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寒池親手結束了風月的性命, 可是自始至終他都面無表情,那些羞辱風月的人,都被他真元的震開了。
巫帝也沒說什麼, 那天他跪在了巫帝面前, 請求焚燒了風月殘軀, 爲其保留最後一份尊嚴。
巫帝允了, 只是不能風光大辦。而且巫帝要莫寒池將這件刺殺之事追查到底, 徹查崑崙,有無參與。
莫寒池給巫帝磕了一個頭,親自抱着風月退出了大殿。
紅色的地毯上, 血跡斑斑,白玉琴粉碎了一地。
風月的眼睛半睜着, 似乎還在看着莫寒池, 莫寒池的手輕輕蓋在風月的眼眸上, 低頭耳語,那聲音卻只有他自己能聽到。
“二師兄, 你睡吧,你放心回崑崙就行了,巫帝再也囂張不了幾天了。”
他把風月輕輕放在了那平坦的草垛上,手中燃起了一簇耀目的火焰,緩緩點起了草垛。
大火熊熊, 越燃越猛, 火光之中那張臉終於平靜了下來, 依舊烏黑如墨的發, 溫潤如玉的眉眼, 雅緻無雙。
莫寒池靜靜的看着,心底竟然感覺不到一絲痛了, 他是怎麼了,眼睛乾的發澀,卻沒有任何東西能在流出來了,心底波瀾不驚,不喜不悲不傷不怒,彷彿失去了感覺。
火光灼灼,一點一點吞噬如玉的容顏,他再也聽不到那有如仙音的琴聲。最後在看一眼風月師兄,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莫寒池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此時,心思竟然分外的冷靜,分外的清明,再也不會有人敢侮辱你了,風月師兄的一生結束了,今後他再也不會感覺到痛苦,再也不會受累了。
那張臉,再也不會對着自己說話,再也不會溫柔的笑,也不會出現那許多的無奈,他如此平靜的躺在那裡,任由大火將他一點點吞噬,再也經不起一點波瀾。
一晃原來已經過了這麼多年,送走了大師兄,如今又送走了二師兄,送走了孩子,送走爹爹,只是不知道何時才終究是個盡頭。
自己的心該放到哪裡去,以後的自己又該何去何從,他擡頭看了看那漸漸將要熄滅的火光,還有晴朗的天空,天大,地大,他到底該去哪裡。除了巫帝呢?洛溪哪裡,莫寒池搖了搖頭,終究不是自己的歸去,崑崙?他也搖了搖頭,明天他就要帶人圍困崑崙,不知今天還能否來的急將消息送出去。茅山哪裡呢?哦等事情結束之後,他要回茅山,可是他如今這個樣子,帶着卿兒又怎麼回去。
突然,一股疲憊至極的感覺涌了上來,莫寒池覺得頭暈,搖晃了幾下就要倒下去。不過關鍵時候,還是扶住了一旁的侍衛。
“巫祝,怎麼了?”
莫寒池看了一眼已經熄滅火光,眼前又是一暗,身邊的聲音離自己越來越遠。
他怎麼可以倒下去呢,不能倒下去被別人發現自己的異樣,這種時候怎麼可以倒下去,莫寒池用力一張嘴,狠狠的咬在了自己手背上,皮肉之痛換回了他的神智,他一擺手,道:“我無事。”
莫寒池回到自己房間之時,便再也忍不住捧着臉盆,一個勁的吐了起來,這陣乾嘔來的奇怪,根本壓制不住,他自己吐了好一會兒,直到後來全是酸水,臉色也跟着煞白起來。
這味道就連他自己都難以忍受,只好竄到後面洗了澡,又換了衣服,打掃了乾淨,才躺了下去。
摸了摸逐漸鼓起來的小腹,莫寒池這才慢慢睡了過去。
莫寒池不斷聽到有人喊他,一回頭便看見大師兄城朗將他抗在肩頭上,手裡拎着一個酒葫蘆,衝着他大笑着,
一會又把他放下來,一伸手將他的頭髮弄的亂糟糟,才罷手。
“大師兄。你原來沒事”莫寒池叫道,
可是城朗沒有回答他,只是用手指輕輕堵在嘴前,然後用手指了指另外一邊。
莫寒池轉頭看過去,二師兄正在調琴,偶爾擡起頭來看看他倆,也不說話。
“二師兄,你也在這裡。”莫寒池叫道。
風月停下來,擡頭看着他,淡然笑了笑,嘴角動了動,卻沒有聲音,然後往他腳下指了指。
莫寒池低頭,腳下是一片水,水裡倒映着自己的影子,頭上頂着個布包子,皮膚黝黑的小孩。
莫寒池一臉的疑惑,而身後突然有人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莫寒池只覺得那手掌出奇的熟悉,他一轉頭,險些就要歡喜的蹦跳起來,道真長老面露笑容看着他。
“師父,師父,好久沒有見到您了,徒兒好想你。”莫寒池撲到道真懷裡。
道真拍了拍小弟子的背,然後仔仔細細端詳起自己小徒弟來。
“你可還記得自己說過的話。”道真長老開口問道,摸了摸自己的鬍子。
莫寒池點了點頭,卻一時的想不起來自己究竟說過什麼話。
道真笑笑拍拍莫寒池的撓頭的手,說道:“沒事,慢慢想,不着急。”
大師兄也走到師父身邊,然後道:“別忘了。”
二師兄放下手中琴,來到他面前,緩緩蹲了下來,蹭了蹭他的額頭,道:“小師弟,師兄們跟師父就陪你走到這裡了,接下來就要靠你了,師兄們都要謝謝你,爲我們做的,以後的路可能會很難,但是你想想當初你剛到崑崙來時說過的話。”
“我到底說過什麼?”
“好好想。”黑暗之中,一層一層輕紗盪漾起來,小滄浪風之上的草浪一層一層的翻滾,盡頭青瓦竹舍,風中傳來少年特有的笑聲。
莫寒池回首,腳下的水鏡之中,他霍然長大了,在血雨腥風之中斬殺無數魔頭,腳下的水鏡變得鮮紅。
他看見自己一劍刺進了洛溪心口,挖出了他的心一口一口吞了下去,
一夜之間黑髮盡數變白,他看見眼睛被洛溪挖了出來,他喝了一碗濃黑的藥汁,兩個孩子不聽的哭聲迴盪在耳邊。
他又看見大師兄的頭從身體之上滾落了下來,昊天殿上二師兄被人壓在鮮紅的地毯上不斷折磨着,一層又一層的鮮血鋪開來。
當!當!當!
好似那年崑崙的喪鐘響起,熟悉的滄浪堂上吊着幾具冰冷的屍體。
“大巫祝,大巫祝。”隱隱好似有人在叫他,莫寒池豁然一下睜開了眼睛,黑暗之中站着一個小丫頭,莫寒池剛從夢中驚醒,看着那個福喜安排來伺候他的一個侍女。
“大膽。”莫寒池面目陰寒起來,剛纔他竟然睡的那麼沉,做了一個如此可怕的噩夢,屋子進來了人,他竟然都不知道。
“大巫祝,奴婢是后土殿之人。”那女孩說話聲音極小,“風月大人,讓我將這封信在他出事之後交給你。看完之後,一定要毀掉。”
那侍女剛說完,也不待莫寒池回話,扔下一枚玉簡,匆匆行了個禮,就竄了出去。
莫寒池看着玉簡發怔好一會,便再也睡不着了,他將神識探入玉簡之中,臉色緩緩沉了下來。
他迅速起身,穿好衣袍,走到門外吩咐道:“現在去稟報陛下,就說事情緊急,我要速去崑崙,讓三千巫族兵將帶一萬巫獸待命。”
“可是····可是。”那人支支吾吾。
“怎麼了?”莫寒池聲色俱厲。“說”
那小小待命侍衛被嚇得戰戰兢兢,說話磕磕巴巴:“陛下·····陛···下···差····大····大巫········”
“在說不清,就把舌頭給我割了。”莫寒池肝火直冒,被這話都說不清楚的人給氣的想殺人。
就在此時有一道遁光突然急速掠過來,福喜落在莫寒池面前,就行了一個大禮,正了正衣服,雙眼又眯成了一條縫,他調高着聲調,弓着背說道:“哎,大巫祝莫氣,莫氣,沒必要跟這等下人認真。”
“你··你,怎麼當值的,還不趕緊給我下去,還在這裡礙大巫祝的眼。”福喜轉頭對着那嚇的哆哆嗦嗦的小侍衛。
小侍衛連滾帶爬的退了下去。
“哎哎,是這樣的,大巫祝,陛下呢知道您在大殿上受了驚,所以呢覺得這件事就不必在驚擾您了,讓您安心休息就好,崑崙那邊的事呢····”福喜慢悠悠的說着。陛下派了兩位大巫,率領五千精銳已經去了崑崙”
莫寒池負手身後,雙目半盒,問道:“這件事,陛下先前不是交由我做的,這種功勞被其他人領了,讓我如何在陛下面前交代。”
“陛下體恤您勞累了,交代大巫祝需要好好休息,這等小事還是讓其他人去做好了。”福喜又說了一遍。
莫寒池雙目冰寒,但願崑崙不要真的出事,二師兄刺殺巫帝失敗,正好給了巫帝一個剷除崑崙的藉口,若是他前去還能想辦法保下崑崙大部分人的性命,若是十二大巫之中的人,恐怕不會絲毫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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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崑崙數位尊者出關,正在籌劃着刺殺巫帝,而那時風月已經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爲大家準備一個前哨之戰,試探巫帝底細。
只是,崑崙之人太傲,勢必會與大巫戰到不死不休,其實以崑崙的實力,莫寒池到並不懼怕那兩個大巫能在崑崙造成多大的風浪,可是若是那兩個大巫死在了崑崙,巫帝勢必會親自出手,到那時恐怕一切都來不及了。
風月師兄的犧牲,真正的目的,無非是讓太一聖尊,這位七百年前的天命之女甦醒過來,究竟太一聖尊是他生身之人。雖然這當中的愛恨糾葛已經與他無關了,他尚自己自顧不暇,又怎麼還有那精力去幹涉蓮霄,太一聖尊,巫咸,風月之間複雜至極的關係。
“這件事最先也是陛下交給我去做,功勞被其他奪走,你要讓陛下如何看我,若是因此讓陛下對我心生間隙,這罪你可但得了。”莫寒池一番話下來,讓福喜那眯成一條縫的眼睛,睜了開些。
“這·····這········。”福喜擦了下額頭。
“還不快讓開。”莫寒池緊接着發起火來。身上威壓陡然散開。
福喜一嚇,半響竟然不敢直視莫寒池的雙眼,趕緊後退開去。自言自語道“乖乖,這巫祝跟以前的和氣的風月可真是不同。夠嚇人的,下起手來也夠狠的,天都真是給這個巫狗毀的夠嗆了。”
莫寒池掃了這福喜一眼,轉身化成一道遁光,遠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