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嘛……”寶梳不太想去,而且稍微用她那聰明無敵的小腳趾想一想就該知道,多半是阮麴塵的主意。這幾日她是儘量避開麴塵,能不說話就不說話,晚起早睡。麴塵也不勉強她,只是變着法兒地用各種小花招哄她。雖然知道曲塵在想法哄自己,但她心裡還是有些疙疙瘩瘩。
龍氏見寶梳態度猶豫,有點着急了,忙問道:“怎麼了?瞧不上三叔三嬸吶?麴塵都跟我們說了,上回你去龐府的時候,在龐老爺跟前都不發怵呢,還把那龐家大少爺罵得一愣一愣的,你有那本事兒都不肯幫幫三叔三嬸?”
“我哪兒有那意思啊,三嬸……”
“沒那意思就跟我們一塊兒去!”龍氏打斷她的話說道,“有你跟我們一塊兒去,我們心裡踏實點,萬一遇着個仗勢欺人的,也能幫着回兩句不是?要不然,你真跟麴塵鬧上了?”
寶梳正要開口,麴塵忽然從桌子下面伸手來捏住了她的左手,然後對龍氏說道:“賭氣而已,哪兒就真鬧上了?三嬸您放心,到時候一準去。您要再嫌人不夠,把四叔二嬸叫上也行。”
寶梳想抽回手,卻被麴塵捏得死死的。當着一干長輩的面兒,她不好發作,只是虛眯起眼睛瞪了瞪麴塵。可是人家卻是一臉清風般的笑容看着她,還調侃道:“回去我們倆再慢慢賭氣,這會兒說正事兒呢!三叔三嬸就初心那麼一個閨女,又只嫁這麼一回,不去幫忙你心裡過意得去?明年清明去娘墳頭上你好意思說這事兒?”
“呵!”寶梳就知道,這傢伙每回耍賴的時候,準會拿婆婆來跟她掰扯!
“那行,就這麼說定了,”阮謙接過話道,“這趟去城裡龐府,不單單是初心的臉面,也是我們阮家的臉面,該備什麼禮兒有什麼講究麴塵你先說說,好叫我們有個準備。”
“是啊,除了那該備的禮兒,另外我們穿什麼去吶?”龍氏一臉着急道,“初心往年倒是給我帶了好些不錯的衣裳和料子回來,可我不知道穿什麼樣兒的纔算體面!還有那簪子手鐲項鍊什麼的,是不是都得招呼上?我聽說那城裡的夫人小姐們,個個都一身珍珠翡翠,走起路來都叮叮噹噹的!”
“三嬸您當她們是騾子還是驢啊?走起路來還叮叮噹噹的?”寶梳忍不住插了一句。
“那你說怎麼打扮才行啊?橫豎不能掉了我們家初心的臉面啊!”
“城裡的夫人小姐也不是個個都喜歡把自己當首飾架子的,真正有品味的貴婦,一兩樣兒兩三樣兒東西也就足夠了。像您嘛……”
“我怎麼了?”龍氏低頭看了自己略顯臃腫的木桶腰,緊張地問道,“我這樣子怎麼了?還倒騰不出個貴婦樣兒嗎?”
幾個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龍氏有些不服氣地說道:“笑什麼呀?我還不信城裡那些夫人小姐個個都賽嫦娥似的,那還不是脂粉珍珠打扮出來的嗎?俗話說得好,人穿衣,馬上鞍,衣裳首飾弄齊整了,那人就好看多了呀!這有什麼好笑的?”
寶梳笑道:“三嬸,我看貴婦樣兒我們還算了吧,也不倒騰那種模樣的了,簡簡單單,樸樸實實的小家夫人樣兒就夠了。您說您穿一身上好緞子,掛一身珠翠去,不知道還以爲您是上門兒賣貨的呢!到了龐府,反倒會被人笑話,說您怕是典了屋子賣了老牛才弄齊了一身行頭,所以,衣裳首飾不必那麼好,體體面面乾乾淨淨,有我們村的風格就行了。”
“我們村的風格?什麼意思?我們村有什麼風格啊?”龍氏納悶地問道。
“怎麼沒有?蒙頂山是幹什麼使的?種茶的是不是?能種出好茶的地方必定是人傑地靈,處處都透着股茶香,樸實淳厚的。穿戴打扮上都沾點茶的味道,不顯俗氣,還自成風格。”
“那……那怎麼沾啊?總不能兜裡袖裡都裝茶葉吧?”
“那我先問問,打算哪日去?”
“就五日之後。”
“行,我有主意了,您聽我的準沒錯!”
“那好,就瞧你的了!橫豎得把我們幾個打扮得像那麼回事才行,不給我們初心丟臉才行!”
“放心,丟不了臉的,說不定還能給您長臉呢!首先第一點,打今晚起,您得拿茶葉湯混着野薔薇花泡上一炷香的澡,連着泡五日,聽見沒?”
“就泡澡啊?再沒別的了?要不要弄些那香粉什麼的?”
“那些東西就不用招呼了,聽我的準沒錯!另外,你再去家裡把往年初心給你買的那些衣裳拿來我瞧瞧,我給你挑件素淨的……”
“素淨的好嗎?”龍氏着急地打斷了寶梳的話問道,“穿得太素淨,一點都不喜氣兒呢!我們是去說親事兒,又不是去菩薩廟裡上香的,穿那麼素淨幹什麼?”
瞧着她那心急的樣子,一桌人又都笑了起來。寶梳一邊在桌下跟麴塵的爪子較量一邊笑道:“三嬸您聽我把話說完行不行?您啊,這是患富貴丈母孃前期綜合症了!要是進了城見着您那富貴女婿,您怕是腿腳都邁不動了吧?您先別急,聽我說完覺着不對再急。”
“是啊,”秦氏也在旁笑道,“你這還沒見着女婿呢,萬一見着了,怕是連話都抖落不清楚了吧?他再富貴也是你女婿,你怕什麼啊?聽寶梳把話說完吧!”
龍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行,寶梳你說吧。”寶梳繼續道:“挑素淨的,是爲了方便在您衣裳上添繡花,那叫錦上添花,明白不?龐府裡那幾位主子什麼樣兒的緞子沒見過,您把家裡最好的穿去,也未見得有多體面,倒不如讓初真給您衣裳上添些繡花,那才增色呢!”
“這主意好啊!”秦氏連連點頭道。
“初真的繡工,就算在龐府也找不出幾個能趕上她的,到時候您穿着初真給您添繡的衣裳去龐府,回頭人問起,這是誰做的呀?您就可以大大方方跟人家說,哎,這沒什麼啦,就是我侄女兒隨手繡的,家常衣裳罷了!您想想,到時候您臉上得多有光?”
“呵呵呵呵……”龍氏聽罷立刻掩嘴笑了一大通,然後連連拍了兩下桌子樂道,“這主意真真好啊!寶梳你等着,我這就回去把衣裳取來!”
“哎,三嬸,我還沒說完呢……”
不等寶梳說完,龍氏就興沖沖地回去取衣裳了。在門口的時候,還差點跟收工回來的初凝撞上。初凝一邊往裡走一邊看着龍氏的背影問道:“三嬸瘋跑什麼啊?初心姐回來了?”
“取她那些寶貝衣裳去了,”秦氏起身招呼初凝道,“凝兒,去四叔家瞧瞧宋燾回來沒有?我給他縫了件衣裳,叫他過來試試合適不合適?”
初凝走到父親身邊,翹嘴道:“爲什麼要我去喊?我纔不去呢!娘也夠偏心的,兩年都沒給我縫衣裳了,倒給外人縫一身又一身,還分文不收,哼!”
“說這話四叔就不愛聽了啊,凝兒,”阮威擡頭笑道,“宋燾是外人嗎?是外人嗎?你四嬸的親弟弟,那能叫外人嗎?你過來你過來,四叔跟你說……”
“我纔不過去呢!”凝兒衝阮威翻了個白眼道,“四叔你就恨不得把我賣給宋家,好把四嬸和東玉換回來,是不是?”
“哈哈哈……”一桌子人都笑了起來,阮威笑得茶水都噴了出來,連連咳嗽了兩聲道:“哎呀,四叔這點小心思都叫你看破了,怎麼好意思呢?原來就是爲了四叔啊?那行那行,讓宋燾回去吧!橫豎我們家凝兒又不喜歡他,他留在這兒幹什麼呢?叫別人瞧見了,還以爲我們想把凝兒嫁給他呢,是不是?”
“本來就是!我又沒說要嫁給他,是你們這堆人兒在那兒使壞呢,害得我老是被海櫻姐她們笑話!”初凝翹嘴抱怨道。
秦氏笑着拍了她兩下道:“怎麼說話的?什麼叫你們這堆人啊?在這兒都比你大,知道嗎?爹孃也是好心,四叔也是好心,你大堂哥更是操夠了心,去趟宋家溝,把你和你四叔的事兒都辦妥當了,還落你這麼一場抱怨,冤不冤啊?”
“這樣吧,”阮威衝初凝挑挑眉梢道,“凝兒,你到底瞧不瞧得上人宋燾啊?”初凝又扮了個鬼臉,道:“爲什麼要告訴您啊,四叔?您就想把我賣到宋家去換四嬸回來,哼哼,我纔不上當呢!”
阮威一臉無辜的笑容,攤開手道:“我是那種人嗎?賣侄女兒去換媳婦兒?凝兒你要這麼說,四叔心裡可酸死了啊!打小白疼你那麼些了?四叔就是想問問,你瞧不瞧得上,要是瞧不上,就別耽誤了人家說親,知道不?人家宋燾可是說了,瞧得上你,就等你爹一句話了!”
“真的呀?”一桌子人都歡騰起來了。
寶梳趁機從麴塵爪子裡使勁抽回了手,拍着桌面笑道,“四叔,宋燾真是這麼說的?那還等什麼呢?這事兒趕快定了吧!趕上初心這趟,就是雙喜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