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擡起腳步,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扶着樓梯往上走。這樓梯對我,並不是不能攀越的障礙,想想相木匠那麼的老頭子,還缺了一條胳膊,還不是自己爬上爬下的。我不敢上去不過是心裡的恐懼在作怪,如今被程思泯罵了一通,反而清醒了許多,很快就爬到了出口的石板處。
“上面有一塊石板蓋着,頂不開來……”我剛把手擡了起來,突然的想到它莫名的關閉,恐懼又上心頭,把手又伸了回來。
“使勁啊!把手機夾在脖子上,拿雙手去推。”程思泯喊道。
“推不開,很重……哎!”
“我不信,你該不會這麼沒有用吧?連老頭子都不如,想想那次我喝醉了你怎麼把我背上七樓的,多大的勁啊!哈哈……別廢話,快點使勁推……你該不會是嚇傻了吧?”對方大動肝火又用譏諷的口氣嘲笑我。
石板嘩的一聲滑到了旁邊,我一喜,連忙往外面擠,從一塊石板縫裡就鑽了出來。腦袋砰的一聲撞在牀板上,我噌噌的爬出牀底,顫抖的說道:“出來了,我爬出來了。”我聽到對方也鬆了一口氣,然後喊我快回去,說等會晚上再給我打過來。
等我跑出老宅時才發現天已經暗黑了,外面的空氣有些陰冷,我一口氣跑到了三叔家。老太太正在門口張望,見我氣喘喘的跑了回來,問我到哪裡去了。說在門口看了半天也沒有見我回來,正說奇怪了不防一下子又跑了回來。又喊我以後不要跑的太快,說容易摔倒。
我應付着她的言語,同她進屋去了。正在吃晚飯,程思泯就打過來電話。我連忙放下碗,跑到門外面接電話,我現在的心態,已經恢復,連忙不好意思的對他說我今天不小心掉到一個沼氣池了,差點就死了……他說沒有那麼嚴重,聽情況看來是沒有多嚴重的,估計是我自己膽小不敢往外爬。我自知理虧,一時語塞,只得任他奚落。
吃完晚飯,我陪着老太太看電視,她老人家看了一會就斜靠在椅子上迷糊起來,我也感覺很困,於是喊醒老太太說我要去睡覺了。大家關了電視,各自回屋歇息。外面的春蟲唧唧的叫個不停,田裡的蛤蟆青蛙更是可惡,一晚上沒完沒了的鼓着腮幫子。
儘管這樣,這一晚上睡得卻是出奇的香,早上起來雖然看到手背的傷口在流黃水,但心情很好,也沒有怎麼的在意。我這潰爛的傷口,老太太卻是着急得不得了,每天都要念叨好幾遍,說要是嚴重了,怎麼給我父母交代!又說等三叔回來了一定讓他帶我去伏龍前山的白龍觀,請那姚老道看看纔好。
老太太嘴裡的姚老道,是伏龍前山白龍觀的一個老道士。我小的時候是見過他的,也不知道他今天多少歲了,反正我們小的時間見他就是白鬍子白鬚的。石門村背面高聳的伏龍山主要分爲前山和後山,前山分爲三個峰,右邊的兩個比較小,沒有建築,上面亂石林立,雜草叢生。左邊的一個山峰聳入雲端,上面古木參天,奇花異草各不相同。還有一處道觀,只聽說大約建於元朝,具體修建於何年,恐怕連上面的道士也說不清。
山下來的香客只知道磕頭,更不會關心這道觀的生辰八字。現在看來,上面的建築規模不大,三個主殿供着神仙,還有一些偏房住着幾個道士。聽說以前規模還是不小的,光道士就有七八十號人,後來解放了日子好過了,一些守不住的道士還了俗,下山結婚生子去了。
再後來紅衛兵鬧騰起來,上山把房子燒了一些,又把些道士全弄下山站樁批鬥。這幫道士虛了,逃的逃跑老的老死。現在這前山道觀就剩下十幾個人來。名義上是出家人,實則不過是爲國家守財產的保管員,每月拿點國家的俸祿,你愛念經就念兩句,不愛念就當在上面養老。
伏龍後山躲在這前山左邊主峰的後面,山峰要低矮狹窄些,山路更是崎嶇難行。儘管上面有一座上清宮,也有三間主殿一些偏房,但去的人少,平時除了幾個道姑呆在上面外,燒香的人怕腳疼,沒多少去。香火少供奉自然也少,這道姑過的日子要比前山的道士清貧,幸而聽說他們是一個派別的,後山的好象還能管束前山的人,於是前山的福喜貢品自然要分些給後山。這年頭國家政策好,政府時不時的也要劃撥一些錢財犒勞宗教人士。
這姚老道和我祖父一樣也是個採藥治病的人,不過他採的藥和我祖父不大一樣,他主要採些治療跌打損傷的草根樹皮,而我的祖父主要是些治療小兒病症。記得小的時候,我總是見他來鎮上祖父的藥攤子閒談,終年是藍長衫打扮,頭頂挽了一個髻,上面橫插了一支簪子。有時候還戴了一個方型的帽子,祖父說叫什麼“莊子巾”的,腳上是自己做的藏青色雲鞋。一個布袋子挎在肩上,手不離一根月牙鏟,這東西一來可以做爲柺杖拄路,二來上山採藥時可以防防身,嚇唬嚇唬野獸。要不然冷不丁的遇到兇猛的野獸,這老骨頭也經不住它啃。
我祖父每次上山的時候,就是手不離一柄鐵鋤頭,用了幾十年,既可以挖藥,也可以防身。這連綿不斷的伏龍山脈,聽說解放前還有老虎豹子熊瞎子什麼的出現。解放後人口暴增,山下讒嘴巴也多了起來,老是想吃點野味。於是上山打獵的人也多了起來,人多勢衆又有槍,這大的野獸死的死逃的逃,大多恐怕都要絕種了。
聽三叔他們說,現在這山上,別說什麼豹子野豬,就是獐子豺狗也難得見到,有時候見到一隻,還沒等你反應過來,它便是如同見到瘟神一樣的狂奔。兔子野雞倒是不少,常把些麥子吃得不象樣。這老道可能是年齡大了腿腳不方便,聽說現在很少下山,終日在山裡打坐修行,要想求他醫治,恐怕只得自己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