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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在我小的時候,曾經聽我父親說過這樣一句話——最可怕的並不是未知的事物,而是你曾經熟悉的事物突然之間變得陌生了。
我想,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極少數人可能會跟我有相同的經歷,在一面青銅鏡上忽然發現鏡中的臉並不是自己的。我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事情,此刻再也無法沉住氣,整個人不由得“哇”的大叫一聲,三步並做兩步地向後退去,結果一個不留神,整個人都摔倒在地了。而在青銅鏡中,我後背上揹着的無臉女影也如一縷青煙一樣,緩緩消失不見了。
梁贊等人看到我這副反應,也都是一驚,尤其是段鬱文,他膽子很小,被我這一聲叫喚嚇得連說話都帶着哭腔,問:“佩璽,你、你怎麼了?”
那個時候,我哪裡還肯顧及什麼面子不面子的事情,整個人也慌了,大腦根本沒辦法對段鬱文所說的話做出相應的反應,我只是坐在地上,連連向後退去,可退了沒幾步就恍然發現,自己的身後也是同樣的青銅鏡,這四周的空間的牆壁,全部都是青銅鏡!
於是,我退到了甬道中間的位置,指着青銅鏡把嘴裡含着的貓眼吐了出來,不管不顧地大聲喊道:“是誰?是誰?”
段鬱文和滕益這兩個人自然不知道我在說些什麼,但是我相信一直走在我身邊的梁贊,和那個頗有神秘感的龍卜瑾應該明白我所說的話。
果然,梁贊在看到我這副反應後,走到了青銅鏡前,對着青銅鏡張望了兩眼,旋即,他也露出了一絲驚訝的表情,只不過,他的反應要比我理智得多,他只是忽然握緊了簡易矛,眼睛緊盯着青銅鏡,頭也不回地對大家說:“都退後,這青銅鏡後面有人。”
一聽這話,我心裡又是咯噔一聲,再一看段鬱文,他更是緊張得四處張望,似乎害怕周圍有什麼東西會突然竄出來一樣。
這時候,梁贊走到我的身邊,一把把我扶了起來。我斜眼看了看他,發現這傢伙竟然還在笑,他難道就一點也不感到恐懼和緊張嗎?這個傢伙,他到底還是不是人?
就聽梁贊拍了拍我的身子,然後對我說:“佩璽大人,看把你嚇得。”
我一瞪眼,說道:“害怕怎麼了?害怕是人類的本能之一。你就知道說風涼話,你知道我剛纔在鏡子裡面看到了什麼嗎?”
我原以爲梁贊會被我這一句話噎住,但是沒想到,他毫不思索地就回答道:“我當然知道,不就是一個陌生女子的臉麼。”
我聽後一驚,問道:“你怎麼知道。”
“你跟我來。”說着,我就極不情願地被梁贊重新帶回了青銅鏡前,滕益感到很好奇,也跟了上來,卜瑾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青銅鏡前了。至於段鬱文,他則是站在一旁,拼命地搖頭,說什麼也不肯上前。
我來到青銅鏡前,梁贊一指青銅鏡,對我道:“你看。”
當我再一次看青銅鏡的時候,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在電影院裡看恐怖電影,你明知道會看到十分恐怖的東西,但是還是有一種強烈的好奇心驅使着你向青銅鏡看去。
好奇害死貓。此刻,我在想的事情就是但願我的好奇心不會把我帶到死路。
果然,當我再一次看到青銅鏡的時候,出現在我眼前的仍然是一個陌生的女子,也許是因爲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所以我這一次並不感到十分害怕。另一方面,那青銅鏡中的女子也並不像之前我背上的那無臉女子那般恐怖駭人,相反,她的相貌安靜淡然,閉着眼睛,就好像睡着了一樣。
但是,我的這種輕鬆的心情很快就被隨之而來的恐懼感所代替了。因爲,我漸漸發現,那青銅鏡中的女子並不是我的倒映,而是另一個人,另一個在青銅鏡裡面的人。
不!隨着我靠近青銅鏡,我的冷汗開始止不住地順着脖子流淌,青銅鏡裡面,不止一個人,是一排人!
“我操!”我重新向後退步,“這他媽的什麼鬼東西?”
“這不是很明顯麼。”滕益悶哼這說道,“這青銅鏡裡,有人,而且,是死人。”
“喲,你終於也開竅了呀。”梁贊帶着點挖苦的口吻說道。
滕益看了梁贊一眼,心裡大概有些火氣,按理說,他的身手也絕對是上層,但是,偏偏他面前站着的是梁贊,一個比他身手還要好的人,所以也就只好忍氣吞聲了。
我無暇去顧及他們兩個人的談話,我放眼望向四周,只覺得越來越恐怖,先前因爲沒有注意,所以也就沒有發現這個問題。這整條甬道上下左右都是用青銅鏡鋪成的,這些青銅鏡似乎經過某些特殊的處理,使得這些青銅金屬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模樣,離遠看,能從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就好像是照鏡子一般,可是,離近一看,就能看見這層青銅鏡裡面的東西了。這就好像是我們生活中一些私家車的車窗一樣,這也就可以說,這牆面上的,並不能稱之爲青銅鏡,它只是一層經過特殊處理過的青銅薄牆。
而此時此刻,我發現,在這整條甬道中,上下左右的青銅鏡裡全都整齊地擺滿了一排排的屍體。這些屍體無一例外,全部都是女性,她們身着白色腸衣,黑色長髮整齊地梳向後面,一個個面容安詳,神態自若。即便如此,這些東西怎麼看都有一種鬼氣森森的感覺。
我想離這些屍體遠一些,可是發現這根本就是徒勞,因爲我們的腳下也是一層青銅鏡,境內同樣拜訪着屍體。
“這到底是一座地下密道還是壓根就是一座地底古墓呀?”我問道。
“我看不像是古墓,要是古墓,這種葬法,我可還真沒見過。”梁贊說,“你可以去問問老爺子,他是專……”
梁贊的話說道一般卡住了,我帶着疑惑順着他的眼神看去,緊接着,我也是心頭一驚。
就見那段鬱文眼神呆滯,頭耷拉着,像是一頭老牛被人牽着走一樣,一步一步慢騰騰地朝青銅鏡前走去,怎麼看怎麼彆扭。
“他怎麼了?”我隱隱感到一種強烈的不安,問道。
“快含上貓眼。”梁贊忽然對我大聲說道。
我聽後也不敢耽擱,急忙按照他所說的,把先前吐出來的貓眼又一次含在了嘴裡,之後,我再去看那段鬱文,不由大吃一驚。
恍然間,我看見段鬱文那老頭子的面前竟然站着一個無臉女人,和剛纔我在青銅鏡裡所見到的女人一模一樣,只有一張猩紅的嘴,其他五官一樣都沒有。
我看見那女人站在段鬱文的身前,兩隻手摟住段鬱文的脖子,(這也就是段鬱文一直耷拉着腦袋的原因)正一點一點地把段鬱文拽向青銅鏡前。
“看見什麼了?”梁贊問。
我焦急地用手指着段鬱文,說道:“有個女的在拉他。”
我聽見梁贊低聲罵了一句,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我見他看着段鬱文露出一副着急的表情,心中有點詫異。在我的心裡,梁贊絕對是一個相當厲害的角色,此時此刻,遇見這種狀況,他一定能夠找到解決之道,但實際的情況是,他對此一籌莫展,竟然把求助的眼神投向了卜瑾。
卜瑾會意,也看了梁贊一眼,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但卜瑾卻搖了搖頭,似乎已經從梁贊的眼神中讀出了他所要表達的意思。
見此情形,我心中暗道:這他媽的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兩個人難道真的互相認識?
正猶疑間,就見那段鬱文此刻臉已經幾乎貼在了青銅鏡上,而在我的眼中,那無臉女人此刻正掐着段鬱文的脖子把他的臉往青銅鏡上貼,就像是強迫段鬱文去親吻青銅鏡裡的女屍一樣。
恍然間,我聽見梁贊低聲說了一句,“完了。”
此時,那段鬱文的嘴巴已經接觸到了青銅鏡。
突然,那青銅鏡裡的一個女屍猛地張開了眼睛。見此情形,我“哇呀”大叫一聲,喊道:“我靠,這是什麼,睡美人嗎?”
不料,我忽略了自己的嘴裡還喊着一隻貓眼,這一激動,那貓眼竟然順着我的喉嚨一下子滑進了我的胃裡。我登時覺得噁心萬分,立馬跪在地上,伸出手指直往喉嚨摳,想把那貓眼吐出來。
可是,我這一低頭,突然發現,那地面上的青銅鏡裡的女屍一個個也突然張開了眼睛。我心裡一涼,隱約間覺得大事不妙,那些女屍,她們似乎正在青銅鏡裡蠢蠢欲動。
雖然她們一個個陰森恐怖,但是卻有一種十分奇妙的魔力,我的視線彷彿被她們牢牢地吸引住而無法自拔。
突然,我面前的那具女屍,嘴角往上一咧,露出一個十分奇怪的表情。是在笑嗎?
不對!我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只見那女屍的嘴角越咧越大,沒過多一會兒,她的嘴角竟然已經咧到了耳朵邊上。
“我的天,這是怎麼回事?屍變?”滕益抽出了腰間的長刀,雖然沒有過多的恐懼,但是,在他的神情中,我還是能夠清楚地感覺到他的緊張。
滕益的一聲叫喚,把我拉回了現實,我在一擡眼去看段鬱文,發現他整個人都貼在了青銅鏡上,而青銅鏡內竟緩緩伸出兩條白花花的胳膊,死死地摟住段鬱文的脖子,至於剛纔拉着他的那個無臉女鬼,卻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了。
漸漸地,甬道內開始迴盪起一陣陣尖銳的笑聲,聽了讓人膽戰心驚,上下左右的青銅鏡裡的女屍竟然都伸出了胳膊,奇怪的是,青銅鏡並沒有破碎。
一時間,整條甬道詭異的笑聲如浪潮般一撥又一撥地頻頻來襲,四周的胳膊如同海洋中的水藻,無力的在空中飄蕩着,似乎都想要抓住什麼東西。
我頭皮發麻,低頭一看,自己的一隻腳竟然已經被從地下的青銅鏡伸出的一隻手給死死地抓住了。
我擡頭看了一眼梁贊,只見他一下子衝到我的面前,左手拔出長刀,用力一揮,那手便被砍成了兩截,一股濃黑的液體順着傷口噴射出來。
“這些東西要出來,你快跑!”梁贊衝我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