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屈突家,李賢和其他三人便立刻上馬,但是等到了時,他卻有些犯難。如今太陽已經落山,他勢必不可能在外頭過夜,跟着薛丁山去薛家問個究竟就更加沒有理由了。這種節骨眼上,他還是回宮好好去探探消息來得正經。
“這些彈劾都是早就有的風聲,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老調重彈,丁山你回去看看狀況,有什麼消息就上李宅去告訴敬業伯虎。”
眼見薛丁山歸心似箭,他自然立刻把人放了回去。等到旁邊只剩下李敬業程伯虎兩個人的時候,他便囑咐兩人回去探探李績的口風。如今李績這個軍方頭一號人物雖然不怎麼管事,但這種大事上頭,他父皇李治必定會詢問一下意見,因此還是早安排早好。
程李二人還沒走,李賢忽然想起了一件大事,立刻氣急敗壞地抓住了李敬業的胳膊,惡狠狠地問道:“對了,我今天怎麼會跑到這屈突家來的?我身上的衣服是怎麼回事?”
一句話出口,李敬業便和程伯虎面面相覷了一會,後者便嘿嘿笑道:“六郎,你那時醉得不成樣子,枕着人家的胳膊當枕頭睡得舒坦。後來屈突申若醒了之後,臉色那叫一個難看。話說你真是膽大包天,居然還偷拿了人家的金釵,要不是給你換衣服的時候發現,屈突申若發威起來,我們可全都吃不了兜着走!至於那衣服麼。是敬業回家給你取地,你在李宅不是還有些東西沒完全收拾走麼?”
李賢聞言咬牙切齒,看着程李二人的目光漸漸有些冒火。要是這兩位醒來之後能夠將他乾脆利落地弄回去,那不就是什麼事情都沒有了麼!
想歸想,但看到兩人臉上促狹的笑容,他再也懶得多費口舌,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狠狠一拍馬股便急馳而去。直到從永春門進了太極宮。他方纔想起了自己得到的戰利品,不禁從懷裡取出了那捲黑漆漆的玩意,略一打量,他當即眼睛大亮。
這一卷東西有點像是繩子,但柔韌度極好,他試着用很大的力氣拉了拉。這玩意也只是拉長了一些,絲毫沒有斷裂的跡象。它一頭有一個三指寬的帶鉤,材質非金非玉,造型很是別緻。他拿在手中把玩了一會,右手無意識地碰到了中間地一個凸起,一瞬間,整個帶鉤忽然伸出了三根尖刺,他猝不及防之下險些中招,不覺倒吸一口涼氣。
屈突申若都收藏了些什麼東西,這不是絕世兇器麼?一邊這麼想着。他一邊隨手把東西重新塞在了懷中。
回到武德殿,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便只見阿蘿和蓉娘三兩步衝上前來,一左一右地抓住了他的胳膊。二話不說地把他往裡面拽,力氣大得驚人。進了裡頭一間,早有準備好的宮女簇擁了上來,不由分說地替李賢除下了外面的袍子,然後又開始扒他的內衣。
眼見旁邊就是一個裝滿了熱水的碩大木桶,李賢登時感到哭笑不得。好容易掙脫了四周那幾雙手,他滿臉沒好氣地問道:“你們這是幹什麼,沐浴用得着動那麼大陣仗!”
“要不是殿下你那麼晚回來。我們用得着這麼急?”阿蘿一把按住李賢,親自和蓉娘上來脫去了李賢剩餘地衣服。又連推帶拉地幫着他進了木桶,喝令一羣宮女上來服侍,這才冷哼了一聲。
“皇后娘娘都讓人來催好幾回了,要不是殿下你遲遲未歸,用得着我們這麼火燒火燎的?今天晚上陛下宴請的還有外國使節,殿下既然和太子殿下一起出席,怎麼也不能在穿戴儀容上有所馬虎!你以爲換了一身衣服,這身上的酒氣就沒了麼?要不能用百花湯去掉了這些味道,到時候皇后娘娘那一關你能過得了?”
外國使節?李賢的一肚子鬱悶被這一句話打發得乾乾淨淨,自從太宗那會兒大敗突厥開始,大唐就基本上沒少過使節朝覲,當然,在派兵打仗的同時,公主和親這種事情也沒少做過。而等閒來那麼一兩個外國使節,其實是根本無足輕重的。這回究竟是誰,需要弄得那麼正式?
這種事他當然不會指望阿蘿蓉娘能知道,因此,沐浴完畢裝束一新後,他便帶着大批人出了武德殿。才過了武德門,他便看見太子李弘同樣前呼後擁地往這個方向而來,便站在原地笑嘻嘻地等着。
“五哥!”
“六弟!”
兄弟倆例行寒暄之後,李弘覷了個空子,低聲提醒道:“今兒個前來的是西邊一些使節,聽說和鐵勒那檔子事有點關係。對了,你那個薛丁山的事似乎朝中已經有人知道了,你防着點人家拿來做文章。”
做文章?這事李績知道,許老頭似乎也知道,他那父皇母后同樣是心照不宣,要是還有人準備做文章,那除了李義府還會有誰?
“多謝五哥提醒,放心,我心裡有數!”
兩兄弟互相擠了擠眼睛,然後李賢便讓李弘先行,然後方纔帶着自己那批人跟了上去。即使關係再好,要是在這種公開的場合他再和李弘並肩而行,指不定人家怎麼編排。世上如李義府這樣地人,總不會只有一個的!
這一夜地大殿照例是燈火通明,綺年玉貌的侍女忙碌着送上美酒佳餚,而一個個春風得意地官員則在兩邊談笑風生。能夠出席這種宴會的當然不會是尋常官員,不單單要論品級,還要論寵眷論家世。當李弘和李賢兄弟先後進入大殿時,衆人便紛紛站起來行禮。
李賢掃了一眼,發覺大多數人都曾經見過,遂先上前和李績打了招呼。還沒說上兩句話,他便聽到身後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今天可是來了不少赫赫有名的武將,殿下一直好武,今天不妨好好結識一下。”
見是滿臉笑意的許敬宗,李賢連忙打了招呼,眼睛順勢在大殿裡又掃了一遍。這一回他好容易認出了一個人——出身鐵勒部,赫赫有名的藩將契苾何力!這樣一個人出席今晚的宴席,其原因就很值得深究了。
他心念一轉,笑嘻嘻地對許敬宗點了點頭。這提醒也是人情,許老頭果然比李義府會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