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志雖然是個吃貨，但先前腸胃一直不太好，畢竟幾年不吃早飯，落下了病根，練功練了這麼久，症狀消除了，可一向忌生冷的東西，已經養成了習慣，所以對日本的生鮮提不起什麼興趣。
但日本北海道的生鮮有多美味，那可是世人皆知，來日本旅遊，除了去香川縣看櫻花，去神奈川朝聖《灌籃高手》裡的原景鎌倉高校前站，剩下最吸引人的，無疑是北海道的生猛海鮮。
好在日式料理的海鮮，並不是全部都生吃，像他們所在的這間店，會替客人備好鐵板和煮鍋，海鮮的吃法多種多樣，不管是生煎，燜煮，油爆還是清炒，也不管你喜歡什麼口味，這裡都可以滿足你的需求，這就是新時代的D-I-Y式經營，不再是那種單純賣口碑，賣口味的傳統餐飲。
餐桌上有四個人，加上站在一旁侍菜的村上由美，一共五個。
楊小志和安吉拉自然不用說，涼川一馬也不必再贅述，而涼川一馬身旁左側的老者，那就必須要談一談了。
高山清司。
揚名日本黑道三十年，既是筱田建市最得力的幫手，也是其一生中最強的對手，用盡三十年，整肅山口組，在筱田建市還未接任大組長時，他就幫助筱田建市成立了弘道會，同時也作爲弘道會的二代目，幫助筱田建市登上了山口組龍頭寶座的位置。筱田建市被喻爲除了初代組長山口春吉後最偉大的組長，可如果沒有他背後的協力相助，也不可能完成一統日本黑道的壯舉！
這個已近古稀年歲的老者，是屠人王也曾經忌憚過的大人物。
楊小志初見這老者，撇開種種傳聞，沒有發現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跟一個普通老者別無二致，只是要相對顯得睿智一些……聰明絕頂嘛，這老者和阿部真人一樣，是個光頭，不過比起阿部真人要顯老得多，臉上老皺的皮膚，零星的老人斑點，慮者先衰，這是常理，這個有着‘智將’之稱的老人，自然會比只小他兩歲的阿部真人看上去老許多。
不過也正是這種垂老，讓高山清司顯得不怒自威，這是身居高位多年才能養成的氣質，比起楊小志和涼川一馬，更加洞悉世情。
高山清司看起來雖然垂朽姿態，但也矍鑠，掰開了一隻帝王蟹的大鉗，用竹籤細細挑出蟹肉，放在了面前的一碟小碗中，面帶和善地推到了楊小志面前：“聽由美說，你不太喜歡生食，這裡的熟食海鮮，味道不錯，可以試試，我最喜歡這裡的帝王蟹大餐，而且喜歡沾芥末，不知道你習不習慣？”
“還行，我這人口味重，芥末，咖喱，還有什麼辣椒，胡椒之類的都不忌。”楊小志夾起蟹肉，放在鐵板上過了一遍火，就沾着芥末醬油，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一邊吃着，還一邊豎着大拇指：“嗯，好吃。”
還順手夾了一塊，放進安吉拉碗裡，安吉拉也學着沾了沾芥末，結果一吃，差點沒吐出來，捂着嘴和鼻子，一副目泫欲淚的表情。
高山清司看
得一樂，哈哈笑了笑，說道：“芥末可得看口味，很多人都不會吃芥末，覺得這味道太濃烈衝口，但我就喜歡這種又辣又沖鼻的感覺。”
涼川一馬失笑着遞上了紙巾和水：“弘道會社長級以上的人聚餐，只要老師在，就會比賽吃芥末，上次我吃了一個芥末漢堡，不過還好我學得精，讓人事先把芥末換成了沙司，不然你們可能就見不到我了……”
高山清司在旁聽得一瞪眼，罵道：“好你個兔崽子，我說上次你怎麼一下子變那麼厲害，連我都吃不過你，結果你是來這一手！”
楊小志哈哈一笑，讚譽道：“一馬兄真聰明，要是讓我來，肯定只能硬着頭皮把那個漢堡塞下去，那滋味可不得了，至少得哭個三天三夜！”
涼川一馬笑着道：“我也是被逼無奈。”
安吉拉接過紙巾，抹了抹眼角，然後漱了漱口，才覺得好過一些，瞪着楊小志道：“你今天不把桌上的芥末吃完，我就全部硬灌到你鼻子裡去！”
楊小志只能舉手投降。
這頓飯，吃得不算快也不算慢，不談公事，也聊了大概一個小時，算是正常的聚餐時間，大多數時候是高山清司問，楊小志答，聊着些無關緊要的閒話，村上由美侍菜完了，也坐在楊小志身側，大概替他整理餐盤和夾送菜餚。
安吉拉倒是埋頭吃了起來，在場的人，好像只有楊小志知道她的身份，畢竟黑荊棘的死亡天使很少露面，涼川一馬和高山清司也沒對楊小志盤問，只當是他的女眷。她吃着海鮮，地道的北海道生鮮，還是挺有滋味的，她也沒少在多倫多吃這種進口海鮮，但怎麼比得上本地現撈上的好吃？海鮮，還不是圖一個鮮。
楊小志不喝酒，涼川一馬也有傷，暫時戒了這口，只有高山清司是個老酒蟲，倒也不介意，自飲自斟喝着清酒，飯桌上的話題，僅限於一些過往的事，像是山口組與住吉會和稻川會持續十年之久的爭鬥，山口組在三分天下的局勢中，力抗羣敵，最終統一日本黑道。
談起這一段，高山清司也尤爲感慨：“就像才發生的一樣，不過現在我都老成這樣了，筱田那傢伙也差不多，歲月不饒人啊。”
涼川一馬卻笑着說道：“老師何必感懷，山口組有今日的強盛，全仰仗無數前輩的奮勇拼殺，名成身退，這是一大幸事，百年後，即便再無山口組，卻還會有人記得老師。”
高山清司喝了一口酒，放下了手裡的杯盞，搖頭一嘆：“山口組已有頹勢，亢龍九天，於有悔也，如果可以，我寧願山口組沒有統一，這些年，看上去風風火火，勢頭旺盛，但各方面都存有隱患，和政府的合作，扶持各種內政大臣，都在斷送山口組拼鬥下來的根基。”
楊小志精神一振，高山清司這一席話，大概是今晚最真誠的，山口組的發展，已經陷入死循環，其實黑道本來該處於地下，即便再張揚，出現在公衆視野裡也不應該這麼頻繁，山口組雖然是合法的，但始終還是暴力組織，只
要是存在法律的國家，暴力就是不被允許的。其實山口組的問題，楊小志之前也想過，紅衣閣的發展，很大程度上都是在照搬山口組，不過因爲合法性的問題，紅衣閣少有浮出水面，所以成員懂得收斂暴戾，但也有一個問題，黑道發展到最後，該怎麼保持平衡？
雖然不是很明確，但隱約有一個想法，帝王制衡，內外各佔其半，高山清司顯然不是愛好和平的那一類，而建立弘道會的最終意圖，似乎就是爲了讓山口組健康地繼續發展，楊小志也不得不佩服其眼光老辣，像是早就料到如今的局面。
其實內訌也好，聯合也罷，黑道組織發展到山口組這種程度，最大的問題只會在內部衍生，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難，這是千古不變的真理。楊小志雖然不止紅衣閣一個家當，但畢竟也算是安身立命的活計，黑市和潛龍，甚至都成了輔助他登上黑道王座的工具。
在見識過黑荊棘和山口組的權力結構後，紅衣閣也會有變動，這時代，連餐館都要搞與時俱進，創新思維，更別提黑道了，山口組只有一個，就像馬雲也只有一個，所有想複製別人成功過程的人，最後都失敗了。黑道也算創業不是？
海鮮也吃了，天也聊了，便也是時候告辭了，村上由美帶着楊小志和安吉拉最後去逛一遍東京……
席位上僅剩了涼川一馬和高山清司，前者問道：“老師，這個人，值得信任嗎？”
高山清司只說了一句：“不要信任一個喜歡吃芥末的人。”說着就站了起來，拄着一根梨木柺棍，又說道：“信任與否都不重要，他不是你要考慮的問題，你掌握着弘道會，最應該考慮的是另外一個人。”
涼川一馬點了點頭，隨即也起了身，山口組，將要迎來一場革新。
權力爭鬥並不是主要目的，涼川一馬和奈良崎二，纔是最後決定山口組未來走向的人，制衡到關鍵時刻，必須要有更替，不能一方獨大，否則弘道會的存在意義便也不復存在了。高山清司慢悠悠地拄着柺棍，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喃喃地道：“不過我倒是好奇，你要是最後能勝過奈良崎二，和那小子聯合，會創造出什麼樣的局面？”
涼川一馬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道：“至少比奈良崎二和島村正國的聯合更加強盛，這是勝利者的同盟。”
高山清司呵呵一笑：“是啊，勝利者的同盟，當初筱田那傢伙和我，就是勝利者，我的得意門生也會是勝利者，筱田那傢伙，其他都好，就是太重私情。我也挺佩服他，混跡黑道這麼多年，還能保持對家的情感，我就不一樣了，滿腦子都是算計。”
“老師這是思慮深重……”
“呸，拍什麼馬屁……”高山清司沒好氣地罵了一句，然後才道：“這海鮮真沒吃勁，根本吃不飽，走，再去弄一頓宵夜。”
涼川一馬愕然道：“還要吃什麼？”
“吃……關東煮！”
關東組，關東煮，就看涼川一馬能不能吃得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