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原本新哥不想這事兒鬧大,前幾日巧英和絨絨那麼小鬧了一下,村裡本來就有流言了,所以前晚他和絨絨就說清楚了,不再往來,心想這事兒也就完了,用寶梳那句話來說就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娘,大家回去好好過唄。誰知道巧英會跟豆丁娘說這些事兒啊?不止剛纔那些,還說絨絨在竹林裡頭脫得yi絲不gua地勾……不說了!不說了!仔細二哥又打我!”阮威忙把身子往旁邊躲了躲。
“說話還是這麼沒分寸!”阮謙收回了手訓了他一句道。
寶梳微微皺眉,轉頭問初真道:“巧英跟絨絨吵過架?”
“還沒來得及跟你說,就在繡班裡頭,差點就打起來了。要不是巧英那麼一鬧,怕也沒人知道新哥和絨絨的事兒。”初真道。
“爲什麼吵?”
“最近巧英幹活兒不上心,總是遲到,那日她又晚來了,我問了問,絨絨就說了一句,說巧英奔官夫人路子去了,剛巧給巧英聽見了,兩人就吵開了。上午吵完了,下午又吵,連剪子都動起來了,只差沒開打了。”
“行,下午去了繡班再說。”寶梳點點頭道。
這時,龍氏起了身,拿過酒壺先走到阮謙身邊斟了一杯,又給阮威添了一杯,然後問道:“那夏新家的缺德事誰幹的?我聽村裡好些人都說是絨絨呢!說她不服氣夏新不要她了,這才把人家的菜園子衣裳什麼的全給毀了,夏新家查出來沒有?”
阮威抿了一口酒道:“說起這事兒我又想到巧英了!聽新哥講,那丫頭昨晌午跑去跟夏婆婆說,前晚上打他們門前過了,只是去給她爹拿藥,沒幹別的,還賭咒發誓呢!最後,她又說,夏婆婆要是不信,可以問絨絨,因爲前晚她就只在夏原家門口遇見過絨絨!夏婆婆他們當時覺得,只怕就是絨絨了。不過剛纔聽豆丁娘那麼說,新哥就覺着巧英那丫頭太有心機了,純粹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啊!你們想想,是不是這麼個道理兒?”
秦氏連連點頭道:“我都聽明白了,夏新要還沒聽明白那他的腦子準就是豬腦子了!巧英那話的意思不就是指絨絨是那缺德的黑心肝嗎?哎喲,那丫頭怎麼是這樣的啊?往常真瞧不出來呢!既然她在夏原家門口遇見過絨絨,那指不定是她呢!”
“可她對付新哥家做什麼呢?”阮威反問了一句道,“遠日無仇今日無怨的,除非哪兒招惹到她了!不過新哥說了,這虧他吃了,只當買個教訓,也不必細查了,省得又把絨絨鬧了出來。”
“喲,”龍氏給麴塵添了一杯酒後,彈了彈舌頭搖頭道,“他還真心疼那絨絨啊?不過,心疼也沒用,除非他想看着豆丁娘再上回吊!至於絨絨嘛,我估計她娘準會草草地把她往遠的地方打發,還有臉留在村裡嗎?我要是她,都跳荷塘子了!”
“對別人家的事兒那麼起勁兒做什麼?”阮炎擡頭衝龍氏遞了個眼色。龍氏忙對麴塵笑道:“麴塵,三嬸想問一個事兒。”
“問吧。”麴塵轉頭對她說道。
龍氏先笑了個滿面桔花,再繞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下道:“我就想問問龐府裡是不是有個叫裴元慶的?”麴塵點點頭道:“是有這麼一個人,是龐府的管事,論起來還是龐老爺的表親,三嬸怎麼問起他了?”
龍氏笑得滿面春風道:“之前我們不是勸過初心回來嗎?你都不在龐府裡了,我們也怕她受委屈不是?再說了,她都這麼大了也該配人了,不好再耽擱了,所以啊就想叫她回來。可昨兒呢她託人帶了封信回來,說……哎喲,我都有點不好開口了!”
“不會是初心打算嫁給裴元慶吧?”麴塵微微顰眉問道。
“哎喲!”龍氏輕拍了一下桌面笑容滿面道,“還是麴塵聰明,一猜就準呢!她信上是這麼說的,說大少夫人有心撮合,她也覺得裴元慶那人不錯,就想着定下來呢!麴塵,你覺着呢?那裴元慶到底如何?”
麴塵想了想,放下酒杯道:“龐老爺的母親姓裴,所以府裡姓裴的人都是從他母親老家來的,論起來都沾親帶故。那裴元慶的母親往常伺候在龐老夫人身邊,算她一個金蘭姐妹了。龐老夫人還沒過世前,那老媽子就先一步病死了,龐老夫人在世時挺疼裴元慶,把裴元慶弄到了自己跟前伺候,臨終前也託付了龐老爺,要好好照管她那個同鄉侄兒,連遺囑裡頭都有裴元慶一份房契和一匣子東西。”
“當真?”龍氏眉飛色舞地問道,“要這麼論起來,也算龐老爺的表侄兒了?”
“算吧,龐老夫人過世後,龐老爺就派了他個後廚庫管的活兒,做得還算不錯。”
“只是個庫管?”阮炎有些失望地問道。
“是個庫管,但也是個管事的頭銜,拿的是管事的工錢。”
“一個後廚庫管沒什麼大前途吧?”阮炎問道。
“這也得瞧他自己的了,不過……”麴塵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道,“我直說了,我覺得裴元慶配不上初心。若論能力,裴元慶要沒他娘在龐老夫人跟前的那份姐妹情,他也做不了管事,初心比他更有能耐些。初心真在信裡說,想嫁給裴元慶?”
“真是這麼說的,要不然你瞧瞧她寫的這信……”
龍氏正要把信拿出來時,麴塵擡手道:“不必了,既然她都這麼寫了,想必就是那個意思。裴元慶這人比較閒散,沒什麼求勝爭強的心,跟初心不太一樣,不過論人品,也還不錯的。初心若是真想嫁,我也沒什麼好說的。”
“麴塵啊,”阮炎擔心地看了他一眼問道,“我聽你那口氣,似乎對裴元慶不怎麼滿意啊?你是不是有什麼不好說的?這個是你妹妹的終身大事,你又在龐府待過,可得幫三叔三嬸拿個主意啊!”
“我對裴元慶沒哪兒不滿意的,我剛纔不是說了嗎?他沒什麼上進心,可就算如此,憑龐老夫人留給他那些東西,也足夠他在城裡過好日子了。初心嫁過去,至少衣食無憂,出了龐府,還算半個少奶奶,只要這是初心自願的,我覺得沒什麼不妥。”
“還能是半個少奶奶?”龍氏臉上的笑容綻放得更豔麗了,都笑出聲兒來了,“你不是說他就一處房子一匣子東西嗎?還能把我們初心養成少奶奶?”
“龐老夫人留給他的房子可不是那種三進三出的小宅子,而西邊天橋洞底下背街的一處大宅子,那是龐老夫人自己的陪嫁,偶爾會去住上一兩晚,後來就給了他了。就那一處房子,在城裡少說也是千兩。”
“喲!”龍氏和阮炎異口同聲地驚訝了起來。上千兩啊!他們這輩子連上百兩都沒怎麼見過,何況是上千兩了,那得是多大的一處宅子啊!
“那可真是恭喜了!”秦氏拱起手笑道,“往後進了城,我們也得去瞧瞧那上千兩的宅子到底是什麼模樣的?不會連地磚都貼金箔吧!”
“呵呵呵……”龍氏笑得合不攏嘴道,“那還用說!等我們初心嫁過去了,少不了要請你們去坐坐的。我們初心那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發達了就認親,那種事兒她做不出來!”
“二哥,”阮炎也興奮了起來,忙對阮謙道,“初心還等着我們回話呢,勞煩你下午動手給她回一封,就說我和她娘都沒二話,由着她自己高興吧!”
這頓飯接下來的時間全都在說初心。龍氏和秦氏從初心小的時候一直說到了該怎麼備嫁妝纔不失禮,還讓麴塵寫個城裡小姐備嫁妝的清單,好參考參考,總之是樂得快不行了。
飯後,龍氏碗筷也不幫忙收拾,急急忙忙地走了。阮炎則拉上阮謙去寫回信了。寶梳攙着麴塵的手走出院子時問道:“你覺得初心嫁給那個什麼裴慶元不好嗎?”
麴塵低頭看了她一眼反問道:“你瞧出來了?”
“你說話那麼客氣,那麼委婉,一點都不像一個哥哥在關心妹妹的親事啊!怎麼了?”寶梳晃了晃他的胳膊問道,“你覺着有什麼不妥的嗎?”
麴塵一邊往前走一邊輕輕搖頭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不妥的地方,只是初心那丫頭你不瞭解,她有點心高氣傲,最看不得那些懶散又沒上進心的人了,連曲中她都瞧不慣,總說曲中沒什麼大志向,做不了大事。我只是奇怪,她怎麼忽然想起嫁給裴慶元了,難不成真是因爲大少夫人的撮合?”
“興許是她看對眼了唄!照你那麼說,那裴元慶也算個好男人了,至少沒有一肚子花花腸子惹這個惹那個的,另外還有龐老夫人留下的東西,足夠他和初心過好日子了。”
“但願吧!後日我會去趟外鄉,順道進進城,問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要進城最好,我得補些繡線,你替我一塊兒帶回來好了。”
“行,回頭列個單子給我。”
兩人在土路上壓了一會兒土路後,阮威匆匆追上來,叫上麴塵走了。寶梳一個人先回了家,把之前損失的帳一筆一筆地列出來,再把要補的貨也一一寫了出來。正忙着,門外響起了巧英的聲音,她開了門問道:“有事兒嗎,巧英?這時候你不是應該在繡班那邊嗎?”
巧英看上去挺憔悴的,憂愁滿面地對她說道:“寶梳,我想來找你說說那筆賠錢的事兒。”
“正好我也算出來了,進來吧!”
巧英進去後,寶梳將那份損失清單遞給她道:“你是認字兒的,自己瞧瞧吧!我也不跟你們計較什麼賣價了,都是成本價,那兩幅繡活兒成本攏共三十八兩,兩位繡娘一個半月的工錢是二十四兩,攏共是六十二兩,另外繡線茶具繡架那些小件,加起來四十二兩,繡線多貴你是清楚的,你們兩家那麼一打,就打掉了我**束,我還得去城裡補呢!好了,合出總數:一百零四兩。都是同村的,零頭我不要了,你們每家得賠我五十兩,瞧瞧吧!”
巧英捧在手裡隨意地看了兩眼,放下點頭道:“是我娘砸的,那自然該賠。可你是知道的,把我們家那老屋子賣了,也湊不足五十兩啊!”
“那你說個可行的法子出來吧!”
“唉!”巧英一臉愁容地說道,“我還能有什麼法子好想呢?左右不過是繼續在繡班幹着,好好掙錢,替我娘還了這筆帳。眼下我連二十兩都湊不出,只能先欠着了。”
“行,我也不是要高利貸的,不會逼着你們要錢。不過有句話我得問問你,你也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你問。”
“你到底還想不想在繡班裡幹?”
“寶梳你怎麼這麼問?”巧英連忙解釋道,“是不是因爲這個月我遲到了幾回?你可別誤會啊!我真不是故意遲到的,洪姑姑家不是在修房子嗎?我娘總是老早就去照顧綰綰了,家裡就剩我爹和我弟弟,連個做飯的人都沒有,所以我不得不先把早飯給他們做好了……”
“你先別急,”寶梳擡手道,“前幾回既然已經遲到了,那自然有你的緣由,我不打算在這兒追究。我這麼問你,只不過是想讓你再好好斟酌斟酌,到底要不要再繡班裡幹。你知道,做一件繡活兒,心靜是首要的。而你最近太過於浮躁,換句話說,是想得太多了。這樣的一個人是壓根兒沒辦法做出一幅上好的繡活兒的,而我的要求很高,若非上品絕不出手,所以你要真是對刺繡沒有什麼興趣,真的不必勉強了。”
巧英忙點頭道:“我是有興趣的!真的!初真姐不也誇我進步很快嗎?我真是在認認真真地跟初真姐學呢!”
“可我聽初真說,她教分線都半個月了,你都還沒學會分絨的手法,只學會了基本的分絲手法,你該知道,繡線分得越細,繡出來的東西就越好越真實。你不能一直停留在分絲的階段,你明白嗎?”寶梳耐心地跟她說道。
“你放心,寶梳,我會努力練習的!分絨我也會的,只是分得不夠熟練而已,再幾日,再過幾日我就能熟練了!”巧英有些着急地說道。
“那好吧,再過十日,我會在繡班舉行一回考覈,若是能通過的我就留下,不能通過的那就不能繼續留在繡班裡了,倘若你是真心想留在繡班裡的,我想十日足夠你練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