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弘治十八年,也是彌勒教總壇被官兵剿滅的第三年,這年明孝宗朱佑樘剛好駕崩了,他的長子明武宗朱厚照即位,時值第二年二月初春,黃河北岸的風陵渡口熙熙攘攘一片,驢鳴馬嘶,夾着人聲車聲,這幾日天氣乍寒乍暖,黃河先是解了凍,到這日北風突然一刮,竟然下起雪來,河水重新又凝了冰。水面既不能渡船,冰上又不能行車,許多要渡河南下的客人都給阻在風陵渡口,無法啓程。風陵渡上雖有幾家客店,但北來行旅源源不絕,不到半天,各店早已住滿了人,後面來的客商再也無處可以住宿了。鎮上最大的一家客店叫作“平安客棧”,取的是平安過渡的彩頭。這家客店客舍寬大,找不到客店的商客便都涌來了,因此更是分外擁擠。掌櫃的費盡脣舌,每一間房中幾乎都塞滿了人,但仍有三十來人實在無可安置,只得都坐在大堂上圍坐。門外北風呼嘯,寒風夾雪,從門縫中擠將進來,吹得火堆時旺時暗,衆人均感到寒冷之極。
此時,一個蓬頭垢面的乞丐正依靠在屋檐下,他懷裡抱着一個大酒葫蘆,正在風雪中喝酒,這雪雖然極大,衆人穿着厚厚的皮襖也感到寒冷,但那乞丐卻只是穿着一件破爛的衣衫,那衣衫滿是油膩和泥土,也看不出是什麼顏色了。那乞丐一臉的泥垢,頭髮蓬鬆如篙草,因此誰也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加上他這一身打扮,更是令人不敢靠近他的身邊,剛纔他想擠進店裡來,卻被掌櫃的趕了出去,那乞丐便在屋檐下避風雪。天色漸暗,那雪卻是越下越大了起來,北風颳得更是異常猛烈,那乞丐仍然在喝他的酒。突然,北邊的大路上傳來了一陣馬蹄聲響,接着又傳來鐵鏈“叮叮噹噹”的聲音,只見十幾匹馬奔了過來,迅速停在了客店門口。
馬上的是十幾個配着腰刀的官兵,那十幾個官兵的身後是十幾個用鐵鏈牽着的犯人,有僧有道,還有女尼和許多大漢,這些人一個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一個官兵大聲吆喝道:“掌櫃的,快給備幾間寬敞乾淨的上房。”那掌櫃的連忙陪笑道:“對不起各位官爺啦!小店早已住得滿滿的了,委實騰不出地方來啦。”那掌櫃的聲音還沒說完,便聽見“啪”的一聲,那官兵的皮鞭便抽到了那掌櫃的身上,只見那官兵罵道:“狗孃養的!你再說沒有?小心大爺我燒了你的店!”那掌櫃的抱頭竄入店裡,連連朝那幾個官兵磕頭道:“各位官爺光臨小店,平日便要請也請不到,可是今兒實在是客人都住滿了,官爺還是到其它客棧看看吧!”那官兵又揮動馬鞭,“啪”的一聲在空中擊到那掌櫃的身上,斥道:“廢話!你開客店的不備店房,又開甚麼店?你叫他們統統滾出去!否則我就燒了你的店!”說着那官兵便翻身下馬闖進了大堂之中,他舉起馬鞭又朝那掌櫃頭上抽去。
那掌櫃的只得抱頭鼠竄逃入了店裡,朝衆人連連哀求道:“各位大爺行行好,讓幾間房間出來吧!否則這些官爺就要燒了本店啦!”衆人見這官兵爲非作歹,一個個都敢怒不敢言,片刻便有好幾個人讓出了房間。只見那十幾個官兵把那些犯人栓在屋檐下,得意地大笑,便闖入了大堂之中,又吆喝那掌櫃的上好酒好菜,把衆人趕到了牆角,這幫人獨自佔了火堆,在大堂裡邊喝酒邊猜起拳來。衆人蹲在牆角,一個個冷得直打羅嗦,心裡都對這些橫行霸道的官兵恨之入骨。那些官兵鬧了一陣,又不時抽了那掌櫃的幾鞭,酒醉飯飽之後才上樓去了,衆人見這些官兵上樓去了,這才圍到火堆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