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爲什麼?小孩子鬧脾氣?”寶梳隨口問了一句。
“哦……”世海翻起眼皮又瞟了寶梳一眼道,“其實……我也不知道……隨口問問的。”
“怎麼想起問這個了?”寶梳專注地盯着她的烤肉問道。
“也沒什麼,”世海若有所思地盯着手裡的烤肉道,“我只是在想,當初麴塵若沒賭氣離家,興許也掙不下如今這份家業,說到底也是他自己能幹。”
“不必誇他了!”寶梳聽得美滋滋地笑道,“你也不差呀,世海哥!眼下立馬就要娶媳婦了,娶的還是萬家溝裡的村花,回頭你那魚塘再整紅火了,那就該是你能幹的!”
“我那魚塘……我不打算幹了。”
“爲什麼?”
“我打算成親之後去城裡幫你祿成哥。”
“祿成哥,”寶梳忙擡頭問道,“祿成哥打上回進了城就沒再回來過了,他在城裡幹起了什麼好買賣嗎?”
“他從原先東家手裡接過了一個鋪子,改成了茶館,正缺人手呢!他託人帶了信兒給我,叫我去幫他,我想了想就答應了。”
寶梳笑道:“這是好事兒呀!去了城裡,好好大顯一番身手,亮瞎外面那夥人的眼睛!”
世海臉上浮起了一絲無奈的笑容,低下頭去輕聲說道:“再有能耐也晚了不是?”
“嗯?”寶梳聽得不是很清楚,又問了一遍,“什麼晚了?”
“沒什麼,”世海自嘲地笑了笑道,“橫豎就是晚了。對了,麴塵不回城裡了嗎?”
寶梳咧嘴一笑道:“不回了!他現下已經不是什麼龐府大管家了,就是個已婚男青年罷了!他自己說的,去哪兒由我說了算,該怎麼過還怎麼過。”
“哦……”世海那低低的嗓音裡分明透着一股子失望。他正想再問時,麴塵忽然走了出來,低頭看了看兩人,笑問道:“躲這兒來偷懶了?我叫你幫着夏婆婆,你倒跑這兒來偷吃了?”
“哪兒有偷吃呀?”寶梳聽見麴塵的聲音,立刻舉着她的小烤肉,起身捱過去自鳴得意地晃了一下笑道,“香吧?我和蕊蕊在這兒蹲得腿兒都麻了,才烤成這副模樣,想不想嚐嚐?”
麴塵握着她拿鐵棍的手,拉近了些嗅了嗅道:“嗯,烤得還不錯,灑了鹽沒?瞧着已經夠熟了,再烤都成肉碳了。”
“我叫蕊蕊去拿鹽了,她怎麼還沒回來?你幫我拿着,我去瞧瞧!”寶梳把鐵棍遞給了麴塵,跑進門裡找初蕊去了。麴塵望了一眼她的背影,待她跑遠後,這才蹲下來撥了撥火問道:“你見過萬水蘇了?”
世海握着鐵棍的手微微一顫,有些心虛地應道:“哦……你說萬萱草的姐姐嗎?是見過,上回去萬家時見過。”
“她跟你說什麼?”麴塵輕描淡寫地問道。
“她……”世海瞟了麴塵一眼問道,“你這麼問什麼意思?”
“那你剛纔那麼問寶梳又是什麼意思?”麴塵擡起眼眸,與世海對視道。
世海臉色緊了緊,低下頭去擺弄手裡的烤肉道:“我只是隨便問問……”
“你對寶梳還不死心?”麴塵打斷了他的話問道。
他沒回答,雙眼只是盯着那烤得滋滋作響的肉,心如同這被烤的肉一般焦灼難受。剛纔進院門時,夏新和寶梳那番打趣全被他聽見了,心裡那滋味真像倒翻了醋瓶子似的酸澀難受。他已經有段日子沒見着寶梳了,只是聽說寶梳和麴塵眼下好得叫人眼紅了,他以爲是誇大其詞,直到剛剛見着寶梳護着麴塵那模樣時,他才心涼了半截地信了。
“萬水蘇說什麼我能猜得到,但你若真信了,那我也無話可說。你要繼續在寶梳跟前提,我不攔着,只是你這樣做……恐怕到最後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只是覺得你並非真心對寶梳的。”
“你是?”麴塵略帶挑釁的口吻,看着他問道,“還記得當初我說過吧?在我沒反悔之前備好聘禮來娶寶梳,我不甚歡喜,可過時不候,我沒理由要等到你有足夠勇氣娶寶梳的時候!”
“你怎麼不說你出爾反爾?”世海有些憤怒地盯着麴塵道。
“就算我出爾反爾了,那也得問問寶梳她願意跟着誰。她是個很有主意的人,你認爲我能勉強得了她?”麴塵反駁道,“世海,好好想着你沒過門的媳婦吧!我們夫妻感情很好,不需要別人來操心,可你若是還對寶梳有歪心思……”
“鹽來啦鹽來啦!”寶梳捧着鹽罐子,和初蕊笑嘻嘻地跑了出來。麴塵把話忍了下去,轉頭換了張笑臉說道:“怎麼把夏婆婆的鹽罐子都搬來了?”
“夏婆婆都說不介意了,”寶梳挨着麴塵蹲下一邊掏鹽一邊笑米米地問道,“偷吃沒有?偷吃沒鹽味兒的肉仔細這輩子都不想吃肉呢!”
“這不等着你嗎?來,多撒點,我喜歡味兒重點!”
世海不滿地瞥了麴塵一眼,把鐵棍塞給了初蕊後便起身走了。回到前院時,熱騰騰的飯菜已經擺上桌了。他收整了一下情緒,走過去挨着劉達坐下了。劉達跟夏原說完了嘴邊那句話,又偏頭對他小聲道:“新哥和麴塵想重新開藥圃園子,你去不去?我們兄弟幾個都打算去幫忙!”
“不去。”世海臉色不悅道。
“怎麼了?誰惹你了?”
“沒誰,”世海抿了口酒,悶悶地說道,“又不是隻能在他手底下討飯吃。我跟祿成哥說好了,往後我到城裡幫他去!”
“哦……”劉達似乎明白了什麼,拍了拍他的肩頭笑道,“男人大丈夫,別爲了個女人壞了我們兄弟的感情,不說了不說了,喝酒!”
這天晚上,夏婆婆家格外熱鬧,鬧到快二更天了才各自散去。寶梳右手裡握着一把野雞翎羽,左手提着一包吃食,被麴塵扣在懷裡,藉着月光,哼着小調地在田埂上走着。麴塵偏過頭,噴着酒氣地問道:“你唱的是什麼調啊?”
“流行音樂,你不懂的。”寶梳心情愉快地揮着那把翎羽,像個指揮家似的。
“我不懂?嗯……那我們來個懂的?”麴塵說完彎腰把她橫抱了起來。她嚇得輕叫了一聲,差點把手裡的翎羽掉田裡去了。忽然被騰空,左邊是田,右邊也是田,中間一條窄窄的田埂,掉下去兩人都要成泥娃娃,所以她的心跳得噗通噗通的,忙把麴塵肩頭抓緊嗔怪道:“嚇死人了你!不知道你喝了多少嗎?萬一摔下去,我們倆都要滾身泥了!”
“你以爲我醉了?”麴塵抱着寶梳原地晃悠了兩下笑道,“還早着呢!要不再轉個圈?”
“別在田埂上玩了,好不好大哥?”寶梳哭笑不得,“我知道你很英明神武,高大帥氣,再喝半斤都不會倒呢!先放我下來行不行?萬一掉田裡好丟人的啊!”
話音剛落,麴塵真抱着寶梳原地轉了兩圈,寶梳嚇得尖叫了一聲,雙手緊緊地把麴塵脖子抱住了,使勁捶了一下笑道:“鬧完沒有?真不帶這麼玩的!”
麴塵低下頭去,湊到她額頭邊笑問道:“怎麼了?信不過我?”
“信信信!”寶梳忙小雞啄米似的點着頭道,“我可信你了!我這輩子就信你一個人了!阮管家,哦,不對,阮爺,我們快回去了好不好?芒果和它媳婦還沒吃晚飯呢!”
“再轉個圈?”
“不要了不要了!”寶梳晃了晃兩條小腿,摟着他的脖子撒嬌道,“回去了!回去了!芒果還沒吃飯呢,準餓死了!它媳婦才頭天進門就餓肚子,多說不過去呀,對不對,阮爺?”
“好,”麴塵拋了拋寶梳,雙手抱得緊緊的,“看在芒果媳婦的份上,我就不在這兒折騰你,回去再折騰!”
“回去睡你的覺吧!”寶梳面帶羞紅地說道。
“你當你今晚還能跑得掉?”
“跑不跑得掉回去再說唄!”
兩人一路打打鬧鬧,說着小情話回了家。進了院子後,寶梳忙把自己收拾的那包肉和骨頭分給了芒果和它媳婦,兩條狗果然是餓着了,噼哩啦啦地就開始啃起了骨頭。寶梳又把兩條長長的野雞翎羽插在了狗窩上,對芒果說道:“今兒是你大喜的日子,娘還是要給你佈置佈置洞房的是不是?好好對你媳婦吧,不能欺負人家哦!”
“走了!”麴塵拽着她的手道。
“不忙嘛,”她吊着麴塵的胳膊翹嘴道,“我還沒給芒果佈置好洞房呢!另外還應該給它媳婦燒個熱水洗個澡什麼的,再拜個天地什麼的,對了對了,我們還應該發個紅包什麼的……”
麴塵不等她說完,拉了她起來彎腰抱起就往樓上走去。剛走到樓梯口就把她放了下來,摁在木牆上就狂吻了起來……只聽見咚的一聲,黑暗中寶梳帶着點點哭腔道:“我的頭……疼死了……要腦震盪了……”
回答她的只有耳邊沉沉的低喘聲和腰帶上掛着的那串鑰匙哐當的落地聲,緊着又是寶梳那哭腔:“砸着我的腳了……你就不能看着點……”
某狐狸壓根兒就沒工夫理會寶梳在鬧什麼,一心只顧着把自家這節小白藕從衣裳裡頭“刨”出來現成吃了!以彌補上回嘴到肉邊都沒吃成的遺憾!對,是嘴到肉邊,上回明明什麼氣氛什麼感覺都到位了,就是臨到頭肉溜了,害嘴傷心死了!這回某狐狸學乖了,搞什麼氣氛都是瞎忙活,據說藕要新鮮着吃,所以一“刨”出來,他就奮不顧身地吃了上去……
某小白藕開始嗚嗚嚕嚕地抗議起來了,明明該洗白白了放在一口溫暖柔和的小鍋裡“小火慢煨”呀,哪兒有這樣生猛的吃法啊?藕快散架了,大哥!
可某男猶如專業廚師般地貼在她耳邊溫馨提示道:“急火快炒過後……再小火慢煨……那樣更有味兒……柴火備得夠足不用擔心中途會歇火……今晚我慢慢‘煨’着你……”
某小白藕哪裡知道,做一節待吃的藕是那麼地不容易啊!不僅僅要被大火快炒,小火慢煨,還得像香煎小黃魚似的,被人吃完了正面再翻過來吃背面,反反覆覆地從樓梯口到房間裡,她都不知道自己被吃了多少回了,橫豎回到她那暖和的大x時,她確信自己已經只剩下骨架了。於是,那略帶哭腔的聲音又軟綿綿地響起了:“今晚……分房睡……你……滾那邊去!”
某狐狸淡定地褪着“毛”,殲詐地笑道:“待會兒再說,這會兒先把正事兒辦完了!“
“什麼?剛纔那不算正事兒算什麼?”某小白藕掙扎地撐起上半身叫屈道。
某狐狸覆上身,凝着她的眼眉笑道:“還沒完,急什麼?”
“還……還沒……沒完……不要!我要去跟芒果睡啦!”
“芒果洞房呢,別去打擾人家新婚,乖了!”
某小白藕徹底地暈死過去了!佛祖啊,他真入過你老人家的門下麼?當過和尚不是應該六根比較清靜麼?火氣怎麼還這麼重?嗚嗚嗚……不要跟狐狸玩了!不要跟狐狸玩了!狐仙哥哥都是壞哥哥!
一頓“飽餐”後,某狐狸抱着他的小白藕滿意地睡了。小白藕像散了架的木娃娃似的爬在他胸前,有氣無力地嘀咕道:“死狐狸……死狐狸……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臭狐狸……臭狐狸……”
“別罵了,”某狐狸撫着她的背呵呵笑道,“還想我再來憐香惜玉一回?誰是死狐狸?你還沒找着你的狐仙哥哥嗎?”
“沒!”
“嗯?”
“哦……找到了找到了……”
“在哪兒呢?”
“可不就在眼前嗎?狐仙哥哥,睡覺吧!睡覺吧!快點睡覺吧!”某小白藕忙討好道。
某狐狸徹底地被滿足了,合上眼舒舒服服地睡起了大覺。可憐的小白藕悲催地嘀咕着,明早還起不起得來x啊!
第二天早上寶梳醒來時,窗外已經大亮了。她知道,初真她們肯定先去了。一掙扎,渾身跟打了小怪獸似的痠痛啊!正在鬱悶時,麴塵捧着一碗麪走了進來,見了她那副蓬頭散發委委屈屈的樣子,笑問道:“總算醒了?”
“哼!”寶梳嘟嘴扭頭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