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是聽覺動物,會相信自己聽到的東西,雖然有‘耳聽爲虛’這樣的話流傳,但衷情八卦,永遠是女人最樂此不疲的事。這世界上,有太多奇奇怪怪的事,像什麼年輕小夥娶了六旬老太,媳婦產下公公的孩子,諸如此類的故事……張曖曖就在聽着這樣一段令人匪夷所思的故事。
而女人撒謊的本領,的的確確比男人高明太多,況且韓妙音並不是在撒謊,只是故意誇大了一些事實,聽起來更加言之鑿鑿。
故事裡,寒胤成了那個心懷叵測的人,而楊小志則救她出了苦海,當然,字面上可以這麼理解,但嘴裡還是要罵楊小志也是個壞傢伙。這是一段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因爲女人講故事的本領也不容小覷,總而言之,當張曖曖聽完韓妙音的話後,徹底震驚了。
張曖曖面無血色,一言不發,她並不是那麼好騙的小女生,但對寒胤過往的種種一推敲,大概便知道,韓妙音口中的話,起碼有七成以上的可信度。在張曖曖看來,韓妙音沒有理由故意污衊自己的兒子,而男人之前展現出來的各種神情,都在把張曖曖的心推向深淵。
當楊小志和張嵬名終於討論完,張嵬名帶着張曖曖離開的時候,張曖曖彷彿經歷了一個漫長的世紀,她迫不及待地要去追問真相。
而最後,楊小志也從張嵬名口中得知了一個讓他差點從沙發上滾落的噩耗——烏瑟死了!那個多倫多的國王,黑荊棘的主人,吉爾伯特當代家主,同時還是楊小志義父的烏瑟•奧維迪•吉爾伯特,被柳大尉一槍了結了性命。
楊小志也實在不敢相信,那個地下世界裡最有權勢的加拿大黑幫首領,就這麼玩兒完了?
張嵬名和張曖曖已經離開許久後,楊小志仍呆坐在沙發上,怔怔出神,這個噩耗,實在讓人有些反應不過來。楊小志對烏瑟並沒有惡感,在上海的時候,他還受邀和烏瑟一起吃過火雞大餐,甚至在他最困境的時候,是黑荊棘幫他斡旋了勢力。可以說,楊小志有今天,烏瑟是出力最大的人。
“死了?”楊小志喃喃地念了一句。
他沒有打電話給愛琴,站起身,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其實從陳婉瑩來到他身邊的那刻起,他就已經猜到會有這麼一天,可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潛龍的最強十人,盡赴多倫多,就爲了這一場懸頂之爭,要麼被阻攔下來後十人赴死,要麼刺首成功,一解上海的困城之危。
其實對楊小志來說,這個局面更有利,可他畢竟還不是那麼鐵石心腸,烏瑟在旁人看來是黑道巨梟,可楊小志只把他當成了一個平易近人的長輩。韓妙音也知道其中內情,站在他身旁,並沒有說話,這就是地下世界——一個只講陰謀,只講權力,也只講生死的地方。
楊小志笑得很難看,對韓妙音道:“妙音……我怕自己有一天也成了這樣。”
“我知道。”
韓妙音只是點了點頭,認真地回答道。
烏瑟就這麼死了,楊小志甚至不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只知道他被柳大尉殺了。楊小志不用猜都能知道,毫無疑問,接下來黑荊棘將會展開一場最血腥的反撲,而反撲過後,就會是席捲多倫多的一場大洗牌。
不止上海,這一次,連北京……都起風了。
很多時候,大人物的生死都是這麼莫名其妙,並沒有什麼天降異象,也沒有什麼風雨狂驟,這一天,北京多雲,有微風。二月初二,這一天稱爲——龍擡頭,楊小志原本就不怎麼好的心情,在聽到了烏瑟噩耗後,更有些壞了,隔着陽臺的位置,眺望遠方,龍欲擡頭,似乎便要嚇叱風雲。
楊小志也不是第一個知道這個噩耗的,當烏瑟身邊的姜戈坐着加急航班來到北京,對愛琴述說了此事後,愛琴就來到了玫瑰園。
這一次,她一個人來了。
當愛琴見到楊小志後,卻只說了一句:“我要離開中國了。”
楊小志點頭,卻一時不知該怎麼開口,只是道:“等明天韓家婚禮過了,我也會去多倫多……”愛琴也就走了。
來得很匆忙,去得更匆忙。
……
烏瑟的死訊,在短短半天時間裡就傳遍了世界,這時代,最快的當然要屬通訊,一個電話,消息就如同蛛網一般向外擴散延伸。上海外灘圍聚的飛車暴走族,霎那間就如同火藥桶被點炸,這一天,許多幫派的外圍勢力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王玄應很無奈,即便身爲黑荊棘的同道聯盟,在這場無差別的清掃中,依舊被牽連了進來,因爲接手的許家產業有很多還沒來得及洗白,卻憑空遭了這一場橫禍。
損失巨大自然不必說,更讓王玄應擔憂的,還是黑荊棘以後的走向。紅衣閣能順風順水地發展,說到底還是因爲黑荊棘的實力雄厚,有黑荊棘這個靠山在,紅衣閣就能在上海呼風喚雨。
烏瑟一死,黑荊棘高層那邊,恐怕會有一場大變動,至於家主的位置,就不用多想了,十有八九是由愛琴這個第一順位繼承人來繼承。但第二順位繼承人的人選,卻更讓王玄應苦笑不迭,自然是楊小志無疑。楊小志是烏瑟義子,與愛琴是義姐弟的關係,按照推舉順位,楊小志是有資格入座首腦位置的。
有權有勢的人死了,其實更多人關心的,是誰來繼承的問題,這是一個很直白殘酷的事實。人死了,誰還關心你生前有多成功多有錢?不過是想看看,到底是哪個人有這麼好的運氣,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獲取到這種別人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權力和財富罷了。
王玄應揮退了鷂雀‘鷹’,有些怔怔出神,隨即喃喃地說道:“這小子,要是能把黑荊棘拿下,恐怕就能從黑道踏足世界……多倫多國王?”不過說着說着,卻一邊搖頭,他了解楊小志的脾性,這種事,他王玄應幹得出來,但
楊小志就未必了……
噩耗傳遍上海,青幫洪門裡一片肅穆,唐松鶴喟然一嘆:“想不到吉爾伯特最後會以這樣的方式收場。”
他其實很佩服這個敵人,即便烏瑟不會武藝,卻無疑是唐松鶴遇到過最難纏的對手。雖說大部分原因,是暗處有一個‘代號:零’與唐松鶴互爲掣肘,但不管是行事的果決,以及對勢力的把控,烏瑟都到了一種幾近全盤無敵的高度。
烏瑟的死,將會引來更多的變故。
當天‘滾石機器’的四位大首領,就有三個離開上海去了多倫多,‘死亡天使’的七位大天使也紛紛撤離,加國議員也在參加完一場峰會後,搭乘着航班就此迴歸。上海一時風雲沉抑,彷彿在醞釀着,誰都不知道爆發後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黑暗帝國的帝王一旦駕崩,隨之而來的,將是一場更爲血腥黑暗的清洗!每當國王過世,總有一場風雲變幻的奪位戲碼等着上演……多倫多這個罪惡王都,恐怕在未來的一段時間裡,將成爲各方最矚目的焦點。
有耐心的人在等,而沒有耐心的,卻已然開始叫囂着瓜分多倫多。
……
龍主和屠人王與一個白鬚老人對坐着,中間是一個小爐,燒着一鍋酒,這種學名叫‘燒刀子’的酒,最是刮吼辣舌,普通人連抿一小口,都會被嗆得直咳嗽,春暖時節,喝這種酒,最能祛祛一個冬天累積的寒氣。
“師父,依您的看法,人王這次是做錯了嗎?”龍主出聲詢問着。
白鬚老人搖着頭:“對錯都無所謂,只要時局好了,就是好招。只不過禍水東引,未必是長久之計,嵬名這孩子,還是太急了些……”
酒已滾燙,屠人王抓起小鍋,斟倒了三碗,然後便端起面前的那碗,一飲而盡,燒辣至極的酒讓屠人王頓時額頭青筋暴綻,跟吞了一團火似的。屠人王佝僂的身子像在打顫,過了半晌後,才長出了一口氣,對白鬚老人道:“無妨,潛龍即便盡數葬送,只要我還有一口氣,便要護住此門。”
張道衍終是一聲長嘆,再無後話,三個龍鍾各有老態的老人,對舉酒碗。
這一碗酒下肚,醉後將是一番新的光景。
屠人王將不再統御‘潛龍’,而龍主……也不再執掌龍組。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五十年!
而在此時,一位身着玄黑,獨眼跛腳的老人,也緩緩踏入了京都,這老人說是獨眼不太恰當,眼珠是有的,不過卻是純白。有些漫步目的地走着,像是散步,只不過邊走邊看,手裡的柺棍拄地,會發出‘嗒’的一聲輕響。
他走得不快也不慢,不疾不徐地來到了天-安門前,嘴裡似有唱詞,緩緩唱到:“天-安門,紫禁城,永樂大鐘~千古鳴。”隨後,他又輕拄着柺棍,緩緩走着,只發出‘嗒’‘嗒’的聲響,越傳越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