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杉周身的光芒越來越明亮,面上的扭曲也越來越厲害,不過這一切明黃看不到了,因爲他的世界此刻就只剩下靜謐和純白無瑕疵的雪花了。他猛然睜開了眼睛,但是眼前依舊是純白一片,除了雪便再也沒有別的了。
雪下得越來越越大,越來越稠密,漸漸地,棠聖和雪已經看不到對方了,即使捱得那麼近。棠聖懷中的容月也逐漸被雪覆蓋,掩埋,身體也緩緩變得冰冷起來,腹部的血液已經停止了流淌,但是被雪浸潤得漸漸凍結起來。棠聖觸手所及均是一陣冰冷,內心惶恐不已,一想到那日在薔薇公子的府邸所看到的那些屍體慘不忍睹的模樣,便將容月緊緊攬入懷中,試圖用自己僅剩的體溫溫暖容月,卻不想隨着雪勢的加大,從心底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寒冷和恐懼。
明黃靜靜地感受着周遭一切,忽然大喝一聲,雪牆頓時爲之震動,並迅速被雪填滿了。而紫杉身上所散發的紫色光芒還是那麼耀眼,好似能滲透的稠密的雪牆似的,放射着其妙的光芒。
棠聖下意識地向這股同樣強大的光芒望去,這力量這光芒,沒錯,一定是那個……棠聖似乎看出了什麼,只不過忽然感覺這雪牆裡的雪更加紛亂而凌厲了,臉不禁被雪劃出了許多細小的傷口,流出來的血瞬間便凝結成血塊了,但卻是一點疼痛也沒有,怕是身體也即將隨着這逐漸降低的溫度而凝滯了。
但是,棠聖卻清晰得感覺到處在這雪牆裡的生命氣息正不斷隨着雪的稠密而逐漸減弱,內心的惶恐始終甩不去。尤其是容月和泠長風,由於傷勢過重而生命垂危。而且即使是他和雪,也將命不久矣。
猛然間一隻手猛然抓住了他的手臂,棠聖差點因爲僵硬而忽略了這手臂,卻不想耳邊忽然響起了泠長風熟悉的聲音,心中不禁一喜,泠長風醒過來了!
然而泠長風的聲音還是異常虛弱的,儘管如此,也依舊傳進了棠聖的耳朵裡,他說:“棠,棠聖,一定……要,要救月兒,拜託了……”棠聖猛然怔住,完全沒有想到到了這個時刻,泠長風還惦記着容月的安危,心裡不禁一酸,卻又立刻爲容月此時的危急情況而擔憂,他冰冷的手緩緩覆在了泠長風的手上,意在讓泠長風放心。
於是,胳膊上緊抓着自己的手突然欣慰地鬆開了,好像只要棠聖開口便一定可以做得到。
雪更加稠密了,仿若巨大的洪荒猛獸,隨時可以將人吞至腹中。而且如此凌厲,生生劃破了衣服和皮膚,但是棠聖還是緊緊抱着容月,生怕她脆弱的身體再次受到傷害。
但是,隨着紫杉的猛然大喝,明黃突然啓動了正式啓動了雪祭。
一瞬間,天地爲之一顫,雪牆更加犀利起來,即使雪牆內的雪如此稠密,但仍舊快速而有規律地旋轉着,生生劃過衆人的皮膚。
昏迷的容月和泠長風也不禁發出痛苦的呻吟之聲,緊接着,雪也忽然傳來悲楚
的呻吟之聲,只是她不能說話,所以聲音聽起來異常生澀難耐,棠聖也覺得身體漸漸不聽使喚,隨着雪花越來越凌厲,即使被寒冷凍僵的身體也逐漸傳來一陣一陣的疼痛。
懷裡的容月痛苦地掙扎着,呻吟着,聲聲入耳,刺激着他的心臟,他再也無法忍受了,再也無法就這樣看着容月幾人受苦,內心裡有什麼正要掙脫束縛迸裂開來。
“啊——”一聲淒厲的吼聲振徹天地,棠聖絕望的聲音似乎傳遍了整個帝都。
王城裡的萬千子民卻早已沉睡,帝都也似乎已沉浸在永無止境的黑夜之中。然而,城中卻穿梭着一批鐵衣騎士,一副沒有靈魂的軀體,所經之處,寒冷凜冽,陰冷不止。尤其是王城大門之處,已是血流成河,橫屍遍野,慘不忍睹。卓陵仍舊手持雪刃,奮力砍殺,已是渾身浴血,雖說月國均是幽兵騎士,沒有血肉,只有一副空殼,但是帝都兵隊的鮮血還是不斷噴灑在卓陵的身上,那雙純潔無暇的雪刃也已被染成了血一樣的鮮紅色。
聽到棠聖吼聲的那一刻,心裡頓時一緊,不安的感覺襲來,充斥了整顆心臟,手中的雪刃卻一刻也不停歇地揮向敵人。
廝殺之聲震天動地。
而隨着棠聖的吼聲,他的身體竟也莫名地閃爍着一股奇異的光芒來,青色光芒一點一點從懷裡迸射而出,瞬間劃出了美麗的流光溢彩,他痛苦的喊聲似乎也被這光彩染色,驀然衝破這重重的雪花,衝向天空。強大的能量頓時使得雪牆轟然坍塌,轟鳴之聲震耳欲聾。青色光芒涌入天際,漆黑的天空頓時劃出一道明亮的口子來,仿若惺忪的睡眼剛剛睜開,旋即,一道豔麗而又刺眼的光芒猛然從裂開的口子之中傾瀉而下,轟然衝向怪石之地。
一時間,不僅整個帝都,仿若整個世界都被這流光溢彩照亮,王城之門的廝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光芒駭住,竟震驚地停下了廝殺,都怔怔地望向怪石之處。
在東闌大陸一個鳥語花香唯美充滿神秘的地方,一個淡漠的身影長然而立,透過這滿天繁星,望向遙遙的北方夜空,隱約之中,竟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力量釋放開來,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青淚現世。”
而怪石之處,即使一直玩味地坐在怪石之上望着這起初無聊異常卻慢慢有趣起來的打鬥,看到青淚所散發出來的光芒,漆黑麪具下的眼眸也不禁更深了幾許。
隨着棠聖的嘶吼之聲沉寂,青淚的光芒卻越來越強烈,猛然從他的懷中緩緩漂浮,擎在棠聖的頭上,不斷散發着奇異的光芒和威力無比的力量。
一瞬間,火熱對峙的明黃和紫杉均悶哼一聲,吐出鮮血,轟然倒地,方纔的靈力尚未施展開來便被這傳說中的聖物的力量壓制住,身體一時承受不住,內臟俱傷,已是奄奄一息,再無力對抗。
“怎,怎麼,怎麼會這樣?”紫杉不敢相信自己竟會輸掉,不禁喃喃自語道
,絕美的臉上似乎恢復了平靜,卻仍是一臉的悲傷和痛苦。方纔身體上的變化她又怎能不知,過往的種種再一次浮現在腦海之中,那些曾經被自己自動過濾的畫面再度呈現在眼前,竟是這般溫馨和溫暖。
“杉兒,等你好了,姐姐就給你編織花環。”紫菱的眼角總是這般溫柔,臉上擎滿了笑容。
“杉兒,杉兒!”她每次被病痛折磨沉睡之際,總能聽到耳邊紫菱這般急切的呼喚。
“杉兒,你放心,姐姐一定不會讓你離開我的!”那次沉重的痛苦以後,彌留之際,紫菱哽咽地說道。然後一道紫色的光芒乍現,溫暖頓時裹住了自己小小的身體。
……
爲何方纔的感覺如此熟悉?仿若兒時那道光芒裡所蘊含的溫暖?
“難道是……”
一瞬間,紫杉明白了一切,驚恐地望着茫然的前方。
卻聽青色光芒已經收斂了的棠聖沉聲說道:“看來你已經明白了一切,紫菱仙子爲何鎖住你,不讓你見世人。”他說着,卻根本未擡眼,只是將容月抱緊,又向已經昏迷的雪和泠長風走去,望去,他們四人均已是衣衫襤褸,渾身浴血了,好在雪祭即使破滅,不然他們的身體便如同曾經那些死屍一般了。
“不,不!那個女人絕不會這麼做!她鎖住我就是爲了讓自己受到世人的敬仰!”紫杉還是不敢相信這一切,逃避地狡辯着。
“呵呵,是嗎?”棠聖悲傷地望着地上躺着的三人,苦澀地接着說道,“難道她將紫石注入你體內也不足以說明一切嗎。”
紫杉一怔,恍然大悟,“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你不告訴我?”即使氣若游絲,卻依舊痛苦地喊出聲來。
“紫菱仙子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爲她愛你勝過一切。”棠聖緩緩說道,他早已蘇亦天詳細介紹過關於紫石的種種傳聞,彩虹仙子的神聖之物紫石不可爲凡人之力所用,更不可爲了一己私利而妄用,若是被神明知曉,定會重罰。但是如今想來,紫菱仙子定是爲了給體弱多病奄奄一息生命垂危的紫杉續命,纔不顧逆天之懲罰將紫石注入紫杉體內,但也畏懼被神明察覺,便將其鎖入已布了結界的密室之中,試圖讓紫石和紫杉融爲一體,待時機成熟,便可逃過神明的追蹤。只可惜,年幼的紫杉又豈會懂得這些。
無論人與神明,都會經歷一定的劫難,纔可看清事物的真正面目。
棠聖發現容月幾人已氣息不足,便再也不停留,奮力攜起三人,騰空而起,好在青淚還散發着一股強大的力量,不然他此刻也無法如此敏捷地動彈了。
漆黑的夜空似乎平靜了,只是地面上的廝殺之聲仍未減退。而棠聖的腦海裡,眼睛裡,耳朵裡,一切的一切都被容月幾人填滿了,再也注意不到其他的一切,即使高空中身下慘烈的戰場。
風嗖嗖而過,他的心卻是異常疼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