個爲了她一而再再而三親身涉嫌的男人!
直到微弱的氣息噴在指尖,蕭瀟才心中大定地長出一口氣,隨即使出吃奶的力氣將鴻顏往簡易佈置的乾草褥子上拖。這回可沒有逃獄使自己支撐自己重量的鴻顏配合了!
“喂喂喂,你可千萬不能有事,這樣……我。我先去找藥。”夜色中,女人聲音微微發抖。安置好鴻顏,蕭瀟還是很着急,這些傷口再不治療一下,血流光了鴻顏還是活不成啊!
首先要找止血繃帶和外傷藥。蕭瀟心思急轉,利用雜物間裡的利器割破衣角,撕成一縷縷不大規整的布條當作繃帶,一圈圈纏繞在鴻顏身上。
蕭瀟手法生疏地做着這些,想着這點應急不濟於事,沒有止血藥創傷藥。鴻顏又失血嚴重,沒有補血的東西鴻顏難以大好,到時候官兵追捕連逃都沒法逃!
這時離逃獄不久。興許宮裡的人還沒反應過來,正是出外買藥的好時機。
絕不能讓鴻顏出事!蕭瀟決定賭一把!
且不說買藥的錢哪裡來,蕭瀟三更半夜拍了很久的門,藥材鋪的人才罵罵咧咧地開了門,蕭瀟沒敢請鋪子裡的大夫出診。匆匆買了一堆止血、補血的物品、藥品。
蕭瀟腳步匆亂地趕回月老廟偏僻隱蔽的雜物間時,鴻顏正好醒了。
“我找了些膏藥來。不知道管不管用,你忍着點……”話音剛落,蕭瀟便動手開始了她的“護士”活兒。
不說蕭瀟包紮止血,鴻顏練武的人傷口治癒力比常人強些,但是臉色蒼白的他,見到蕭瀟回來勾起了嘴角:“無礙,我的傷我自己知道。”
“好點了嗎?”蕭瀟奔到鴻顏面前,掀開薄毯看了看裡面明明赤裸着卻滿身布條的傷處,滲血不多。
“好多了。”鴻顏半睜着眼,有些虛弱地擡起手握住蕭瀟,不用力,卻是不會放手的力道。
蕭瀟紅了眼,回握鴻顏半晌,聲音中帶上鼻音:“對不起,如果不是因爲我,你不會跑到天牢遇上那些人,對不起對不起!”
“傻瓜,”鴻顏眼神寵溺,“那些人衝着你來的,我怎麼能不管,如果你出了事,我就毀了這張臉,然後跟着你去……”
蕭瀟捂住鴻顏靈巧起來的嘴,紅着眼哭:“不許說胡話!我還沒事呢,你別想走哪兒去!不準丟下我!”
以爲說到“毀了這張臉”能讓蕭瀟笑一笑,不料竟讓人直接哭起來,鴻顏着急一動,緊接着悶哼一咳。
蕭瀟手忙腳亂地鬆開手,瞥見手心裡的血漬連心都要停止似的,顫抖着低下頭,都是她!都怪她!
緩下咳嗽,鴻顏看見蕭瀟手裡的顏色,神色一暗,他果然受了內傷。
外傷好得快,但是內傷一定要養好了,否則若留下隱患,不僅對日後武藝進境有礙,說不得還要影響發揮,功力倒退之類。
可是養內傷,必須要時間!
蕭瀟體會到了何謂“傷在你身痛在我心”,把手一擦,換上正經的神色道:“我們不能留在京城裡了,必須找個地方躲過去!”
“好。”鴻顏神色柔和,蒼白的面色、專注的眼神,全落在蕭瀟眼裡。
很快鴻顏就支撐不住地睡去,蕭瀟輕手輕腳地重新處理傷口,去外面接了些水給鴻顏擦拭,條件關係沒有熱水,蕭瀟怕傷口沾水發炎,又怕碰了冷水會感冒發熱,左思右想,蕭瀟也只能稍微在傷口周圍擦了擦,撒上傷藥、止血藥,拿乾淨的繃帶重新包紮好。
做完這一切,在天牢呆了一天本就精神不濟的蕭瀟,一夜的奔波照顧後也支撐不住了,幸好乾草堆和褥子鋪得大,便和衣往鴻顏身邊一躺。
什麼規矩,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在那次差點擦槍走火的親密之後,在鴻顏的拼死相救之後,蕭瀟早就沒有顧忌了,她家媳婦這麼漂亮這麼好,睡一塊兒怎麼了?一定要看好了呢!
隨着緊繃而脆弱的神經一鬆,蕭瀟在天光微亮的時分睡了過去。
而外界,從天牢到皇宮,正瀰漫起一片肅殺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