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馬蹄聲敲碎了玄元觀山門前的寧靜。
一行二十多人騎着馬,如陣旋風般來到玄元觀山門前。馬上衆人個個神情橫戾,腰攜兵器。
帶頭一青壯漢子,身材魁梧,狠狠一拽繮繩,身下馬兒高高揚起前蹄、昂頭嘶鳴。
“呸!孃的,一個臭老道還值得爺親自前來。”
馬上的漢子惡狠狠的啐了一口,回首呵斥了一聲:“都他孃的下馬,給我綁老道士去!”
“二當家有令,綁老道士去!”馬上衆人附和着,紛紛跳下馬,收拾兵器,準備上山。
二當家旁邊一位清瘦漢子見狀,面帶憂色,下馬俯身說道:“二當家的,來時大當家的交代過的……”他一邊說着,一邊小心看了對方一眼,帶着遲疑的語氣說道:“大當家的意思,說是要將老道士請去……而不是綁去。”
“你說什麼?”二當家眼睛一瞪,就要揚手向那漢子抽去。
那漢子面露難色,忙向後躲去,眉眼擠出笑容,雙手護頭,連聲說道:“二當家手下留情!手下留情!都是在下多嘴!”
“哈哈!你個膽小欠抽的東西。”二當家見狀收回作勢的手臂,不屑的罵道。
“大哥還不是怕什麼滄海幫。依我說,去他孃的!惹不起,咱弟兄躲得起,大不了去別處,一樣的喝酒、搶錢、玩娘們!”
二當家的搖晃着腦袋,揮舞了一下胳膊,粗聲粗氣的說道:“留兩人看護馬匹,剩下的,隨我上山。”說着抽出馬鞍上斜掛的長刀,帶頭向山上奔去。
衆人大呼小叫隨後……
小一落在地面,擡頭仰望。頭頂的山洞,被樹枝遮擋的嚴嚴實實,沒了一絲的痕跡。
崖壁旁的空地上,大蛇的軀體盤成一團,小一來不及理會,把小弩收入乾坤袋,他身形一動,轉眼已到三四丈外……
來不及多多體會御風術的奇妙,不一會兒,小一來到山門前,見山門前散放着一羣馬匹,還有兩個面目不善的男子。
見狀,小一心底一沉,不安之感頓生。
“黑風寨在此行事!小臭要飯的,滾一邊去!”兩個漢子抽出兵器上前阻攔。
小一心中焦慮,腳下更不敢停留,靈氣運轉,身形一晃,越過阻攔的山賊,便向山上疾奔。他腳尖頻點,衣袍迎風展開,如同一隻鳥兒,順着石階向上飛去。
“咦!哪裡來的小要飯的,如此高明的輕功!”兩個山賊目瞪口呆。
……
仙人頂,玄元觀中。
青雲道長昂首立在大殿之前,面前圍着一羣手持兵器的漢子。
“老道士!爺爺乃黑風寨二當家錢虎是也!嘎嘎!聽說過爺的名頭吧!”錢虎手持長刀挽了個刀花,氣焰囂張的笑道。
青雲道長面如止水,手捋鬍鬚,眼睛微閉。他略作沉吟,說道:“哦!不知二當家來我玄元觀所爲何事?”
“咦!他孃的,老道士膽量不小啊!”
錢虎見自己的惡名沒有嚇到青雲道長,眼睛狠狠一瞪:“老道士,我家大哥有請,乖乖隨我下山,去黑風寨走一遭。不然繩子綁了,怕你老骨頭受不了,嘎嘎!”
一旁衆人附聲哈哈怪笑着。
青雲道長的長眉一動,緩緩睜開眼睛,神色淡漠的看着對方,開口道:“爾等佔山爲強,作亂一方,老道早有耳聞。天道之下,是非分明,自有定數。老道活了九十餘載,一生不趨富貴,不畏奸邪。哼!莫非還會怕了你等?”
說罷,他袍袖一甩,冷哼了一聲:“老道年老體衰不宜遠行,諸位請回吧!”
“不識好歹的老道,給臉不要臉!”錢虎臉色陰沉,抖了抖手中的鋼刀,冷冷罵道,“兄弟們!給我把老傢伙綁了帶走,還有百多裡的路要趕呢!”
“大哥那裡也怪不得兄弟了!”錢虎心有不忿,暗自嘀咕了一句。
幾個手下應了一聲,揮動兵器,向青雲道長撲去。
青雲道長向庭院門外望了一眼,輕嘆了口氣,腳下側移一步,閃過兩名撲來的山賊,並指如劍,向對方腋下點去。
“哎呦!”二人慘呼一聲,萎頓於地。
“咦?他孃的,老道有點功夫啊!”錢虎一怔,看到倒地之人沒有性命之憂,料想老道不敢殺人,隨即雙眼閃動兇光喊道:“給我併肩子上!”
先前那個多話的清瘦漢子見狀,暗自搖頭。這老道萬一死了、傷了,還有什麼用處啊!他心中無奈,卻也不敢多嘴,拿着兵器隨衆向前圍去。
玄元觀內,一時之間刀光閃爍。
錢虎一把長刀虎虎生風,勢大力沉。青雲道長腳下挪移,手指做劍,施展起玄元劍法,似閒庭信步一般。
衆山賊刀光飛舞,每每失之毫釐,從青雲道長身邊擦過。
這些山賊常年刀頭喋血,一個個陰險、油滑,欺青雲道長年邁,只是與錢虎一起揮舞兵器與青雲道長遊鬥。兵器與青雲道長稍沾即走,使得青雲道長無法輕易施展劍指點穴。
衆山賊心裡明白,大當家的只是要帶走老道去爲人治病,如真是把青雲老道一刀殺了,這一趟可就白來了。
不過,大夥兒也怕二當家發火,畢竟惡人當前,還是先伺候好眼前這位再說。心裡頭只是想着給老道來上這麼一刀,制伏了這個年邁的老頭就完事了。要是二當家真的一刀殺了老道,自是他們兄弟之間的事情,也與衆人無相干。
雙方一時僵持起來。
青雲道長赤手空拳,被二十餘人團團圍住,既要躲避對方兵器,又想擊倒幾人以懾敵勢。可必定歲數大了,力氣有些跟不上,更別說面對的是一夥窮兇極惡的賊人了。不一會的功夫,他鬢角已經滲出汗水,腳下步伐也沉重起來,氣息愈加紊亂,不復開始的輕鬆自如。
錢虎見狀,嘴角掛着一絲惡笑,大刀更是得勢不讓人,步步緊逼。
青雲道長不禁心火怒燃。有多少年來沒有動過真火了,一生修煉,早已是心若枯潭,風波不驚。不論於世俗也好,於江湖也罷,見過風雨,也渡過險灘,沒想今日卻被一羣宵小如此欺辱。
他目發迸張,長吸一口氣,運轉體內真元,轉身躲過錢虎刁鑽的一刀,身形向一旁持刀圍攻的二人撲去。
二人猝不及防,一人被青雲道長劍指點中嚥下天突穴,口中一聲慘呼向後倒去,棄刀的雙手還捂着喉嚨,眼看再無生機。另一人見機不好,轉身向後逃去。青雲道長目光凌厲,劍指附影隨行,飛快一指點向其後背命門,其慘呼一聲撲倒在地。
擊斃二人,青雲道長心神虛浮難抑,汗水打溼的面龐透着一絲潮紅。老道士動了殺機也是無奈,這樣糾纏下去,自己遲早要束手就擒,只怪自己心慈手軟,殺手下的遲了一些。
看到倒下的同夥已經性命全無,山賊衆人也是一陣慌亂。錢虎惱羞成怒,早忘卻了大哥劉一刀的吩咐,目光愈發兇戾,長刀帶着呼嘯聲向着青雲道長腰間砍去。
擊倒二人後,青雲道長藉機調整氣息之時,耳中猛聽身後刀風襲來,四周皆是刀槍鋒利的光芒,再無躲避之處,他無奈之下屏住一口氣,腳下錯步轉身,氣運右臂,揚起右掌,吐氣開聲:“呔!”全力向鄰近自己腰腹處的刀背拍去。
電光火石之間,“嘭”的一聲,青雲道長全力一掌擊在刀身之上。
“嘡啷”一聲,長刀斷爲兩截。錢虎刀柄脫手,猛的後退了幾步才踉蹌站住。他捂着發麻的手臂,看着虎口已經迸裂出幾道血絲。
“哎呦!我的手啊!”呻吟一聲,咬着腮幫子,錢虎狠狠抽了口涼氣,狠毒的眼神帶有一絲心悸,瞪着地上的斷刀。
而青雲道長也如勁風中的蒼松,身形顫抖,氣血洶涌,面色潮紅中隱隱泛出青色。
“臭老道!不給你點厲害瞧瞧,你當爺爺的名頭是白給的!”
錢虎伸手搶過一旁山賊手裡的大刀,張口怒罵。隨行一衆山賊震驚之餘也紛紛叫囂着,緊緊把青雲道長圍在當間。
青雲道長灰白的鬚髮,不知於何時已是雪白一片,他眸光深如淵海,神色中透着決然之意,冷哼了一聲:“老道修行一生,雖未見證大道,卻也假年苟活了近百歲。天地不仁,你我皆爲爛柯棋卒,須知得饒人處且饒人。爾等卻無故欺老道年邁,欺我玄元觀無人,做生死相逼。老道不是嗜殺之人,卻非不諳善殺之道。來來來!惟耗盡生機,與爾等搏殺個痛快!也讓爾等蛇鼠之輩,見識老道的雷霆手段!”
青雲道長蒼老的聲音透着陣陣的殺意,銀白色的鬚髮微揚,一雙寒目帶煞,如危崖松柏般氣勢逼人。
青雲道長與山賊力拼之下,已感體力不支,且壽元無多,生機怠盡。雖心裡放不下小一,然而此事已然無法善了。對山賊本應出手不留情,而多年不與人爭鬥,未免心慈手軟,如今悔之晚矣!惟有以命相拼,爲沒落的玄元觀和小一爭得一線生機了。
衆山賊可是見識過了,這裡單打獨鬥沒人是老道的對手,就是二當家也不行。但老道士要拼命了,衆人未免心中惴惴。
見衆人膽怯,錢虎急了。他一揚手裡的大刀,咬牙切齒的叫道:“他孃的,爺爺今兒死活不論了!你老道再厲害,爺爺打得你跪地求饒,啊呸!求饒都不行。爺爺非打斷你個臭老道雙腿,給爺爺玩拼命!爺爺今天就要你的命!爺爺就是人多欺負你臭老道了,就是欺負你玄元觀無人了!”
一夥山賊在錢虎叫囂之下,虎視眈眈,蠢蠢欲動。
就在此時,一道人影閃過,隨即“啪!”一記響亮的耳光聲響起。
“哎呦!他孃的誰敢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