羨慕中原繁華的遠遠不止那些異族君王,草原上的牧民也同樣想念中原的花花世界和金銀財帛,還有無數漂亮的女人。然而,在異樣強勢的大唐威懾下,幾乎沒有人敢再打這樣的主意。然而,友好也有友好的好處,那就是大唐的城門永遠對那些友邦人士敞開着。
甘勒很驚歎於洛陽的富麗堂皇,很驚歎於南市琳琅滿目的商品,和驚歎於那大膽挑逗的美女,很驚歎於那繁複精美的綾羅綢緞。但是,在半個月的驚豔過後,他就漸漸感到了一種空落落的感覺。整天無所事事或許是有些人喜歡的生活方式,但那絕對不是他。
好強的他甚至在李賢不在的時候佔用了演武場,而看着有趣,屈突申若李焱娘蘇毓常常下場指點他幾招,這讓缺乏名師的他異常興奮,短短十幾天就有了飛速的進展。然而,那種天天在演武場揮灑汗水的充實,仍然比不上他難以忘懷的草原和冰
此時此刻,面對突然鑽出來的問題,他幾乎不假思索地答道:“如果能讓我帶着人風風光光地回去,我當然願意!”答完之後,他方纔感到問這話的不是剛剛周圍這些待他很親切的姐姐,連忙轉過頭去,大吃一驚之後便結結巴巴叫了一聲姐夫。
初來乍到的時候他什麼都不懂,但他亦不是傻乎乎的笨蛋,幾天之後就從下人口中得知了實情。差點沒被自己最初地大膽給嚇死。他的姐夫竟然是大唐地皇太弟,也就是未來的大唐皇帝!在龜茲鎮的時候。他曾經不止一次看見自家威風凜凜的王公在面對大唐將軍時的恭敬和奉承,那樣一個將軍就已經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物,他的姐夫居然還立在他們之上!
他本能地縮了縮腦袋,預備吃一頓訓斥,誰料李賢走到他跟前,忽然笑了一聲:“自打你上次敢挑戰我,我就知道你是個有志氣的小子!我問你,知道大唐設在龜茲鎮的安西大都護府麼?”
“知道。我曾經見過一個帶領百人的將軍在草原上巡狩,實在是太風光了。”
甘勒心想這不是廢話麼?安西大都護府在西域威名赫赫,尤其是已經卸任地前任大都護裴行儉更是被無數人掛在口邊。他曾經無數次看到西域大都護的武將帶着大隊騎兵馳過草原。曾經無數次憧憬過那百騎馳騁的風光,怎麼會不知道安西大都護府。
“知道就好。”李賢點了點頭,又輕描淡寫地說,“朝廷又要委任一個新的安西大都護,你應該聽說過,便是三箭定天山的薛大將軍。如果讓你作爲薛大將軍的屬官一起去安西大都護府就任,你覺得怎麼樣?”
甘勒只覺得渾身熱血一下子全都涌到了臉上,那股熱血沸騰的感覺幾乎讓他窒息。他,一個出身龜茲的小小奴隸,竟然能夠作爲安西大都護府的一員?他強自按捺下心頭的狂喜。忽然單膝跪倒在地,左手撫胸深深低下了頭。
“我一定會竭盡全力!”
李賢雖說猜到自己這個小舅子是個很不錯地年輕人,卻也沒料到他會這麼快就做出了決定。畢竟,洛陽城的繁華熱鬧,修文坊這座大宅第的富麗堂皇,這種誘惑幾乎會讓大多數人做出另外一個選擇----更何況,他隱約聽說,賀蘭煙正在半玩笑半認真地給甘勒挑媳婦。說是要選一個比得上哈蜜兒的大美人。
已經在享受的富貴日子,再加上唾手可得的溫柔鄉……這小子還真夠有種的!
李賢一把將人拽了起來,面上露出了深深的讚賞之色:“好好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人!小子,你聽着,如果你幹得好,到時候別說區區百人隊,就是千人萬人又怎在話下?好了。你去換一身衣服,待會跟我去薛大將軍那裡,路上我告訴你之後該怎麼做!”
等到甘勒興沖沖地離去,李賢這纔看向了哈蜜兒。不出他地意料,哈蜜兒臉色蒼白。嘴脣彷彿已經被剛剛的大力咬破了。一雙手更是死死絞在一起。他看在眼裡,心裡也不覺生出了一股憐惜。若僅僅是要找熟悉西域地理人情的人。他隨隨便便就能找一堆,但不可否認,任人唯親雖說飽受世人指責,但自家的人永遠都是最靠得住的。
尤其是當自己的親戚確實有志氣有擔待時。
他緩緩上前按住了哈蜜兒的肩膀,低聲說道:“我知道你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弟弟,也知道你只希望他太太平平過一輩子,但你應該知道他的心思。我答應你,就讓他在龜茲鎮待個三五年,到時候就在朝中給他找一個清閒地差事,好麼?”
哈蜜兒沒有說話。許久,她忽然擡起頭直視着李賢的眼睛,旋即竟是一句話沒說,一跺腳轉身一陣風似的奔走了。看到這一幕,其他衆人頓時面面相覷。賀蘭煙想到了一個人在外打拼,矢志絕對不回洛陽任職的弟弟賀蘭敏之;屈突申若想到了在外奔波數年剛剛回來的屈突仲翔;許嫣則想到了嫁入房家,被無數規矩束縛地妹妹許瑤……一時間,氣氛陷入了凝滯。
甘勒換好了衣服匆匆出來地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沉默地場景。他特意換上了一身來洛陽時預備的衣服,沒有穿剛剛做好的那些錦衣,此時四下裡沒找到自己的姐姐,他便隱約猜到了緣由。雖說心裡頭有些愧疚,但更多的卻是一種決心。姐姐,對不起。雖然失散多年好容易在一塊,但我還是不願意在你的羽翼下過太平日子!
瞧見甘勒換了這麼一身出來,李賢知道他主意已定,便對屈突申若和賀蘭煙吩咐了幾句,當下帶着人匆匆出門趕往薛家。這到了地頭把人向薛仁貴一介紹,戰場上威名赫赫的薛大將軍最初還有些不以爲然,等聽清楚甘勒自小在龜茲鎮長大,疏勒于闐等地都不止去過一次,他登時開始兩眼放光。又問了幾句之後,他乾脆把李賢撂在了一邊,立刻開始了盤問。
和李賢不同,薛仁貴是貨真價實的名將,每一仗都打得結結實實,尤其是前次東征高句麗的時候那種所向披靡的作風,隱隱之中更有壯年武將中第一人的表現----雖然他已經老大不小了,但是從大唐武將的平均年齡來看,他確實還算是壯年。
看到兩個人談得起勁,李賢索性不再去打擾,悄悄退了出來。有生之年他若是再去河西走廊,或是遠至西域,絕對不希望自己是打過去的。希望那個時候大唐能夠在那些地方紮下更牢靠的根基,讓他能夠帶自己的嬌妻兒女過去好生遊覽一番。
如此大好河山,若是他僅僅就在這長安洛陽兩城之間晃悠,那人生又有什麼趣味!
他在外頭足足和薛丁山閒侃了一個時辰,薛仁貴才滿臉興奮地拉着甘勒出來,一開口就是感謝:“殿下,這次我可是承了你大情,我本就有七八分把握,現在更有了十分,嘿,這朝廷上下,絕對找不到比我更合適去龜茲鎮的人!甘勒這小子有出息,我一定帶上!”
聽了這話,薛丁山忍不住心裡一陣嘀咕----老爹回來這麼久,什麼時候對他說過這樣讚賞的話?
李賢沒顧得上看薛丁山的表情,薛仁貴既然答應,那就再好不過了。他點點頭正要說話,忽然想起慕容復那小子剛剛送過信來,說是見過了父親,正打算動身前往龜茲,心中一動立刻笑道:“話說回來,小慕容也剛剛去了龜茲鎮,到時候你們可就是老搭檔了!”
“慕容也在安西大都護府?”
薛仁貴一聽這話眼睛大亮,恨不得仰天大笑來表示自己的欣慰之情。他雖然在民政有兩把刷子,但由於是武將,天生和這些繁瑣的事情不對盤,也不知道慕容復一個吐谷渾王子哪來的天賦,真刀真槍打起來三兩下就被他撂倒了,但是在處理某些繁瑣的事情上頭,一個人簡直能比得上他兩個。從這種角度來說,他一大把年紀可以說都白活了。
“好好,涼州有裴行儉相公,我到時候文有慕容,再加上甘勒這個地頭蛇,還有什麼好怕的!”大約是太興奮了,薛仁貴冷不丁又竄出了一句軍令狀,“還是那句話,要是出紕漏,我甘願把這顆頭割下來認罪!”
有雄心壯志是好的,但李賢還知道,安西大都護府並沒有什麼兵。要說大唐的府兵制一脈相承自隋朝的府兵制,前期固然是勇不可擋,但現如今逃兵越來越多,基本上已經在崩潰的邊緣。而且,由於政策方面的原因,大唐在安西大都護府的駐兵,其實只有一萬二千人。
周圍四鎮加上其他各式各樣的部族,這一萬二千人一個不好就可能被全都吃了。
“老薛,我問你,倘若讓你在安西大都護府募兵,你說是否可行?”
面對這樣一個問題,薛仁貴立刻詫異了,但他領兵多年,何嘗不知道這其中的弊病和難處,思考了一陣子便不無猶豫地說:“可行是可行,只不過,我實在擔心有人會說我擁兵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