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來日過去了,林一還是端坐在湖底。此時的他,已是褪去了長衫,光赤上身。靈氣不斷浸入肌膚,赤金龍紋閃閃生光,在其前胸後背,形成片片鱗甲的模樣。
林一的身軀還是這麼單薄,卻是寬肩乍背,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多餘的贅肉,勻稱的四肢猶如銅澆鐵鑄一般的結實而強健。他收功醒來的同時,眸子裡精光四溢,凜然的氣勢沛然而出。
隨着氣息一斂,身上淡金色的光芒散去,赤金龍紋與那些奇異的甲紋隨即消失不見,林一這才披上了衣袍,意味不明地翹起了嘴角。
多日來不眠不休地吸納,圓珠內的金龍算是“吃飽喝足”了。察覺靈液溜掉之後,又見氣海中多了禁制,它雖是不屑,張牙舞爪地示威了一番,最終還是罷休了。林一這才真正鬆了口氣,對金龍也多了一絲的好感。畢竟,圓珠內靈力充盈,他的好處不少。水漲船高,自身的修爲亦是略有增進。
這個圓珠的來由令人糊塗,也只得隨它!這些日子過去,不知蘭琪兒的傷勢恢復了幾成?想到此處,林一起身出水,一步躍至岸邊,讚了一句,這‘避水咒’不差!
碧水,青草,白衣;秀麗的身影,襯着不遠處的石亭和那蒼翠的高山,宛若畫卷。林一尚在陶醉,人自畫中來,嫣然笑道:“定海宗的‘避水咒’從不外傳,自是非比一般!”
林一報之一笑,問道:“如何?”對方眸光如水,回道:“此處一月之功,勝過他處靜修一年。傷勢已然大好!”
蘭琪兒的神色不錯,傷勢應已痊癒。林一點點頭,走至近旁,隨手拿出兩件東西,說道:“送你!”
透着一絲欣奇,蘭琪兒接過一枚玉簡和一畫軸,隨即訝然說道:“此乃定海宗的‘避水咒’?”卻聽林一隨口應道:“無意偶得,見者有份!”她輕輕一笑,又打開了畫軸,問道:“這又是來自何處?”後者沉吟了下,說道:“無意所獲吧!”
眸子裡閃過狡黠的笑意,蘭琪兒說道:“你之無意,莫不是辜負了那有意的機緣?”後者帶着笑容不語,獨自眺望遠處。
畫卷中,一風姿絕倫的白衣女子臨風遠眺,一隻白狐靈動可愛……咦?這畫中的人兒有些眼熟啊!
林一轉過身來,說道:“畫中之人的身影,與你倒是有着幾分相仿!”
“怎會這般的巧合?”恍然之後,如同陷入了畫境之中,蘭琪兒有些失神。好一會兒,她才合上畫軸,靜靜注視着林一,說道:“我喜歡!”
見林一兀自笑而不語,蘭琪兒並不追問畫軸的來歷,而是露出爲難的神色說道:“我該回贈何物呢?”她眼光一瞥,隨即有了主意,說了聲隨我來,便牽着對方的衣袖往石亭上走去……
……
這是一片廣場,一片佔地極大的廣場!
四周,參天的古木折損過半,零落的樹蔭下,是一片片倒塌的廢墟。而這片廢墟的當央,便是這數百丈大小的廣場。
這片巨大的廣場,分九踏三層。皆爲紫石鋪就,平坦而齊整。正中一塊地方高出他處三尺,矗立着一座完好而氣象非凡的大殿,門楣之上三個大字奪人心神——玄天殿。殿高三十丈,渾樸肅重。九層的挑檐,承六合八極之勢,大氣而不失莊嚴。下面三丈高的殿門緊閉,兩隻碩大的獸面露齒銜環,怒目猙獰。而雙扇紫金色的大門上,陰文鐫刻着兩行大字,上首爲“九龍開仙域”,下首是“一劍定乾坤”。每一個大字皆入木三寸,蒼勁有力。尤其是那一劍定乾坤的一字,猶如長劍破空,氣勢雄渾。
此時,十數丈之外,三踏石階之下,寬闊的廣場二層,顯然是將將經歷過一場拼鬥,一大羣人彼此相峙,有隱隱的煞氣在四周蔓延。
近玄天殿一方,乃是以公冶平爲首的數十黑山宗的修士,顯得人多勢衆。而對面的人羣稍顯不整,分爲幾處各自站立。
十幾丈開外的右側,距黑山宗稍近些的是定海宗的修士,宗主權尤抱着雙臂,沉着臉,一言不發。挨着不遠處的幾位女子頗爲醒目,乃是紅雲宮的水英長老帶着幾個弟子,蓮心與紅兒也置身其中。這兩個宗門的修士,一個個神色不明,卻有靜觀其變的架勢。
左側一方,乃是正陽宗與玄天門的修士。行跡孤單的晏起,獨自一人傲然站立,渾然未將黑山宗諸人放在眼裡。與其相距不遠處,乃是玄天門的餘行子,手拈長鬚,目光深沉。這二人身後便是玄天門的十來個修士,皆是神色凝重的模樣,其中一個築基後期的中年修士,竟是那個冼峰,正帶着與其師父一般的神情,令人難以捉摸。
“達蒙!歇息好了沒有?莫怪我欺你年邁!”昂首望天的晏起,手扶青髯,神態悠閒,說出來的話卻是傲氣十足。
黑山宗的人羣中,達蒙的老臉發黑,目光陰沉,冷聲反詰道:“哼!彼此鏖戰數日,莫非你又佔了什麼便宜不成?”
晏起面呈冷笑,伸手虛請,說道:“晏某尚未盡興,你我再戰——”
“你——!”達蒙氣結,神色躊躇之際,卻被一旁的長老枉尺及時出聲制止道:“你我這般的修爲,彼此若想分出個勝負來,絕非易事!我與餘行子道友苦戰了數日,最終亦是平分秋色啊!”他是看出達蒙氣息不暢,已不易動手。而晏起的修爲高深,鬥志旺盛。這二人爭鬥下去會是個怎樣的情形,淺而易見。
枉尺話裡話外的含義,不言而喻。晏起不屑地哼了一聲,說道:“既然不打了,便讓出道來!我等尚須入殿一探!”
“此言大善!總而言之,打開殿門纔好,這般耽擱下去,於事無補啊!”說話的是權尤,他之前作壁上觀,不等同於願意放棄這玄天殿。紅雲宮的幾位女修,亦是點頭以示附和。
黑山宗的人羣中,少宗主公冶平的神色如常,惟有那雙眸子裡,閃動着寒光。眼前的一切,與先前的謀劃有所出入,使得他不得不思忖對策。
萬里之內的封堵追殺,頗有成效。晏起孤身一人來此,便是一個好的勢頭。只不過,玄天門的實力還是不容小覷,餘行子帶來的這十餘人,便是一個麻煩。這十餘人中,大都是金丹中期和金丹初期的修士,若是與其死拼一場,即便是最終黑山宗獲勝,只怕亦是傷亡慘重。
金丹後期的高手相鬥,還顧惜着自身的修爲,畢竟距那元嬰只是一步之遙,誰也不想枉費了多年的修行。而生死相拼則截然不同,那將是一場不死不休的大戰。還有紅雲宮與定海宗這兩個同盟,面對玄天殿的誘惑,未必會同仇敵愾。
想到此處的公冶平,早沒了往日的張狂與輕挑,他在細細斟酌着行事的每一個環節,以期爲黑山宗謀取最大的好處!只是,開啓玄天殿的法門,真的在玄天門的手中?在餘行子的手中?這不會只是一個猜測吧?
幽幽嘆了口氣,公冶平無奈地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