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梳剛說完這話,背後忽然響起了一陣驚呼聲。她忙轉頭看了一眼,竟見黃氏舉着一根朽木棍子朝她奔來!魯氏這人平日裡沒這麼張狂的,只因今晚丈夫兒子侄子都在,她便以爲有人給自己撐腰了,順便撿了跟棍子就想狠狠教訓寶梳一頓,好把自己丟出去的那點臉面找回來!
寶梳瞧見她撲來時,也不打算躲閃,就想待會兒假假地挨那麼一下,再叫她賠三年哭三年。可黃魯氏剛剛近前,旁邊的黃氏忽然掙扎着起了身,整個人撞向了魯氏!只聽見魯氏哎喲地驚叫了一聲,手裡的木棍子飛了出去,人也給撞下土路,摔在了陶家位分最高的那位的墳頭上,立刻疼得驚抓抓地叫喚了起來。
黃氏這麼一撞,已經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所以自己也軟乎乎地倒在了寶梳的懷裡。下面傳來了陶遠德三父子的叫罵聲,黃氏喘息了兩口氣後,忽地嚎哭了起來,嘴裡罵道:“你們就逼死我們好了!看老天爺放不放你們這些作孽的王八!我家遠備死得好慘吶!就是給你們幾兄弟害死的!遠備吶,我索性跟你去了倒還清靜些呀!”
寶梳忙替她按揉了幾下心口道:“您可不能去啊!要真有大冤屈,您去了誰替陶二叔討回來啊!您先歇口氣兒,有話我們慢慢說!”
“是啊,娘!”佩鮮在旁心疼道,“要替爹申冤,總得留口氣活着吧!您可不能有事兒啊!”
“鮮兒啊!”黃氏哭得眼淚鼻涕一塊兒流,“你爹死得不明不白啊!叫娘怎麼甘心呀!老天爺都看不過意,派龍王爺衝了你爹的墳,就是想跟我們說,你爹死得冤枉啊!”
“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瘋了!”陶遠德跳上土路指着黃氏罵道,“這些年給老二守gua守得不甘心,還想在我們陶家鬧出點事兒來?我看你還是省省吧!剛纔娘已經發話了,你往後就不再是陶家的媳婦了!”
黃氏看見陶遠德更是氣憤,想撐起身又沒力氣,只好伸出手顫抖地指着他道:“你個沒良心的!遠備就是給你們害死的!他壓根兒就不是吃山紅中毒而死!”
“死婆娘你還要胡說是不是?”陶遠德說着一把抓住黃氏的胳膊,粗暴地往身邊拉拽。寶梳也怒了,不帶這麼欺負人的吧!她起身就掀了陶遠德一掌,喝問道:“怎麼了?還要當街行兇啊?”
“管你屁事,給老子滾開!”
“老子早就死了上千年了,你哪門子的老子啊?仗着你胳膊粗腰板硬是個男人,是吧?行啊!”寶梳抹開了袖子道,“剛纔你兒子只會當縮頭小烏龜,你這老子索性給他做個榜樣,叫他好好瞧瞧縮頭老烏龜是什麼樣兒的!”
“哈哈哈……”衆人捧腹不禁,哈哈大笑了起來。
“他孃的!”陶遠德氣得眼珠子都紅了,指着下面墳堆邊站着的阮家人問道,“你們阮家就沒個人出來管管這婆娘嗎?到時候給我揍了你們可別說我欺負她!”
阮謙瞥了一眼旁邊的麴塵,沒說話。麴塵眼望着那堆破墳,口氣淡淡地說道:“行,我不會說你欺負她的,不過要是她把你揍了,也請陶家大叔擔待着點,到時候別上門哭鼻子要湯藥費那麼丟臉。”
“阮大管家,”臉色已是青黑的陶婆婆氣憤道,“我們陶家人在這兒處置家務事,你倒放着你那媳婦在這兒搗亂,是不是太欺負人了?”
“家務事?”麴塵不屑道,“您老人家不是已經說了嗎?黃二孃已經不是您陶家的媳婦了,那您這算處置哪門子的家務事呢?況且,你們陶家的男人若是叫我們阮家的一個小媳婦都給欺負了,我們阮家男人再開口,是不是有點惡霸的嫌疑了?靳寶梳!”
“幹什麼?”寶梳一邊挽袖準備開打一邊問道。
“記得留口活氣兒,省得別人說我們姓阮的太欺負人了。”
“知道了!”寶梳應得輕描淡寫,“打得沒氣兒了我再救回來不就行了嗎?上閻王殿裡拖個烏龜魂兒回來我還是有本事的!怎麼樣啊,陶家大哥,動手不動手啊?放心,我打人不打臉的,你那張臉留着給兒孫瞻仰的時候瞧,如何?”
陶遠德氣得拳頭都捏緊了,可他瞧着寶梳一副很喜歡掐架的樣子,又有點猶豫了。再說了,讓他在這麼多人面前跟阮家一個小媳婦掐架,實在是丟不下那個臉面!所以他憋了一大口氣,指着寶梳放了句狠話,然後跳下土坡朝爛墳堆兒走去道:“還愣着幹什麼?娘叫埋就趕緊埋了!”
“哇!”黃氏聽了這話又大哭了起來,爬到土路邊上,雙手緊緊地拽着路邊的野草道,“你們絕對不得好死!你們埋,你們埋了今晚我家遠備的魂兒就來找你們!”
“閉嘴!”陶婆婆喝道,“你都不是陶家媳婦了,有你說話的資格嗎?滾一邊去!”
“你這個死老太婆!”黃氏顫顫地指着陶婆婆道,“你說遠備是吃山紅中毒死的,我吃了七日的山紅了,我怎麼沒中毒死?”
“什麼?”衆人頓時一驚,議論聲如桑蠶嚼葉般沙沙響起。
陶婆婆臉色一僵,正要答話時,渾身污泥的陶應宣接過話氣憤道:“可不是嗎?自打我娘聽別人說起山紅沒毒之後,她便自己摘了在家裡偷偷地吃!大夥兒瞧瞧,我娘那樣子像中毒的嗎?像嗎?”
衆人拿眼望向痛哭中的黃氏,心裡都有了答案。而陶家老大老三臉上立刻像抹了一層濃濃的白霜似的,又僵又白。陶應宣又道:“我爹若不是因爲吃山紅中毒而死的,那我倒想請問請問奶奶了,當初我爹到底是怎麼死的?”
陶婆婆此時沒有任何反應,像尊石雕似的立在那兒。片刻後,她忽然仰面倒了下去,陶遠德忙扶住了她喊道:“娘,娘,您沒事兒吧?”她靠在陶遠德身上,虛眯着兩隻渾濁的眼睛,深喘了兩口氣後,猛地嚎啕大哭了起來!
“我的兒啊!我的老二啊!你不是因爲山紅死的,那你是怎麼死的呀!哎喲喂!我的兒啊,我的心肝肉啊!娘這麼久都以爲你是吃山紅中毒而死的呀!老天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家老二到底是怎麼死的呀!噯喲喲,我也不活了!我也不活了!讓我去地底下跟老二問個清楚吧!”
陶婆婆這一驚天地泣鬼神的哭泣瞬間就讓整個局勢起了戲劇化的轉變。原本大哭不止的黃氏愣在了那兒,而最傷心變成了陶婆婆。她那一嗓子嚎起來,惹得旁邊幾個心軟的婆子都掉起了眼淚,儼然像是個慈母在爲枉死的兒子心疼!
“娘!娘!您先別哭了!”陶遠德有些慌亂了。
“老大啊!”陶婆婆滿面淚痕地抓着陶遠德的肩頭道,“老二死得不明不白啊!不能這麼把他埋了!要挪回去好好查一查呀!要不然老二死得不安生啊!”
“什……什麼?”陶遠德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挪回去!好好給老二請幾個和尚來念唸經,重新置副好板子,把老二好好地安葬了!要不然啊,我這做孃的沒法安心吶!聽見沒?趕緊動手,把老二的殘骨挪回去!”
“娘……”陶遠德的眼神明顯複雜了,有茫然,詫異,甚至是恐慌。就在他愣神時,陶婆婆忽然擡手就甩了他一個巴掌,喝道:“叫你挪你就挪!那是你親弟弟啊!他死得冤枉,我們還顧及什麼晦氣不晦氣嗎?聽我的,挪!”
陶遠德咬了咬下嘴脣,似有大不心甘!可陶婆婆已經發話了,他只好悻悻地招呼陶家人,幫着挖陶遠備的殘骨。有了這話,麴塵衝阮威點了點頭,阮威揚手招呼阮家本家幾個兄弟道:“走,幫一把,要陶二哥真有大冤屈,伸了冤得了善果,自然少不了我們一份功德,那可比日日吃齋唸佛管用得多!”
他一招呼,有幾個不怕晦氣沾身的便上前幫忙了。黃氏見狀,這才鬆了口大氣,一頭暈倒在了地上。寶梳忙讓侯安背了黃氏回家,安頓好黃氏後,她才發現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了。走出黃氏院門時,麴塵居然站在院外那棵矮桑樹旁發神。
“哎,”寶梳揉着肚子上前問道,“阮大管家沒去看熱鬧嗎?”
麴塵轉身看了她一眼問道:“肚子疼還是肚子餓?”
“你說呢?晚飯都還沒吃上呢!”
“那行,回去吧,四嬸在家應該留了飯的。”
“你來看黃大娘的嗎?”
“我路過,不行嗎?”
“隨你!”寶梳說罷懶洋洋地往前走。走着走着,她忽然轉身問麴塵:“你很喜歡兒子是不是?”麴塵反問道:“想給我生個兒子了?”她扮了個鬼臉道:“夢吧!”麴塵含笑道:“我偶爾還真的會夢見,難道你也會夢見?”
寶梳一邊後退一邊說道:“我就是問問,你老人家在外那麼幾年,就沒*出個兒子?”
“連*都沒有,哪兒來的兒子?”
“真的?哄我的吧?其實我覺得,你真的沒必要跟我這一畝三分田耗下去。跟你說個貼心的話,那女人啊,還是生了娃兒的有滋味兒,有風情,不單單會過日子,還更會伺候你。”
“所以啊,”麴塵一臉平淡地答道,“我想讓你給我生兒子,你想明白了?”
“什麼嘛!不是我,是……”寶梳差點就把青竹齋說出來了,不過她還是忍了下去,乾笑了兩聲道,“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不希望你爲了我這點薄田耽誤了你那一片肥沃,知道吧?”
麴塵上下打量了寶梳一下,最後把目光停在了她胸前,若有所思地回答道:“你有的地方也挺肥沃的。”她微微一怔,皺眉瞪了麴塵一眼,立刻轉身飛快地走了。
回到家後,靈芝給他們倆熱了飯菜,一邊陪着他們吃一邊問起了陶遠備的事情。吃完了飯,兩人便上樓睡覺去了。寶梳搶先一步進了房間,從櫃子裡抱出了兩*被褥鋪在了地板上。麴塵關上房門問道:“怎麼了?還打算分*睡了?”
寶梳一邊鋪被褥一邊笑道:“放心,不是叫你睡地板,是我睡。本着客戶至上的原則,我既然收了你的房錢,我就不會讓客人睡地鋪的。”
不等她鋪好,麴塵就脫了鞋踩上去,盤腿坐下問道:“好好的,爲什麼想起睡地板了?”
“嘿嘿……”寶梳堆了一臉假笑道:“沒什麼,我睡相不太好,不想打擾我尊貴的客人歇息了,您請吧!”
“不必了,”麴塵笑道,“橫豎我明下午就走了,你那睡相我都忍了這麼久了,不在乎這一晚。”
“你明下午就走了?”寶梳的笑容漸漸地散去了。
“怎麼?捨不得我?”
“耶!”寶梳忽然跳起來,比了個v字手型,然後在被褥上歡快地跳了幾下,開心道,“耶!耶!耶!惡魔終於要走了!惡魔終於要走了!明晚開個趴體,明晚一定要開個單身趴體!”
麴塵擡頭瞟了她一眼,伸腳輕輕一勾,將把興奮中的她絆倒在了被褥上,然後欺身而上問道:“惡魔?我不是狐仙哥哥?”
寶梳翻了個白眼道:“去!少臭美了,你是狐仙哥哥?你是狐狸惡魔還差不多!”
“什麼叫單身……趴體?”
寶梳咯咯咯地笑了幾聲道:“單身趴體就是專門爲單身男女準備的。什麼叫單身就不用我解釋了吧?就是邀請一羣都是單身的人來家裡吃吃喝喝,玩玩樂樂,就這樣而已!”
麴塵貼近了她臉龐一些,笑容狡黠地問道:“你單身?”
“除了身份上不單身之外,我心理身體都單身,”寶梳抖了抖眉毛得意地笑了笑,還伸出小手朝他揮了個拜拜的手勢道,“阮大管家您就放心地去耕耘您城裡那些肥沃的土地吧!至於我呢,嘿嘿……會繼續等我的狐仙哥哥出現,我們倆互不耽擱,多好呀,是不是?要是您哪日找個真正中意的,您只管說一聲兒,是休是離就您一句話的事兒,是不是?”
麴塵眸光微暗:“身體單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