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大梁忙謝道:“那就有勞老闆娘您了!”
“不客氣,都是家鄉人,自然該多照顧些。回頭我就帶你去找那邊管事的,讓他給你派個活兒。至於住處嘛……”寶梳想了想笑道,“要不就先安頓在這私房菜館的後院,橫豎海櫻平日裡也在這兒上工,你們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嚴大梁憨厚地笑了笑道:“那就多謝老闆娘好意了!不過……”
“不過什麼?”
“海櫻好像很不高興我留下來……”
“別管她,聽我的,只管留下就好了。對了,你剛纔說芒果和雪梨怎麼了?”
“哦,您稍微等等!”嚴大梁忽然起了身,匆匆出去了一小會兒後又回來了。回來時,他懷裡抱着一條雪白的小狗,瞧上去才幾個月大,看上去像雪梨似的。寶梳忙問道:“這狗哪兒來的?”
“這是芒果和雪梨今年剛剛下的崽。一共下了五隻,這隻最雪白,臨走前,你二嬸叫我帶一隻來給你,說你保準會喜歡。”
“真的呀!”寶梳欣喜若狂,連忙伸手抱過來笑道,“這是芒果和雪梨的小崽子呀!厲害啊,芒果,都當爹了!那我豈不成奶奶了?哈哈哈!對了,起名字沒有?”
“沒呢,您給起一個吧!”
寶梳愛憐地撫摸着那小狗崽想了想道:“那就叫雪絨吧!它這一身毛像極了它老孃,白白淨淨的,一點雜質都沒有,就叫雪絨好了!實在是辛苦你了!走這麼遠還帶着一條狗,沒少給它洗毛吧?還這麼幹淨呢!”
“你二嬸說了,你不喜歡髒兮兮的狗,總得收拾乾淨了才舒服。所以我這一路上來,只要有太陽和小溪,我就弄他去洗洗,他倒也不怕水,越洗越高興。”
“哈哈,那是像它爹,芒果膽兒就大!唉!”寶梳揉着那小雪絨感觸道,“自打搬到城裡去後,芒果和雪梨就交給了二叔二嬸,現下想起來還真的挺想它們的。”
“您就放心好了,他們倆好着呢!”
“也對,”寶梳抱起小雪絨逗了逗道,“有二嬸在,準能照顧地好好的。小雪絨你就乖乖地跟着我吧!有機會我就帶你回去看你爹孃好不好?小可愛,真是夠可愛的呀!完全遺傳了你老孃的基因,好白好白的哦!一會兒帶你回去見姐姐好不好?”
又閒聊了一些霧重村的事情,寶梳找來了裡弦書院那邊的管事,把嚴大梁交給了他。兩人走後,寶梳抱着小雪絨在賬房裡獨樂樂,正逗得起勁兒時,海櫻忽然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叉腰問道:“寶梳,你把那個嚴大梁留下來了?”
“嗯啊!”寶梳舉着小雪絨玩舉高高道。
“嗯什麼啊?”海櫻一把搶過小雪絨,嚇得寶梳忙又撈回來護在懷裡說道:“小心點!摔着我的小雪絨我跟你拼命你信不信?這可是芒果和雪梨生的。”
“我不管誰生的,”海櫻拍了兩下桌子,着急道,“橫豎你就是不能把那個嚴大梁留下!”
寶梳理着小雪絨的絨毛道:“給個理由啊,劉大廚!”
“理由?理由很簡單,我看他不順眼!”
“話說回來,最近你看誰順眼過?”
“我……”
“自打夏夜要和詹媛成親了,你的火氣和脾氣就跟伙房裡那柴火似的噌噌直往上竄!”
“我有嗎?”
“沒有嗎?”寶梳把小雪絨護在懷裡,作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道,“瞧你這會兒的火氣,就像要把我們祖孫倆吞下去似的,對不對,小雪絨?這個姨奶奶好可怕是不是?”
“我……”海櫻揉了揉心口,舒緩了一口氣道,“行,我降火氣,降脾氣,什麼都可以降,但是……”
“但是就是不能留嚴大梁是嗎?”
“對!”
“爲什麼?”
“我看他不順眼吶!”
“你不看他就行了唄!他平日裡都在裡弦書院那邊上工,就夜裡回來睡上一覺,理論上跟你壓根兒碰不上啊!”
“萬一碰上了呢?”
“躲開不就完了嗎?”
“寶梳!”海櫻真急了,拿起桌上兩本賬就使勁地拍了兩下下,寶梳忙抱着小雪絨起身躲到了椅子後面去繼續說道:“本來就是啊!人家帶着你孃的書信來投奔我,我沒道理要趕人家走是吧?再說了,裡弦書院那邊確實是缺人啊!你要不信,等阮麴塵來了你自己問他去!”
“你知道他是爲什麼而來的!”
“那你自己也清楚啊!”
“我……我清楚所以我纔想讓他走啊!”海櫻又拿着賬本使勁拍了兩下着急道,“我對他沒意思的,我一點都不喜歡他,他留在這兒根本就是白費功夫!還不如打發了他回去好好找個媳婦呢!”
“也許人家在這兒也能另外找個媳婦呢?你瞎擔那些心幹什麼呀?沒準人家看你對他沒意思,自己就另外尋覓去了,還用你擔心?”
“我……”海櫻被寶梳堵得說不出一句話了,急得原地蹦彈了幾下。她把賬本往桌上一扔,跺了兩下腳,帶點撒嬌帶點鬱悶地喊道:“寶梳!”
“幹什麼呀,海櫻姐?”寶梳也學着她搖搖小肩撒嬌道。
“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的!”海櫻小拳頭都捏緊了。
“我知道歸知道,但是就這麼把人家嚴大梁打發走了,不等於剝奪了人家在臨安城裡追求其他姑娘的權力了嗎?這樣做會不會太自私了?或許,人家會在城裡遭遇另外一段緣分,從此相伴終身呢?”寶梳眨了眨嬌媚的大眼睛笑道。
“那好,你就去告訴他,我對他沒意思,讓他趕緊找別的姑娘去!”
“人家也沒明說對你有意思啊!”
“寶梳……”海櫻徹底沒招了,趴在賬房桌上不走了,耍賴道,“你到底是誰的姐妹,到底幫誰啊?最近我心裡夠堵的了,你就別給我添堵了行不行?我知道我娘想把我嫁給嚴大梁,但我心裡怎麼想的你不清楚嗎?死寶梳,你壞死了!不許給我添堵了,聽見沒?要不然……”
“要不然怎麼樣?”寶梳退到屏風後探出腦袋笑問道。
“要不然我就辭工!收拾包袱回老家去!”
“哎喲喲,海櫻你這就更沒意思了!爲了這麼點小事就要收拾包袱回老家去,還要拋棄我們這些好姐妹,你太不地道了哦!”寶梳衝她吐吐舌頭道。
“誰不地道了?你爲了個夥計還連好姐妹都不顧了呢!我不管,你把嚴大梁弄走!趕緊弄走!”海櫻追到了屏風後,寶梳忙抱着小雪絨閃了出來,笑嘻嘻地直奔門邊。剛要開門溜走,卻被忽然推開的門板砰地一聲撞了個滿頭青包。她頓時哇地一聲嚎了起來,捂着額頭蹲下去嚷道:“誰呀?”
“你怎麼站在門後面啊?”麴塵略帶笑意的聲音從她頭頂上傳來。她揚起臉一看,還真是她家阮麴塵,立刻癟了癟嘴,委屈萬分道:“臭相公!你想把我撞成小傻子嗎?”
“我哪兒知道你就在門後面呢?”麴塵呵呵笑了起來,伸手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輕輕地替她揉了揉額頭說道,“又不是末兒,還跟海櫻在自己賬房裡瘋什麼呢?”
“海櫻讓我把那個嚴大梁趕走,相公,你說要不要把他趕走?”
“要的要的!”海櫻忙跑過來,一臉着急地對麴塵道,“他就是在鄉下幹過兩年木工活兒,做不出什麼好東西的。你留着他也沒用,還不如打發了,我娘那邊我會交代的,你們就不用爲難了!”
“哦,你們是說那個嚴大梁嗎?今日新來的那個?”麴塵問道。
“相公你見過他了?”寶梳問道。
“剛剛在裡弦書院那邊見過了,李管事正在給他分派差事。我看他跟老師傅聊建瓴的事情還聊得頭頭是道,就細下問了幾句,原來他還會蓋房子,我就讓他跟着黃老師傅了。眼下那邊正是缺人,放走了這麼個好手豈不可惜了?”
“喲,他還會蓋房子呀?”寶梳故意衝海櫻擠了擠眉眼笑道,“看來他那人還真謙虛呢!跟我們說只會做桌椅板凳,誰知道竟還藏了大本事,是個不錯的男人喲!”
海櫻忙用胳膊撞了撞寶梳,衝她嘟了嘟嘴,飛快地跑出了賬房。麴塵關上房門問道:“那個嚴大梁跟海櫻是什麼干係?”
“你不知道?人家還記得你長什麼模樣,你卻不記得人家了?他就是侯大娘妹妹認的乾兒子,也算侯大娘的幹侄兒了。”
麴塵微微顰眉想了想,隨後恍然大悟道:“是個胖小子啊?小時候來過村裡好幾回,就聽見侯大娘叫他二胖二胖,也不記得他真名叫什麼了。晃眼多年不見,他竟不胖了。怪不得我剛纔見着時也覺得有些眼熟呢!”
“怎麼樣?人還不錯吧?配得上海櫻吧?”寶梳一副媒婆的諂媚樣兒問道。
“配海櫻?”麴塵想了想笑道,“瞧着人還不錯,雖然塊頭大,但說話誠懇不打虛腔,幹活兒也利索,拿上手就能幹,是個好把式。不過啊……”
“不過什麼?”寶梳忙緊張地問道。
“不過他娶了海櫻會不會太吃虧了?海櫻嘴巴那麼利索,嚴大梁哪兒是她的對手?要真成親了,嚴大梁準會被海櫻管死的。”
“架不住人家嚴大梁願意呀!”
“那倒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們倆情願就行了。對了,”麴塵低頭摸了摸寶梳懷裡的那個小雪糰子問道,“哪兒來的小狗?給末兒買的?”
“我孫女兒!”寶梳笑米米地說道。
“孫女兒?”
“芒果和雪梨生的!嚴大梁大老遠地從霧重村裡給我帶來的!好看吧好看吧,很像雪梨吧?我剛剛給他起了個名字叫雪絨,一會兒拿回家去給末兒,她準高興死呢!”
“何止高興死,準得跟在屁股後面爬呢!”
“哈哈!那我這會兒就回去,相公也要回去嗎?”
“我約了人在這兒談事情,晚上不必等我了,好好招呼着師傅就行了。”
“那我先走了,相公!”寶梳在麴塵臉頰上親了一下,抱着雪絨就走了。麴塵在賬房內坐了一會兒後,侯安推門進來道:“老闆,人來了,是請到雅間去嗎?”
“幾個人?”
“兩個。”
“進城還算順暢吧?”
“我親自去接的,沒人跟蹤。”
“好,”麴塵合上賬本,揉了揉鼻樑道,“請到樓上紫檀閣去。”
“是!”侯安應着退了出去。
麴塵起身出了賬房,剛剛把門鎖上,詹曉寧忽然一溜煙跑進了院子,跑到他背後甜甜地喊了一聲:“姐夫!”
麴塵轉身看了他一眼,問道:“又闖什麼禍了?”
“嘿嘿!”詹曉寧討好地笑了兩聲道,“真是什麼事兒都瞞不過姐夫呀!姐夫就是這世上最最聰明的人了!”
“廢話就少了,說吧,你又幹什麼了?是不是又惹詹媛不高興了?還是去繡莊那邊搗亂了?”
“那個……我想跟姐夫你借點錢。”詹曉寧笑嘻嘻地說道。
“又去賭?上回屁股還沒被你姐打夠?”
“不是不是,”詹曉寧忙擺手道,“這回絕對不是賭,我敢拿我爸媽的名義發誓,這回絕對是正經事兒!姐夫,你就借我一點吧!你知道姐姐多摳的!自打上回發現我下注之後,零花錢都二錢二錢的給了,弄得我一直鬧饑荒啊!我又不敢跟她要,一要她就囉嗦,我只好找你了!”
“多少?”
詹曉寧比劃出了兩根手指頭笑道:“就二百兩!過段日子我就還給你。”
“去浩瀚閣賬房拿。”
“不行啊,姐夫!去浩瀚閣賬房拿,姐姐會發現的。姐夫你就從你私房裡摳一點點出來救救我的急好吧?”
“我沒私房。”
“不是吧?姐夫你沒私房?是不是怕我告訴姐姐啊?放心放心,我們男人們之間的事情不用她一個小女人知道的。我絕對不會出賣姐夫你的!絕對不會!”詹曉寧舉起右手,一臉忠誠的模樣發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