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鋒向地上看去,只見一個黑乎乎的人影貼着自己,他大叫一聲,一掌拍向地面,頓時石屑飛濺,地上的岩石竟然一下子龜裂開來,慌得衆人都向兩旁讓了幾步。
黃蓉接着說道:“他就是歐陽鋒,你打不過他的!”
歐陽鋒手掌生疼,見那黑影果然好端端的依舊貼着自己,大叫一聲,又踢了一腳,這下腳掌劇痛,岩石碎裂,但那黑影卻毫髮無損,還是跟着自己。
歐陽鋒嚇得亂打一陣,但又怎麼可能打得到自己的影子呢,只見樹枝斷裂,碎石紛飛,衆人都躲到一旁,只聽歐陽鋒大聲喊道:“你贏了,歐陽鋒,你贏了,你別跟着我,別跟着我,你是天下第一,別跟着我,別跟着我......”一邊喊,一邊逃下山去。
一燈目送歐陽鋒離去,合十念道:“阿彌陀佛。”
洪七公嘆道:“可憐的老毒物,爲了真經上的功夫,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黃藥師將目光移回女兒和女婿身上,說道:“蓉兒,靖兒,我們上山去吧。”
一行人一起上山,到山頂還有一段距離時,突然聽到老頑童周伯通的喊聲:“你別過來,別過來!啊呀,蛇,蛇!”
隨着叫聲傳來,只見周伯通神色驚慌的出現在石階盡頭,他看見黃藥師,洪七公和一燈等人,先是一喜,隨即臉一紅,扭頭向迴轉,卻又真的很怕後面追他的人,於是乾脆頭一低,徑直向時雨這一行人衝了過來。
黃藥師和洪七公將老頑童讓過,只見裘千仞雙手抓着兩條蛇跑了過來。黃蓉立刻說道:“爹爹,師父,就是這個壞老頭裘千仞打傷蓉兒的!”
黃藥師冷哼一聲,一閃身衝了過去,洪七公也不甘落後,一躍來到裘千仞面前。兩個人一前一後,將裘千仞夾在中間,一燈帶着四個弟子以及時雨等四個年輕人堵在山路上,這下子裘千仞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他知道自己絕不是兩個四絕的對手,便扔掉手中的毒蛇,冷笑一聲道:“各位都是江湖上成名的大家,這是要以多欺少嗎?”
話音未落,一個女人跑了過來,淒厲的喊道:“裘千仞,你還我兒子,還我兒子!”
時雨一見正是神算子劉瑛,立刻明白了之前周伯通臉紅的原因,一把拉住周伯通,低聲說道:“周大哥,這事情終究要解決的,我替你向段皇爺求情,他一定會原諒你的。那裘千仞是殺你兒子的仇人,你報仇不報?”
周伯通剛纔見裘千仞追着自己,瑛姑又追着裘千仞,也未細想到底是何緣由,這時候一聽自己兒子是被裘千仞所殺,心中糊塗萬分,喃喃道:“兒子,我有兒子?”
時雨低聲將前因後果向周伯通解釋了一遍,在這段時間裡,裘千仞冷冷的說道:“你們以多欺少,恃強凌弱,我獨個兒不是對手,但各位好好想一想,哪一位生平沒有犯過惡行,沒有殺過人的,就請上前!”
他話音剛落,洪七公立刻上前一步,喝道:“老叫化一生殺過二百三十一人,這二百三十一人個個都是惡徒,若非貪官污吏、土豪惡霸,就是大奸巨惡、負義薄倖之輩。我們丐幫查得清清楚楚,證據確實,一人查過,二人再查,決無冤枉,老叫化這才殺他。老叫化貪飲貪食,小事糊塗,可是生平從來沒錯殺過一個好人。裘千仞,你是第二百三十二人!”
這番話大義凜然,裘千仞聽了不禁氣爲之奪。
洪七公又道:“裘千仞,你師父鐵掌幫上代幫主上官劍南何等英雄,一生盡忠報國,是一條鐵錚錚的好漢子。你接你師父當了幫主,卻去與金人勾結,通敵賣國,死了有何面目去見你師父?你上華山來,妄想爭那武功天下第一的榮號,莫說你武功未必能獨魁羣雄,縱然當世無敵,天下英雄能服你這賣國奸徒麼?”
這番話只把裘千仞聽得如癡如呆,數十年來往事,一一涌向心頭,他一擡頭,只見明日在天,低下頭來,見洪七公一對眸子凜然生威地盯住自己,猛然間天良發現,但覺一生行事,不少皆爲傷天害理,不禁全身冷汗如雨,嘆道:“洪幫主,你教訓得是。”轉過身來,踊身便往崖下躍去。
洪七公手持竹棒,只防他羞愧之餘,忽施突擊,此人武功非同小可,這一出手必是極厲害的絕招,萬料不到他竟會忽圖自盡。正自錯愕,忽然身旁灰影閃動,一燈大師身子已移到了崖邊,他本來盤膝而坐,這時仍盤膝坐着,左臂伸出,攬住裘千仞雙腳,硬生生將他拉回,說道:“善哉,善哉!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你既痛悔前非,重新爲人,尚且不遲。”
裘千仞放聲大哭,向一燈跪倒,心中有千言萬語,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瑛姑見他背向自己,正是復仇良機,從懷中取出利刃,猛往他背心插落。
突然間人影一閃,周伯通伸手將瑛姑的匕首打落,瑛姑厲聲問道:“你幹什麼?!”
時雨連忙走過去說道:“周大哥心中有愧,來給前輩賠不是。”
瑛姑冷哼一聲道:“我先殺了這人再說!”話音未落,又伸掌向裘千仞後心打去,但又被周伯通伸手擋了下來。
一燈開口說道:“瑛姑,他已知罪,我已知罪,你又如何?”
這句話以純正內功送出,直指人心,劉瑛聞言突然愣住,回想起自己在皇宮中的種種事情,段智興明知她和周伯通的私情,卻並沒有以律法處置她,還允許她出宮與周伯通一起生活,回想起來,自己反而將種種不幸全都歸咎於他人,從未反省過自己的過失。
一燈見劉瑛臉色已變,知道她已經想通心事,起身拉着裘千仞的手,說道:“善哉善哉,去也去也。”漁樵耕讀分別向衆人行禮,一起下山去了。
周伯通輕輕拉過劉瑛的手,低聲問道:“我,我那兒子,長得可,可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