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得幾日,一個高大漢子來到綠竹巷,只見此人身穿白衣,容貌清癯,頦下疏疏朗朗一叢花白長鬚,垂在胸前,雙眼炯炯有神,面色桀驁不拘,正是向問天。
任盈盈將二人互相介紹,一行人便向杭州進發,綠竹翁年老,卻是沒有跟來。
三人乘馬而行,緩緩向東。行得兩日,三人皆感有些疲憊。向問天便僱了大車,到得運河邊上,索性棄車乘船,折而南行。一路之上,向問天花錢如流水。待過了長江,運河兩岸市越加繁華。舟中長日,向問天談些江湖上的軼聞趣事。許多事情王璟都是前所未聞,聽得津津有味。但涉及黑木崖上魔教之事,向問天卻絕口不提,王璟心知肚明,也不多問。
經過三日的相處,兩人倒是互相瞭解了一些,不復先前陌生之感。這一日,到得杭州城。向問天在舟中將他自己和王璟化妝一番,舍舟登陸,買了三匹駿馬,乘馬進了杭州城。任盈盈自去悅來客棧,等候他二人。
常言道:“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杭州古稱臨安,向來是個好去處。進得城來,人羣聳動,笙歌處處。王璟跟着向問天來到西湖之畔,但見碧波如鏡,垂柳拂水,景物之美,直如神仙境地。
兩人沿着湖堤縱馬前行,不多時,兩人下了馬,將坐騎系在河邊的柳樹之上,向山邊的石級上行去。向問天似是到了舊遊之地,路徑甚是熟悉。轉了幾個彎,遍地都是梅樹,老幹橫斜,枝葉茂密,想像初春梅花盛開之日,香雪如海,定然觀賞不盡。
穿過一大片梅林,走上一條青石板大路,來到一座朱門白牆的大莊院外,行到近處,見大門外寫着“梅莊”兩個大字,旁邊署着“虞允文題”四字,透着勃勃英氣。
向問天走上前去,抓住門上擦得精光雪亮的大銅環,回頭低聲對王璟說道:“一切聽我安排。”王璟點了點頭,只聽得向問天將銅環敲了四下,停一停,再敲兩下,停一停,敲了五下,又停一停,再敲三下,然後放下銅環,退在一旁。
過了半響,大門緩緩打開,並肩走出兩個家丁裝束的老者。這二人目光炯炯,步履穩重。左首那人躬身說道:“兩位駕臨敝莊,有何貴幹?”向問天道:“嵩山門下、華山門下弟子,有事求見江南四友,四位前輩。”那人道:“我家主人向不見客。”說着便欲關門。
向問天從懷中取出一物,展了開來,只見他手中之物寶光四耀,乃是一面五色錦旗,上面鑲滿了珍珠寶石。王璟在劉正風府邸見過,知道是嵩山派左盟主的五嶽令旗,令旗所到之處,猶如左盟主親到,五嶽劍派門下,無不凜遵持旗者的號令。
那兩名家人見了此旗,神色微變,齊聲道:“嵩山派左盟主的令旗?”
“正是。”向問天回道。右首那人回道:“江南四友和五嶽劍派素無來往,便是嵩山左盟主親到,我家主人也未必……未必……嘿嘿。”雖沒有說下去,大抵是不肯賣面子,卻又不願意得罪人,是以沒有說完。
向問天嘿嘿一笑,將令旗收起,說道:“我左師侄這面令旗,不過是拿來唬人的。江南四位前輩是何等樣人,自不會將這令旗放在眼裡……只是在下一直無緣拜見江南四位前輩,拿這面令旗出來,不過作爲信物而已。”
那兩人果然面色緩和很多,疑惑道:“閣下是左盟主的師叔?”
向問天又是一笑,說道:“正是。在下是武林中的無名小卒,兩位自是不識了。想當年丁兄在祁連山下單掌劈四霸,一劍伏雙雄;施兄在湖北橫江救孤,一柄紫金八卦刀殺得青龍幫一十三名大頭子血濺漢水江頭,這等威風,在下卻常在心頭。”
王璟知道這兩人一個叫丁堅,外號“一字電劍”,另一個人叫施令威,外號“五路神”。想不到向問天瞭如指掌,暗自感嘆。
丁施二人聽他先捧江南四友,又大大的捧了自己二人,也是甚爲高興,陪他哈哈哈的笑了幾聲,見這禿頭胖子雖然面目可憎,但言談舉止,頗具器度,確然不是尋常人物,他既是左冷禪的師叔,武功自必不低,心下也多了幾分敬意。
施令威心下已決定代他傳報,轉頭向王璟道:“這一位是華山派門下?”
向問天搶着道:“這一位風兄弟,是當今華山掌門嶽不羣的師叔。乃是風清揚的師弟,十分精通劍法。”
丁堅“啊”的一聲,他是使劍的名家,聽得王璟精於劍法,忍不住技癢,可是見這人滿臉黃腫,形貌猥瑣,實不像是個精擅劍法之人,問道:“不知二位大名如何稱呼。”
向問天道:“在下姓童,名叫童化金。這位風兄弟,大名是風紀中。”
丁施二人都拱了拱手,客套道:“久仰,久仰。”
丁堅說道:“兩位請進廳上用茶,待在下去稟告敝上,見與不見,卻是難言。”向問天笑道:“兩位和江南四友名雖主僕,情若兄弟。四位前輩可不會不給丁施二兄的面子。”丁堅微微一笑,讓在一旁。向問天便即邁步入內,王璟跟了進去。
走過一個大天井,天井左右各植一棵老梅,枝幹如鐵,極是蒼勁。來到大廳,施令威請二人就座,自己站着相陪,丁堅進內稟報。
向問天見施令威站着,自己踞坐,未免對他不敬,卻也不好請他也坐着。便起身道:“風兄弟,你看這幅畫,雖然寥寥幾筆,卻是氣勢不凡。”一面說,一面站起身來,走到懸在廳中的那幅大中堂之前。
王璟聞絃歌而知雅意,暗誇向問天洞悉人情世故。便接過話茬說道:“童兄,不錯,此畫筆力雄健,筆法森嚴,一筆筆便如長劍的刺劃,顯然暗含劍意。”
向問天尚未答話,施令威在他二人身後說道:“這位風爺果然是劍術名家。我家四莊主丹青生說道:那日大醉後繪此一畫,無意中將劍法蘊蓄於內,那是他生平最得意之作,酒醒之後再也繪不出來了。風爺居然能從此畫中看出劍意,四莊主定當引爲知己。我進去告知。”說着喜孜孜的走了進去。
向問天咳嗽一聲,說道:“風兄弟,原來你懂得書畫。”
王璟回道:“童兄過獎,略知一二。”
忽聽得門外一人大聲道:“他從我畫中看出了劍法?這人的眼光可了不起啊。”叫嚷聲中,走進一個人來,髯長及腹,左手拿着一隻酒懷,臉上醺醺然大有醉意。
施令威跟在其後,說道:“這兩位是嵩山派童爺,華山派風爺。這位是梅莊四莊主丹青生。四莊主,這位風爺一見莊主的潑墨筆法,便說其中暗含劍意。”
那四莊主丹青生斜着一雙醉眼,向王璟端相一會,問道:“你懂得畫?會使劍?”這兩句話問得甚是無禮。
王璟回道:“不敢說懂,略知一二。”原劇中令狐沖以酒套近乎,王璟卻是不甚懂酒,還好穿越前倒是會一些素描,拿來忽悠丹青山應該足夠。
丹青生聽到此話,喜道:“原來風兄竟也是懂畫之人,不知可否讓我見識一番?”完全無視了向問天。
王璟道:“既是莊主相邀,在下便獻醜了。只是我的作畫方式與衆不同,需得一些扁長木炭,再來一些白紙。”
丹青生見王璟全然不要文房四寶,讚道:“風爺果然不同凡響,這些平凡事物,容易的很。”說完便遣丁堅去拿了一些木炭,削成條狀,又讓施令威去自己書房拿了一些白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