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那是遲早的事啊!”馬老爺拱拱手笑道,“像陳老爺這等不沽名釣譽之人實在是難得,這回總商頭目之位非你莫屬啊!”
“哪裡哪裡,”陳老爺假意客氣道,“不敢隨便忝居高位啊!”
“這哪裡是忝居啊?是實至名歸啊!”馬老爺說着故意往麴塵那邊瞟了一眼,然後提高音量道,“誰都知道你是國舅爺,家底殷實豐厚,爲人又仁厚仗義,論資歷論年紀論家世都非你莫屬,誰還敢跟你爭呢?”
“說笑了說笑了,馬老爺!你不也一樣嗎?說到家底殷實,你在臨安城那可是排得上號的啊!這臨安城有誰不知道你馬老爺的名號啊?要叫我選,我必定選馬老爺你任這個總頭目,那才能服得了人心啊!若不然,隨便叫個初出茅廬的青屁股小子上任,誰肯服氣?這臨安城的商道不就亂了嗎?”
陳老爺吹捧完了馬老爺,馬老爺又立刻吹捧起了他:“我哪裡有陳老爺那般有學問見識啊!我就是粗人一個,外頭都叫我大老土呢!還是陳老爺家世殷盛,最堪當這總頭目一職啊!”
“叫你大老土那是敬重你有威望呢!我們臨安城亂了一陣子,就需要像你這樣有威望的人來撐着,那才服人心呢!”陳老爺說着也掃了旁邊一眼,眼含譏笑道,“若是讓那起有點小本錢就自以爲是大財主的人做了這總頭目,那叫我們往後還怎麼做買賣?我告訴你馬老爺,這城裡有幾個輕狂小子,趁火打劫得了點便宜,就自以爲是了,哼,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陳老爺說起這話時,侯安明顯有些不滿了,目光往他那邊掃了過來。剛掃過去,馬老爺忽然開口了:“喲?這位小兄弟眼神很凌厲啊!是不高興我們剛纔說的話嗎?你放心,我們說的不是你家主子,別用那種小雞眼神看着我們。阮老闆你說是不是?”
麴塵打住話,轉眼看了看馬老爺道:“馬老爺可別誤會,我這兄弟今日第一回來到宮門口上,多少有些新奇,到處瞧瞧也是很自然的。”
馬老爺一臉殲笑地走過來道:“原來是因爲沒見過世面覺得新奇啊!那是應該的啊!小地方來的沒見過這種大地方,那一定要趁這個機會好好到處瞅瞅了,不然下回哪兒有這機會呢?貴妃娘娘也不是每年都會召見一次的!要不然,請陳老爺領着你和你兄弟到處轉轉?人家陳老爺來宮裡那可是熟門熟路,跟回自己家似的。陳老爺,你說是不是?”
陳老爺反揹着手,昂首挺胸,不屑道:“馬老爺你別亂使好心了,人家阮老闆什麼沒見識過?還用得着我領着轉悠?人家早在宮裡頭混熟了,要不然怎麼會連自家媳婦都要送進宮去伺候皇上呢?人家是早就熟門熟路了,不許要你費這些勁兒。”
此話一出,旁邊一陣輕微的譁然。侯安立刻指着陳老爺喝了一聲:“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衝誰嚷嚷呢?”陳老爺的跟班回喝道,“敢對我們家老爺嚷嚷,仔細還沒進宮就捱了板子!你家老爺是國舅爺,是你這種小癟三能嚷嚷的嗎?”
“國舅爺又怎麼了?國舅爺就可以胡說八道了?他哪隻眼睛見着我家老闆把老闆娘送宮裡頭伺候皇上去了?什麼時候去的?坐什麼轎子去的?你叫你家老爺倒是說個子醜寅卯出來啊!”侯安纔不會怕那陳老闆,張嘴就噼裡啪啦地反駁了回去。
“嘿!你還來勁兒了是吧?”
“就來勁兒了,你想怎麼着?敢在宮門口跟小爺我打一架不?”侯安衝那隨從挑釁道。
陳老爺擡手製止了那隨從,冷冷道:“阮老闆,你手底下的人果真不是一般囂張啊?宮門口前也敢大聲嚷嚷,就不怕御衛拖去打板子嗎?我勸你還是收斂着點,別以爲誰都會給你三分薄面的!在這臨安城,你還算不得什麼大人物!”
麴塵往前邁了幾步,笑容淡定道:“陳老爺,你還記得這是宮門口,那還記不記得再往裡走就能見到吳貴妃呢?恕我記性不太好,我只記得我家寶梳只進宮過三回,第一回是與景王妃等女眷去的,第二回第三回都是吳貴妃召見的。你說我有送我家寶梳進宮的念頭,是不是指吳貴妃在裡面穿針引線呢?”
“你休要胡說!”陳老爺臉色立刻變了,瞪着麴塵喝道。
“我有胡說嗎?既然你認爲我是胡說,那待會見到吳貴妃時問問不就清楚了嗎?我都沒聽說這事兒,不知道陳老爺在哪兒聽說的?莫非是從淑媛娘娘那兒聽說的?”
陳老爺臉色更不好看了,正要駁斥麴塵,卻被忽然從宮門裡跑出來的小太監打斷了。隨後,這些人就跟着小太監進宮去了。吳貴妃在安清閣召見衆人,趙構也在場。但趙構似乎對這種宴會並不敢興趣,簡單地說了兩句後便藉口身體抱恙離開了。
吳貴妃先讓衆人品過一輪茶後,這才言歸正傳:“今日請諸位來的目的想必諸位在來之前就有過一番揣測了吧?正如諸位所想的那樣,我們臨安城百廢待興,若想恢復從前的繁華,必定得靠諸位共同努力纔是。爲此,皇上想在城內設一總商社,協助經學博士管理城內經濟,也爲衆商戶起一個很好的帶頭作用。”
“皇上此舉聖明!正所謂,一人領頭,衆人合力,方可做得了大事!”陳老爺不失時機地奉承道,“皇上肯信賴草民等,是草民等的大福氣。草民等必定竭盡全力,爲臨安城的繁華效力!”
吳貴妃頷首笑道:“陳國舅說得極好!你們能有此心,不怕臨安不會重現往日繁華。說到這總商社,必定得有個頭目來管着。這人選本宮想聽聽諸位的意見。陳國舅,就由你先說吧!”
陳國舅被第一個點名發言,心裡頗有些得意,起身道:“回娘娘的話,要以草民看,能帶當此任者必須德才兼備,術有專攻才行。所謂德才兼備,就是才德和品行都要端正不阿,那樣纔會處事公正服人心;所謂術有專攻,那便是指買賣人做買賣最基本的能耐。此二項具備着還需一樣,那就是對皇上對本朝絕對的忠誠,如此之人方可上任。”
吳貴妃笑道:“陳國舅字字珠璣,正說中了本宮的心思。本宮也是這麼想的。那麼陳國舅有何好人選呢?”
陳國舅道:“說到好人選,草民倒是有一個。在座有位馬老爺,他是本城人士,祖上五代都在城內居住,家底殷實,威望十足,做買賣的手段自然不在話下。草民以爲,這樣的人就是上佳人選。”
“嗯,本宮也聽說過這位馬老爺。”
馬老爺忙起了身,畢恭畢敬道:“草民便是馬德順,承蒙娘娘有所耳聞,實在榮幸直至!若說到總商社頭目,草民以爲其實陳國舅更適合。”
於是乎,馬老爺又着實地把陳老爺誇了一番。另外幾個想巴結陳老爺的也都紛紛爲陳老爺誇起了門面。陳老爺端坐在位置上,聽到這些奉承和讚美,表情怡然自得,彷彿穩操勝券一般。
那幾個人說完之後,吳貴妃的目光轉向了麴塵,問道:“阮老闆,你怎麼看?”
麴塵起身道:“在回答娘娘這話之前,草民想問問,整個臨安最需要的是什麼?”
“最需要的是什麼?你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草民覺得,對症下藥纔是良方。先弄明白臨安城最需要什麼,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人。若只是照本宣科地挑揀人,未必能選到合適的。”
“哦?”吳貴妃問道,“聽你這話,你好像對剛纔陳國舅所說的擇人標準有些不同意見?”
麴塵看了一眼陳國舅道:“草民並未覺得陳國舅說得有什麼不妥地方,只是不夠完整而已。要勝任總商社頭目一職,除了陳國舅所說的那些條件外,還有一條最要緊的,也是臨安此時最需要的。”
“那本宮倒很好奇,究竟是什麼樣條件?”
“一個字:新。”
“新?何解?”
“說直白點,那就是新人新事新局面。臨安城現下最需要的就是一個新人帶領大家做些新事,開創一番新局面。”
吳貴妃點頭道:“聽起來確實很有道理。但你所說的新人新事,新局面又是指什麼呢?”
“所謂新人,並非指新手,是指這個人在本城待得時間尚短,在本城裡沒有根深蒂固盤根錯節的關係,只有這樣的人才能以一個局外人的眼光看清臨安城的形勢,做出正確的判斷;而新事,則是指除卻舊有的行業,可以延伸出一些新的行業,這樣做不但可以繁榮經濟,也可解決城內閒雜人員過多的煩憂。讓那些人有工做,有飯吃,有地方住,城內的治安必定會更好;最後的新局面想必就不用我再解釋了。有了前面的新人新事,自然就會有新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