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國餐車提供濃湯。
真的就只是一碗湯,但卻有着難以言述的美味口感。
當然,實際上不單純是口感好那麼簡單。
這是一種魔法食物,不似工業香精加工出來的,口感好卻根本無法被消化系統識別,這是真正的精華濃縮,有益身心的。
喝上一碗湯,一整天身上都暖融融的,由內而外透着舒適,飽腹感也非常強。
喝過的,都對這湯讚不絕口,有人誇張的表示:“喝了這碗湯,死了也值了!”
凱恩心說:“能這麼想,那就最好。”
肯德爾再向北,下一站是一個叫沙普的鎮子。
補給站一般都是以城鎮爲依託的,方便建立,同時,城鎮也是合適的收容所,一批批人到來,暫時居住,然後再離開,補給站的目的也就達成了。
不過像這種嚴重掉隊的隊伍,一般是不會刻意在鎮子歇腳的,他們的行進速度着實是慢的可以,走不動了,就找個避風的地方歇着,積蓄之後再走。
這次也一樣,他們選擇了在一處林中歇息。
有意思的是,先走並不等於先贏,死在遷徙路上的人真的不少。
若不是遇到炸彈氣旋那樣的極端災害,一般情況下的嚴寒死亡,都是悄無聲息的,冰寒剝奪體溫、肢體從刀割般的刺痛,到麻木沉重,到最後甚至會覺得皮肉轉暖,缺乏相關知識的人以爲是適應了寒冷,其實是冰寒深度滲透的結果,這個時候其實已經非常危險,隨時都有器官衰竭而猝死的可能。
於是人走着走着,就一頭栽倒,再也無法起來。
死的不是很痛苦,或者說,已經痛苦過了。
冰寒死亡,最後一程是不怎麼痛苦的,意識已經因爲緩慢缺氧而模糊了。甚至很多凍死的人,臉上都掛着微笑。
當太多的死亡出現,很多人就會幡然醒悟,真切的認識到沒有什麼比生命更可貴,比親情更重要。
在這樣的背景下,人變得更實際,更理智,而不是更瘋狂,還沒有到那一步,希望喪失纔會逼人瘋狂,僅是壓力的話,哪怕是承壓能力差而爆發了,瀉了火氣候也會變得理智。
要麼理智謀劃、努力生存,要麼死。局面真切的擺在面前,大部分人還是能夠做出正確選擇的。
因此,在道路沿途,能看到很多僅僅是被雪簡單掩埋的屍骸。
這些屍骸有的被風雪深埋,有的則被大風掀開雪蓋,露出了一部分衣物,端的是看埋在何處。
缺乏知識的,又或路倒而匆匆就地掩埋的,基本都被大風刨出來了。
除了人,還有物。
窮家多行囊。越是貧窮,越是帶的周全,鍋碗瓢盆、大包小包,逃難搞的像是搬家,還有的則是過分的高估了自己的搬運能力,百多斤的行囊,一天走下來,就已經累慘了,三天那就得是大牲口才有的體魄,一週,要麼徹底累垮,要麼已經一再掉隊。
殘酷的現實,艱難的抉擇,導致沿途棄物無數。
那景象看着就都讓人心生悽惶,但往好了想,這也算是一次均財富的過程。
凱恩留意到,走在最末的這支弱勢羣體隊伍,每個成員都給自己淘了身不錯的裝備,正常情況下,他們勞碌一生,積攢的餘錢怕也買不起這麼一套。
較好的裝備讓這些人在林地中搭起營帳休息。
然而這注定是特殊的一夜,第二天早晨,超過半數的人沒能醒來,他們在美夢中死去了。
做夢的其實不光是死去的人,活着的人也都做夢了。這場夢非常逼真,並讓他們感覺到愉悅,這份愉悅相當程度的緩解了一直以來的生存壓力,現在他們覺得精神飽滿,身體狀況似乎也好了許多。
結合一下死了如此多的人,人們自然會感到奇怪。細心的人則發現,死去的大都是平時狀況就不佳的。
甚至可以說,那些都是拖慢隊伍行進速度的累贅,只不過但凡有一分奈何,人們也不願意放棄,所以纔有了這支拖拉在最末尾的遷徙隊伍。
聰明人已經有了推測:天國餐廳,優勝劣汰,一碗濃湯,強者更健康,弱者上天堂。
收拾情懷和行囊,人們離開了,死者已死,活着的還要繼續求存。有人說:“在安然中沒有痛苦的死去,或者已經是那些人最好的結局。”
天國列車再向北走,追上了越來越多的逃難者隊伍。
拖家帶口,艱難北行。不管是被蠱惑而盲從,還似心中有計劃二主動北上,這些人都無法摘掉自己弱勢羣體,又或倒黴蛋的標籤。
原本的沼地成了凍土,皚皚白雪已經基本將長草掩埋,只露出很少的一些在地表,點綴這冰封的世界。
沿途的慘況超過遠超後面,路倒的人太多,差不多到了隨處可見的地步。
官方開出的較爲平坦的道路兩旁,更是屍骸堆成了牆。
很少有人會選擇安葬他們,凍土掘削,太費氣力了,利用營火把地面焐熱是個辦法,但卻耽擱時間,而且柴火也並非隨處可見。
另外,冰寒死亡若說有什麼好處,不容易爆發瘟疫算是一個。
除了各種慘狀,凱恩還見到了‘均財富’的情形,已經不再遮掩,而就是在光天化日下發生着。
食物、行囊、衣物,需要什麼就扒什麼,前邊找到更好的再換,而周圍即便有人看到,也是一臉的冷漠,繼續自顧自的、或招呼着親人北行。
荒野上還能看到各種奇形怪狀的帳篷,有的帳篷中有人休息,有的則人去帳空,或乾脆死在了裡邊。
野風在曠野上肆虐,捲起砂糖般的細碎冰雪,在地表形成飛蕩的雪塵,看起來就像是水浪,一波波的胡亂掃蕩。
被狂風撕毀的帳篷苫布,宛如招魂幡般,在風中獵獵作響,偶爾還能看到有毯子或衣服什麼的在風雪中翻飛,彷彿內裡有隻淘氣的精靈,在地上、空中,肆意的打滾玩耍。
環境惡劣,氣氛悲涼,天國列車,成了一抹亮色,越來越多的人知曉,它提供免費的濃湯,是難得的美味。
當然,‘一碗濃湯下肚,強者愈強好上路,弱者安然去天堂。’的說法也緊跟着廣泛傳播。
可即便如此,仍然有越來越多的人嘗試喝這碗湯,並稱之爲‘天國的審判’。
詳細的說法就是:若是上帝要我在人間繼續奮進,那麼我就會一覺之後,狀態更好。若是上帝要招我去天堂,那也沒什麼好怕的,苦難終於可以結束了。
越是大苦難,宗教越是發達,當人們意識到人力的渺小後,很容易走向另一個極端,那就是信運、信神、信上蒼。
凱恩自然是不信這些的,他只信自己。
隔一天,他就會讓傀儡們去收割那些飲湯而死的,命魂之力已經聚集,採走就可以了。
接下來的大半個月,凱恩都是在命魂豐收中度過的,天國列車甚至都不需要北行,只要橫向的在廣褒的凍土荒野中游弋就可以。
官方修建的遷徙大道就一條,但三千四百萬英國人遷徙過程中走出的道路,可絕不止一條。
如今整體遷移進度滯後的這些,大多是弱勢羣體,這也讓他們成爲最適合被收割的一羣。
一個潛在的判斷標準,若在標準線之上,那麼濃湯就是補藥,若是標準線之下,虛不受補,濃湯就是毒藥,宛如服用過量的精神致幻劑,在無比真實的美夢中死去。
殘忍嗎?凱恩覺得有一點。但另一方面,他很習慣扮演這種有原則的死神。
除了收集命魂之力,他也收集其他物資,食材、布料、金屬精華、植物精華等等。
他在爲興建屬於自己的勢力做着準備,命魂之力,結合已有的超凡資源,不斷的生成超凡物品,壯大團隊。
比如說空間儲物。低級的空間儲物,空間摺疊倍數低,同時更加脆弱,不穩定,容易被破壞。
可是不要緊,通過外部掛件,來加強其安全性。
這讓他的小團隊獲得了驚人的儲藏能力。
當然,濃湯免費供應的消耗也是很驚人的。
總的來說,這就是一次複雜的轉換,通過這種轉換,凱恩越來越富裕和強大。
就這般宛如剪羊毛般來回橫掃着緩慢向北推進,等到抵達蘇格蘭最北端時,已經是他到這個世界將近四個月之後。
二月初,即便是未受災,這也是一年中最冷的時節,是春天到來前的凜寒期。
而今年就格外恐怖,平均溫度零下45度,凌晨3點到太陽升起的這段時間,更是達到恐怖的零下60度。
一杯滾燙的沸水,潑灑開來,可以在空中製造效果極佳的冰霧飛雪,沒有水。
唾沫在落地前就成了冰,雪全部是沙粒狀的,而不是雪片,並且沒有黏性,很難將之團成雪團。
陽光和風令地上的雪變成硬殼,45公斤以下的人可以在上面表演踏雪無痕。
皮膚直接暴露在空氣下,會感受到刀片割般的刺痛。至於眉髮結冰什麼的,那都是基本狀態。
可以說,氣溫低於零下60度,十牀棉被裹腳,都會很快就有種光腳站在雪地中的冰寒感覺。
死亡、死亡、還是死亡。在遷徙大道盡頭的德內斯灣,他見到了遠比蘭開斯特還要慘的宏大死亡場面。
他估計,拍攝90分鐘長鏡頭都夠了,那已經是言語無法形容的悲慘場面,即便是已經見了太多死亡而麻木的人,看到那裡的景象,也必然會被激起傷感情緒。
不同於蘭開斯特,死在這裡的人大多面帶痛楚和悲傷。他們是在絕望的煎熬中死去的。
除此之外,這裡也上演了瘋狂的殺戮。
凱恩見到了多達三十七座的能量塔,但大多已經被摧毀。
他能想象當時的情形。當一場極寒的暴風雪降臨,能量塔所能輻射的區域成爲唯一活命的依仗。
帳篷+營火+暖爐+海豹皮、熊皮之類的保暖衣物,這樣的配備是無法在持續的酷寒中生存的。
有知識、有經驗的人,在這套配備的前提下在背風除掘削雪洞,熬過了暴風雪。而大多數人,則爲了活命去爭奪能量塔熱輻射範圍內的資格。
如果死亡將成爲必然,那麼秩序必將崩潰,機槍也不能阻擋狂暴的人羣。
無數人被槍射殺,無數人在暴亂中死於踐踏等情況,軍隊也沒人倖存,他們被憤怒的人羣咬死、踩死、毆打致死、甚至撕碎。
難民實在是太多了,那種如潮涌動的效果,宛如{殭屍世界大戰}中的殭屍海,殺不勝殺,然後就是洪峰般摧垮一切。
超級暴亂,凱恩估算,數百萬人死在了這裡。
簡直就像是命運裁決神劍的斬殺,這一劍下去,英國的人口結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若是連被他收割的,以及其他原因死亡的(凱恩後來知道,類似蘭開斯特那樣的慘劇,還有兩處,都是在海邊),可以說,英國最龐大的底層人口,基本已經被消耗殆盡了。
超過兩千萬人,已經死在了這場極寒危機中,刨去數百萬沒有選擇北上避難,而是另想辦法的人口,真正成功北上的人口,不到500萬。
拋開感性的東西,冷靜思考,3400萬人口,成功北逃500萬,對應這個時代的科技、經濟、政-治-體-制,還是能講的通的。畢竟不是所有國度都像種花家,每年都要經歷一次人口大遷徙(春運)。
“可惜了!明明可以把濃湯的尺度在提高那麼一兩個檔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