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來到杜鬆二人面前。
杜鬆坐在地上,韓繼已爲其取出腿上的暗器,竟是無尾袖鏢,好在鏢上無毒,也未傷到筋骨,只是血流了不少。
二人隨身攜有傷藥,敷上包紮妥當。
林一見幫不上忙,便去取回箭矢,拽了把野草擦拭乾淨。雖已漸漸習慣了這種搏殺,血腥氣味還是讓人不舒服。掘了坑,草草掩埋了二人之後,韓繼走過來,問道:“林師弟,可查明這些人來歷——”
林一搖搖頭,揚手一拋,從兩人身上搜來之物落在韓繼面前。說道:“二人身上沒見什麼標記,這些遺留之物,韓師兄可查看一下。”
杜鬆也瘸着腿走過來,衝着林一輕輕點了點頭,目光中感激之色一閃而過。
林一本身對這杜鬆沒什麼惡感,他不置可否的翹起了嘴角。只要你別欺負我,我也決不會欺負你。
韓繼翻動地上之物,微嘆一聲:“只是一些銀兩,暗器,與隨身攜帶的藥物,到沒有可表明身份的東西。”
杜鬆狠狠啐了一口,罵道:“他孃的,一路上接連被人劫殺,卻不知對方來歷,着實惱人!”
韓繼扭頭看向林一,帶着感慨說道:“好在有林師弟在,不然今日你我難逃一死呀!”
聞言,杜鬆看向林一,神色透着尷尬,遲疑了下,說道:“往日多有得罪,林師弟勿放心上,杜某……欠師弟一命!”
林一對二人微笑擺手,說道:“都是同門師兄弟,臨危相助乃份內之事,勿須多言。二位師兄再要如此,可讓林一不安了。”
韓繼笑道:“那爲兄便不與林師弟見外了,沒想到師弟武功不俗,這外事堂中,怕沒幾人是你敵手呢!”
杜鬆盯着林一,也是嘆道:“林師弟入門日短,也未見習練武功,可對敵施展的是我九龍劍法不假的。想必,師弟在背地裡苦練不輟,令人欽佩!”
說着,杜鬆又面露不解的問道:“同樣的劍法,師弟使來卻能禦敵不敗,而我等爲何差之甚多呢?”
韓繼也附聲道:“是啊,師弟劍法確是九龍劍法,我等習練十數年,再也熟悉不過的。爲何同樣的劍法,一經師弟使出,便威力不同凡響呢?還有師弟何來的*,從未見師弟拿出過。”說着,他便要過林一背後皮囊中的小弩觀看。
杜鬆也湊過來,對*的精巧嘖嘖稱讚。
看着二人把玩小弩,林一口氣很隨意的說道:“在秦城見有獵戶攜有此物,喜其小巧精緻,小弟便買下來。沒想今日倒幫了大忙,呵呵!”
韓繼二人也是見識過小弩的威力,聽林一如此一說,心生羨慕。下次遇到了,說什麼也要買一個。關鍵時刻,這可是保命的好東西。
“至於劍法,小弟也是瞎練的,或許與二位師兄相比尚有不足呢!小弟以爲,劍法是人用的,禦敵之時隨機應變,不拘泥劍法所限。可全力之下,今日也只是堪堪自保而已,並非師兄所說的如何高明。”
林一言辭謙遜,說得似真似假,韓繼二人聽着,也覺得有道理。以後練習劍法時,倒是可以嘗試一下。說不定也能如這林師弟一般,獨闢蹊徑,讓劍法再上層樓呢!
天色不早了,三人歇息片刻,收拾一下便重新上路。
前行不遠,前面又是腳步聲急響,好像是來人不少,讓韓繼與杜鬆又是神色一緊。只有林一趕着馬車,不以爲意。
一行人出現在三人面前,韓繼不由得心裡一鬆。來者是天龍派的巡山弟子,青衫弟子在前,藍衫弟子當間,還有十餘名灰衫弟子隨後。
這些人見杜鬆身上帶血,韓繼也是衣冠不整,忙上前詢問。
韓繼便將途中之事,簡明扼要敘說一番。帶頭的青衫弟子便說記下了,要韓繼迴轉山門後再詳細稟告,便吩咐後面弟子分出幾人,護送三人回山。
後面奔出幾人,讓林一不禁露出微笑。人羣后面跑出來的,正是蔣方地三人。
蔣方地跑在前頭,衝着林一直眨眼睛,口中卻對青衫弟子大聲說道:“不敢勞煩衆師兄,我等三人願往!”
此次山門被江湖中人所逼,天龍派才盡遣弟子外出,力圖驅除九龍山附近隱患。回山危險小許多,巡山才爲首要之重,何況一般的灰衫弟子無大用。青衫弟子見之應允,點頭說道:“也好!回去一路小心,遇敵勿忘示警。”言罷,此人揮手帶領餘衆,繼續向前。
蔣方地口中遵命,腳下不停,已跑到林一車前,笑道:“呵呵,聽聞師弟外出今日返回,我三人還擔心呢,無事便好,無事便好!”他言語透着喜悅,一把拉着林一胳膊,上下左右打量一番。
“林師兄……!”許月秀目如波,含羞語塞。
“師弟——!”
代遠海也是神情關切,微笑打着招呼。
感受三人的真摯,林一微笑着跳下車,說道:“我沒事的,讓三位好友牽掛了!”
“適才聽韓師兄所說,途中甚是驚險,其中詳細,師弟可要好好與爲兄說說呢!”蔣方地恨不得能替林一禦敵,也好印證一下自己的武功。
林一點頭稱是,只是天色漸晚,還有一二十里路要趕,便對前面韓繼示意,一行人重新啓程。
日頭西墜,碧穹漫盡彩霞,餘輝燒透天際。
山路上,樹木影綽,車輪聲響,馬蹄沓沓。
林一馭車,坐在林一身側的許月,紅霞滿頸,明眸溫潤,笑意盈盈。卻不過幾人推讓,她只好坐在車首,已是掩飾不住眉眼中的喜悅。蔣方地與代遠海二人,一左一右行在車旁。
林一將路上發生的事說了一遍,能省的便省略不提,總之有驚無險。
即便如此,也讓蔣方地聽的血脈賁張,尤其聽到林一在與高手相拼之時,還用弩矢射殺對手,連連大呼過癮。
“師兄可是用的九龍劍法——!”耳邊軟語入耳。
聽是許月問話,林一轉身,清香撲面,猶若過午的茉莉,沁人心脾,讓人鼻尖留香,不忍他顧。
面對秀眸如星,林一神情一頓,卻抓起手中繮繩,微笑點頭。
“師兄果真非常人所能及呢!面對江湖高手,也不落下風——”許月眸光一閃,面帶興奮。
對於林一修改的劍法與拳法,許月三人已練得嫺熟,如今聽到了這麼一番惡戰,顯然是證實了劍法的不俗之處,三人豈能不深受鼓舞。
三人也對林一述說了山門前的變故。天龍派弟子大比最後還是草草收尾,進入最後二十名的內門弟子,並未分出高低名次,便被掌門木天成宣佈比試結束。隨即天龍派弟子全體出動,全力驅除騷擾者。
天龍派雷霆一怒,江湖衆人無不膽寒。有心懷僥倖者尚在遲疑觀望中,全被天龍派拿下收押,餘衆也作鳥獸散。
由此得知,林一與韓繼三人於途中被襲一事,與此不無關聯。
回到山門,已是掌燈時分,胡萬三人上前噓寒問暖,打聽山門外消息。
天龍派弟子全體出動,這養馬弟子卻是排除在外。三人只能老實守着馬廄,對於山門之外發生的事情,只能道聽途說。難得是林一才從外歸來,免不了要問東問西,藉此打發心中的好奇。
晚飯後,林一被韓繼喚去見木管事。
木管事的小院中,許是多了幾盞燈籠,四處顯得明亮了許多。
一張木椅上坐着木管事,旁邊站着皮執事與杜鬆。
林一隨韓繼走進院子,迎頭便一眼看到木管事的那張臉,白的像晚飯的饅頭,瞬間堆滿笑容,又如同滿是褶子的包子。
“見過木管事——”韓繼與林一施禮。
“好!好!都來啦——!”木管事在木椅上略略欠身,呵呵笑着,滿臉的和氣。
林一行禮後,舉止謙卑,低首站立。
“這趟差事,你等做的都不差。杜鬆臨危不懼,奮勇當先。韓繼處事果敢,功不可沒。外事堂向來獎懲分明,掌門也吩咐下來,對我天龍派有功弟子,要不吝獎賞。故此,本管事決定,你們每人賞五十兩銀子,詳盡功績還會造冊上報備案。功勳卓著者,內門也會給予不同賞賜的。”
韓繼二人大喜,忙躬身施禮答謝。木管事擺擺手,裡屋出來一人,端着個托盤,爲二人送上銀子。
韓繼與杜鬆喜不自禁,將各自銀子收起。
韓繼揣好銀子,忽覺得不對,忙回頭向林一望去。見其置身度外的模樣,老老實實站着不動。他心中暗忖,途中所遇已詳細告知了木管事,林一的功勞是不言而喻的。爲何偏偏沒有賞賜呢?
“這是一套掌法的抄本,你二人拿去修習,不得外傳!”木管事又從懷裡掏出一本冊子,遞與韓繼。後者纔想提醒木管事,見此又忙施禮稱謝。
木管事笑容可掬,二人感恩戴德的神情,讓他很滿意。爲人者,可操控他人的命運,並給予獎懲,以此體現自身在門派中的身份與地位,這種感覺很好!
飯一天不吃,也不會餓死。而權利,對於上位者來說,是一日也不能或缺的東西。偌大的外事堂,衆多俯首帖耳的弟子,讓木管事有了凌峰時的傲然,或許自己也有木掌門幾分的雲淡風輕的神韻呢!
木管事有些走神,卻笑容不改,他不失矜持的伸手一點,嗓音有些輕飄的說道:“你便是林一……”
“是!”林一頭也不擡。
“這趟差事,你馬車趕的不錯,沒出什麼紕漏。且平日勤勉有加,本管事自是看着眼中。獎賞白銀十兩,可不要辜負本管事一番栽培呀!”木管事言語親和,溫勉親切,似是對林一格外看重,其實心中不然。韓繼回來所說,未必是實。剛入門不久的弟子,能救下同門,力拒強敵,誰會信?
總之,木管事是對韓繼所說嗤之以鼻,說啥也不相信的。獎賞十兩銀子,已是恩外重賞了。
只是韓繼與杜鬆二人對望一眼,目露愧疚。
“多謝木管事!”林一神色平靜,禮數周到,無興奮,也無不滿。
木管事有些興致索然的擺擺手。身邊那人端着盤子走至林一面前。
林一慢慢擡起頭,嘴角一翹,看了對方一眼,伸手取過銀子揣在懷裡。
“恭喜林……林師弟!”那人面色閃過驚慌,連忙出聲道賀。
“呵呵,多謝金師兄!”林一嘴角牽動笑容,淡淡說了一句。
此人正是金科,面對林一再無了囂張,只是一味陪着小心,強作的笑臉上還帶着諂媚的神情。林一不想與其糾纏,也怕他人看出蹊蹺,收起銀子,便站立一旁,默不作聲。
好在沒人察覺金科的異常。
“皮執事——!”木管事輕喚一聲。
皮執事忙躬身回道:“屬下在!”
“你在車馬院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肥料場執事缺人,你便兼管了吧!”木管事的笑容寡淡起來。
肥料場,說白了便是管弟子們出恭之所,名聲也不好聽,不過手下多了幾個弟子,也多了份例銀可拿,對皮執事來說,是很實惠的差事。爲此,他喜滋滋的道了聲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