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山峻嶺之中,千丈高的魔雲崮並不顯眼,卻爲魔煞門的老巢所在。其數百里方圓皆爲大陣遮掩,遠遠看去霧氣濛濛,難辨端倪。
一個乾瘦的中年人由遠處飛來,直奔一片濃霧深處而去。未至近前,他擡手拋出一塊玉牌。少頃,山門顯現,其由此橫穿而入。
中年人進了封山大陣之後,對上前見禮的弟子視若未見,徑自到了魔雲崮的山腳下。此人有着元嬰初期的修爲,神情陰沉。他環顧左右,兩眼中冷芒閃爍。少頃,其緩緩飛往山頂。
千丈峰頂,一處僻靜的洞府之前,中年人悄悄落下身形。無聲無息之間,他兩手一陣隨意揮動。稍後,其走至洞府門前,很是恭敬地說道:“紀長老,門主有請!”
洞府毫無動靜,中年人不慌不忙地說道:“清幽谷弟子被殺,事關重大……”這一回他的話音未落,封閉的石門便“砰”的一聲洞開,接着便有人不耐煩地說道:“休得囉嗦!門主不是說要閉關嗎?怎會此時邀我登門……”
中年人微微冷笑,身形一閃便竄入洞府之中!片刻之後,他從中慢慢走了出來,手上的一道金芒隨之不見。
不消一個時辰,中年人已走過了十餘座洞府。當他來到又一洞府前,尚未暗中佈下禁法,突然有一老者從空而降,詫異道:“甲斐?你不是被門主派往清幽谷查探詳情,緣何還在此間逗留……”
中年人詭異一笑,說道:“我正要尋你,不妨移步說話……”對方退後兩步,驚愕說道:“話音不對,你是誰……”
“此前的十餘人皆未有察覺,偏偏就你多事……”中年人兩眼一翻,很是無奈。毫無徵兆之下,他突然擡手劈出一道劍芒。猝然遭襲,對方大驚,急忙躲避。
“轟——”
一聲悶響過後,那老者護身法寶盡碎,口吐鮮血,飛墜而去,卻不忘大叫道:“強敵來襲!強敵來襲……”隨其慘呼響起,魔雲崮上下頓時竄出無數道人影……
中年人並未繼續發難,而是悻悻一笑,轉眼間便消失在了原地。不過幾個喘息的工夫,魔雲崮四周接連響起陣陣的轟鳴,隨即震耳的“喀喇”聲中,封山大陣撕裂,現出灰濛濛的天空。
強敵來襲,封山大陣被毀,魔煞門上下一片混亂,數千修士亂成了一團糟。便於此時,峰巔上飛出一位老者。其面容枯瘦,眼光如錐,神情陰鷙,威勢不凡,怒不可遏地喝道:“老夫好不容易纔有了三分心得,恰逢化神體悟的急要關頭,是那個不開眼的東西要來尋死……”
見到老者現身,十餘位元嬰修士忙迎上前去,七嘴八舌——
“門主!封山大陣的陣腳盡遭毀壞……”
“摩諸等四位元嬰後期長老的洞府被掃蕩一空,只怕凶多吉少……”
“門中七位元嬰中期的長老下落不明……”
一人帶着渾身血跡,搖搖晃晃飛到半空,餘悸未消地說道:“有人……有人化作甲斐的模樣混進了山門,用禁法相阻並困住洞府,將各位長老一一誘殺……被我撞見識破,這才僥倖逃脫……”
聞言,老者心頭一沉。四位元嬰後期,七位元嬰中期,十一位長老啊!就這麼被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了,這是誰幹的……化神高人?不!是那個突然返回九州的林一?只因閉關當緊,這纔派人前去查探真僞,莫非真是他尋上門來……
“呵呵!離嬰老兒!你一個將死之人,何來的化神……”一聲冷笑突然在衆人的頭頂響起,魔煞門上下忙循聲看去。一個乾瘦的中年修士,眨眼便從魔雲崮的一隅飛到了半空中之中。隨身上一層光芒閃過,其眨眼變作一個年輕人,踏雲靴、着灰袍、持金劍,殺氣騰騰,睥睨四方。
老者便是魔煞門的門主離嬰,看清那年輕人的一剎,猶如雷擊一般震愕當場。此次的仙門大戰,魔煞門只派出了幾個金丹修士敷衍了事。而那幾個弟子尚未迴轉,未央海上曾發生過的一切尚無從得知。當清幽谷來人求救,說是被林一殺了堂主,他還認爲對方謊報實情,卻不想……
“林一!是你……”離嬰猶自難以置信。
那喬裝易容者,正是林一!他不屑地冷笑道:“老兒!滅門在即,還不趁機燒幾張紙錢爲自己祭奠一番……”
離嬰的麪皮抽搐了下,怒道:“狂妄!今日叫你來得去不得……”他大袖子一揮,天上地下無數道人影直撲了過去。
林一嘴角一撇,轉身飛向敞開的山門。離嬰動身急追,惡狠狠地嘶吼道:“與老夫站住!辱我山門,你我當死戰!死戰……”
那無辜慘死的十餘位元嬰長老,可是棟樑基石一般的所在啊!沒了他們的支撐,魔煞門便等同於大屋子倒塌了半邊,從此便淪落爲二三流的小門小派了。而衆目睽睽之下,便被這麼毀了大陣,橫踏山門,簡直便是奇恥大辱!
不過,魔煞門原本便有元嬰二、三十、金丹兩百多、築基上千、練氣過萬,即便被林一暗中害了十來個高手,依然不容小覷。如今山門被毀,更是同仇敵愾……
林一身形極快,搶先一步便到了數十里外的山谷之中。其不作遲疑,擡手拋出四杆陣旗瞬間落在一處山坡之上。隨陣盤祭出,乾坤四象陣霍然而成……
與此同時,五條飛舟由遠至近,上面分別站着鐵七、胡老大等人。林一施展遁法先行離去,這夥人緊趕慢趕,還是用去了小半日的工夫才趕到了地方。晏起與東方朔只是想開開眼界長長見識,倒也罷了。而事由清幽谷引起,林江仙怎可置身事外,只得帶着嵐若雲及三個弟子跟了過來。可不是要滅門嗎,怎會是這般情形……
只見林一被人追到了山谷之中,十餘位元嬰高手氣勢洶洶地衝了過來。這些高手的身後,還跟着兩百多位金丹修士。再之後,更有上千的築基弟子摩拳擦掌。魔煞門已是傾巢而出,聲勢浩大!
飛舟尚未落下,上面的人已是目瞪口呆。面對如此陣仗,鐵七與胡老大等弟子亦是心生怯意。林長老這是捅了蜂窩啊!又該如何是好?衆人進退兩難之際,一聲厲喝傳來——
“入陣!”
林一的眼光掠過飛舟,折身返回。見機,晏起忙道:“師弟不想有人掣肘,快快入他設下的陣法據守……”衆人恍悟,不敢怠慢,魚貫衝向下方的山坡。
不過轉眼之間,魔煞門等人便到了數百丈之外。林一隻身迎了上去,手上的金龍劍光芒閃爍。
見狀,離嬰擡起手臂示意了下。其左右的元嬰修士及身後的金丹修士皆止住去勢,那些築基弟子亦各自收住腳步。遠遠看去,魔煞門上千之衆,烏壓壓一片……
看着那個有恃無恐的年輕人,還有躲在陣法之中的烏合之衆,離嬰重重喘了口粗氣,沉聲說道:“林一,你毀我封山大陣,殺我十餘位長老,逃命都來不及,竟然還敢在此處擺開陣仗……”話至此處,他氣不打一處來,怒道:“老夫問你,你究竟要幹什麼?誰給你麼大的膽子……”
“呵呵!老兒歲數大了,記性不好,我且與你念叨一回……”林一距地十餘丈凌空而立,昂首冷笑道:“百年之前的鰲湖之上,我曾有言在先。在殺了公冶干與那兩個元嬰長老之後,你若再敢無故挑釁,我便以一己之力滅了你的魔煞門!而現如今清幽谷被佔,我兄長門下死傷慘重,你老兒死前可有話說……”
數裡外的山坡之上,衆人隔着陣法擡頭觀望。前方的對話聽得清醒,晏起不由爲之暗暗動容。公冶乾死了……亦算是死得其所吧!而林一此前的舉止看似莽撞,卻忙而不亂。其有意先走了一步,竟然殺了魔煞門的十餘位元嬰高手……明知對方勢大,還是讓天震門與清幽谷等人跟來,只因有陣法憑藉……而他真的可以滅瞭如此一個大仙門……
東方朔將前方的情形看在眼裡,爲之振奮不已。隻身面對上千之衆,猶自氣勢凜然,師父神武過人啊!
林江仙回身看了眼嵐若雲,對方神色忐忑。他輕聲寬慰道:“我兄弟就這脾氣,說一不二,有諾必踐……”其禁不住挺起了胸膛,而心頭卻是懸了起來……
“他孃的,老子這數百年算是白活了!瞧一瞧……”胡老大手指前方,與左右示意道:“夠囂張、夠氣勢,夠霸道,高人風範啊!那纔是我天震門門主該有的派頭,不服不行……”說着,他還衝着鐵七瞪了一眼。對方衝其哼了一聲,卻又重重點了點頭……
“呵呵!老夫便是記得當年之事又能如何?偶爾偷襲得手,便要滅了我魔煞門,真是大言不慚……”離嬰怒極生笑,接着說道:“莫說你難以撼動我魔煞門萬年的根基,便是你有這個本事,神州門及夏州仙道又豈能容你爲禍四方!小子,廢話說完了,今日不死不休……”
山坡上的陣法之中,晏起轉向林江仙問道:“神州門既然爲夏州之主,林兄爲何不登門以求公道……”對方搖頭苦笑,反問道:“晏兄曾爲一宗之主,可爲小門小派主持過公道……”一旁的東方朔經歷一世紅塵,自有體會,跟着附和道:“自古以來,公道只爲強權者所有!譬如凡俗間的律法,爲誰公道,爲誰枷鎖……”
晏起還是擔憂起來,說道:“林師弟若是爲此得罪了神州門,只怕不妙……”聞得此言,衆人深以爲然,忙各自凝神看去。真能滅了魔煞門,固然痛快!而此舉定會得罪與其相關的各大仙門。到那時候,不管是天震門還是清幽谷,在夏州斷難立足……
魔煞門乃龐然大物,離嬰可謂洶洶逼人,而林一不爲所動。他嘴角上揚,眼中冷芒一閃,帶着森然殺機說道:“老兒!我今日不僅要殺人滅門,還要你死個明白……”其突然揚手拋出一物,厲聲大喝,聲震山谷——
“離嬰禍亂仙門,罪不可赦!魔煞門難辭其咎,當有滅門之禍!我代神州門匡扶仙道,主持正義!敢有不從者,死!”
一道金光飛起,隨法力加持,霍然化作丈許大小的一塊金質九州令,高高懸於半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