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姐夫回我們家去!”善薇晃了晃喜婆婆的胳膊小聲撒嬌道。
“那也得你姐夫願意啊!之前我和你爹那麼挽留他,還說會把你許給他做填房,可他都不答應啊!硬是帶着綰綰跑到這兒來了,我有什麼法子?你還是歇了那份心吧,過不了多久綰綰就有新娘了……”
“叫別的女人照顧綰綰,您真放心嗎?當後孃的個個都狠毒,不出兩年,您那寶貝外孫女準給人害了!”
“有她爹在,沒那麼嚇人的。”
“娘……”
“行了!”喜婆婆皺眉輕聲喝了喝她道,“吃過午飯我們就走了,綰綰自有她爹和姑婆照看着,你就別跟着瞎摻合了,聽見沒?要不然,我往後不敢再帶你瞧綰綰了。”
善薇別提有多不滿了,起身假裝上茅廁,往後院去了。到了晌午開飯時,小院裡擺了四桌,擠得滿滿的,十分熱鬧。等衆人都上坐了之後,寶梳將她做的那個果脯蛋糕拿了出來,擺在了綰綰跟前。衆人一看,頓時覺得眼前一亮,紛紛問起這是哪方習俗,是怎麼個做法。
“初真和秦大娘她們還沒來嗎?”洪姑姑端着兩碗菜走到桌邊問寶梳。
“想是那邊忙不過來吧!不礙事,姑姑,開飯吧!”寶梳拿着個小木刀,握着綰綰的小手,準備切蛋糕了。
“再等等,纔剛到點兒上,指不定在路上了呢!”洪姑姑放下菜碗,不停地往外張望着。一旁的善薇不滿道:“就單等她一個人嗎?到點兒了不開飯,那是不吉利的!今兒綰綰最大,凡事都要以綰綰爲先,要照我們那邊的做法,到點兒了不來就不等了,一會兒再送份回禮兒就行了!”
喜婆婆忙在桌子底下扯了扯善薇的衣袖,示意她別多嘴。可她那話匣子像打開了就收不住似的,很不滿地瞥着洪姑姑道:“大姑,綰綰肚子都餓了,開飯了吧!這麼多人等着呢,就單等她一個,這面兒也太大了吧?要不您叫個人去問問,她到底來不來啊,省得這麼多人空着肚子候她一個呢!”
滿院子沒人說話,就聽見善薇一個人在那兒抱怨着。洪姑姑也沒理她,一邊招呼上菜一邊往外瞧着。喜婆婆臉上都有點掛不住了,又使勁地拽了她衣袖兩下,她倒更不樂意了,起身從寶梳懷裡抱過綰綰道:“橫豎都要等着,可別把綰綰餓壞了,姨給你拿糖餅子吃!”說完她抱着綰綰往房間去了。
等菜上齊了時,初真這才匆忙地來了。洪姑姑叫了一聲開席後,善薇才抱着綰綰從後院晃悠了出來。寶梳伸手道:“來,綰綰,我們還是得把蛋糕切了,是不是?虎子哥他們都等着吃呢!”
善薇卻沒把綰綰遞給寶梳,只是臉色不快地說道:“橫豎都過了點兒了,還切什麼切?切了都不吉利了!”初真聽了這話,忙抱歉地笑笑道:“抱歉了!讓你們久等了!我原本說不來了,可二嬸和四嬸非得讓我過來,說沒一個人來不好呢!”
善薇擡起眼皮,蔑了初真一眼道:“要來就早來啊!看把綰綰餓得,要不是我餵了兩塊糖餅子,準得餓哭了!那什麼蛋糕分了就是了,我們家綰綰餓得切東西的手勁兒都沒有了,趕緊喂她兩口才是正事兒!大家都吃吧!娘,給綰綰舀點粥!”
喜婆婆忙捅了她一下道:“人家寶梳手還伸着呢,讓綰綰切了蛋糕再說。人一大早做出來的,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兒呢?”
“不是叫分了吃了嗎……”
沒等善薇說完話,寶梳收回手轉身朝賈秀才那桌喊道:“秀才相公,快點過來,綰綰切蛋糕啦!你是親爹,是一家之主,家裡沒個主事的女主子,非得你來帶着綰綰切不可!快點快點,利索點嘛!”
“來了來了!”正在敬酒的賈秀才忙喝了杯子裡的酒,快步地走了過來問道,“這切蛋糕,還得有這麼個切法?”寶梳笑道:“那是自然!綰綰現下還不會切,等她會切的時候,你想幫都幫不上了呢!”
“不用麻煩姐夫了,姐夫你回去陪客人吧!”善薇抱着綰綰,一臉女主子的模樣起身道,“我帶着綰綰切就行了,把那竹刀給我,不就是橫七豎八地切幾塊嗎?誰不會啊!趕緊的,大家還等着吃飯呢!姐夫你回你那桌吧,這兒交給我就行了!”
“喲,不太好吧?”寶梳故意挑挑眉梢笑道。
“怎麼不好了?你這人挺囉嗦的,做了個蛋糕還這麼多講究,到底切不切啊?”善薇有些不耐煩了。
“你又不是她親孃,人親爹還在這兒呢,照我們老家的習俗,那得她最親的人來切不可。”
“我不是她親孃,我是她姨娘啊!論親,誰能比我更親?”善薇那一肚子的火有些被點着了的感覺。
“姨娘終究是姨娘,那不是親孃,更不是小娘,對不對?”
“我是她姨娘也是她小娘,總行了吧?蛋糕還切不切啊?先等這女的時辰就過了,你這會兒又來磨蹭,我們這桌還吃不吃了?”善薇張嘴就說出了這句話。話音落時,整個院子都安靜了下來。
爲何小娘?其實就是填房繼室的別稱而已,還有地方稱新娘或者二娘子的。善薇這麼一說,席間的人就像是在電梯裡遭遇了一個來歷不明的臭屁似的,不好說什麼,都憋着。其實上午那陣善薇進門後,大家都瞧出來了這姑娘是想當綰綰的後孃的。
賈秀才那臉色也憋得夠綠的,喜婆婆更覺得老臉都快丟光了,在桌子地上使勁地捶了善薇腿一下,善薇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纔好像說得有點過了,卻又不知道怎麼圓回來!
“你不知道小娘是什麼意思吧?”寶梳忽然冒了這麼一句。
“不知道!”喜婆婆如獲救星一般連忙接了話道,“她不知道啊!小娘……小娘是什麼意思?別說她了,我都不知道啊!”
“小娘就是填房的意思,哎喲,”寶梳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嘴脣笑道,“對不住了,喜婆婆!瞧我這張嘴欠抽的,害得善薇姑娘鬧了個笑話呢!是我不對,我自罰三口酒!”說罷她當真端起面前的酒碗,大喝了三口。
“沒事兒!沒事兒!我們不是那起小器的人兒!”喜婆婆見臉面總算圓回來了,使勁地扯了善薇一下,笑盈盈對寶梳說,“你要不提啊,我還真不知道那小娘是什麼意思!我們那頭都不這麼叫的,都叫那什麼……那什麼……哎喲我一時還給忘了,歲數大了就是腦子笨!”
“別說那笨不笨的了,都快坐下吃吧!”洪姑姑忽然從後面殺了過來,從善薇手裡奪過了綰綰,白了她一眼,然後走過去塞到賈秀才懷裡道,“人家寶梳好意做了個新玩意兒,趕緊切了,讓大家都開吃!”
賈秀才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下,接過寶梳遞來的竹刀,握着小綰綰的小手有板有眼地切起了蛋糕。寶梳起頭,元宵初蕊虎子他們起鬨,一塊兒拍手唱起了生日歌,樂得綰綰雙手雙腳直蹦!
大家都高興地看綰綰分蛋糕時,只有善薇一臉不滿地瞪完洪姑姑又瞪初真,接着是寶梳。瞪完一圈後,蛋糕也分完了,她立刻起身伸手道:“來吧,綰綰,到姨這兒來,喝粥粥了!”洪姑姑從賈秀才懷裡接過綰綰卻道:“你也帶了一上午了,坐着吃吧,這兒有我呢!”
善薇假意客氣道:“您不也忙了一上午了嗎?肯定累着呢,給我吧,帶綰綰我從來沒覺着累過!”洪姑姑就是不給,挨着初真坐下道:“又不是外人,別那麼客氣了!綰綰今兒是壽星,我這姑婆要抱抱,沾沾壽星的好運呢!你坐下吃吧,別站着了!”
善薇眉頭皺得跟川字似的,又不好說什麼,只能一屁股坐下來,拿起筷子悶悶不樂地夾了兩口菜。洪姑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舀了碗米粥後,把綰綰塞到了初真懷裡笑道:“來,叫初真姨也沾沾我們綰綰的好運,賴着她喂兩口粥好不好?”
初真沒多想,接過綰綰和飯碗便熟門熟路地餵了起來。善薇立刻秀眉豎起,擱下筷子道:“不是那樣喂的,還是我來吧!你也沒帶過娃兒,哪裡知道該怎麼喂……”
“你坐着吧!”洪姑姑沒等她說完便打斷了,毫不客氣地說道,“要說初真沒帶過娃兒,你就更沒帶過了!初真爹孃死得早,那一個弟弟一個妹妹都是她一手拉扯大的。蕊蕊當初才一歲多,還不是初真又當爹又當娘又當姐姐地養大的?瞧瞧,就是這小姑娘,長得水靈兒吧?跟她姐姐是一樣兒的美人坯子!”
“洪姑姑你說笑了,”初真隱約察覺到了對面那個女人對她的敵意,勉強笑了笑說道,“哪兒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沒我叔叔嬸嬸還有你們幫着,我也沒那個能耐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