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君出現這種事情不是蘇志一個鎮長可以做出安排的,出於私心,蘇志請示了一下蘇木青之後纔派人去秋城報信,正如蘇木青說的那樣,知道的人已經這麼多了,難道都殺了嗎?他是無所謂,可是這其中有兩個要進昭義的雜耍班子,還都是南州閣點了名的,不能無故消失啊!
蘇志點頭稱是,當下就把蘇木青請到了自己家中,蘇木青也不推拒,他既然想好了表露身份,就知道會有怎樣的結果,倒是不怕,何況,這結果也不全是壞的了,至少子瑜不用爲走路而苦惱,自己也可以更加講究一些了。
話說,蘇木青之所以能夠成功離開五年而無人找到,主要也是大家的尋找方向錯誤,蘇君當年與其潔癖一樣出名的就是他的奢華,東西不是最好的不用,每每出行,都有帝王之風,甚至更甚,這也是煬帝最終不能容他的原因。
人嘛,太張狂了,就難免遭人嫉恨。
就因爲蘇君這舉世聞名的嗜好,所以沒有人想到要往窮鄉僻壤的山溝溝裡尋找,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沒有人相信蘇君可以放棄一切富貴成爲農戶,當然,他們預料的一部分是對的,蘇木青的確受不了農戶的勞苦,但是他卻可以成爲獵戶,因爲殺動物很容易。
也就這樣,蘇木青在靠山村一待就是五年,若不是子謙出來,他基本上是準備在靠山村養老的,而那個地方,好歹生活了五年,要說沒有留戀也不太可能。
浮華如一夢,平淡又何嘗不是一場夢呢?
只可惜,蘇木青的這些感慨不是一般人都能夠明瞭的,也只有如他那般顯貴,又那般平淡之後才能夠明白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夢。
蘇木青現在的所思所想依舊如出來時的一般簡單,找到子謙,然後回家。只不過現在情況有了小小的變化,他必須先要見一見故人,然後再找子謙,或者,他還可以藉着故人之手尋找子謙。
溼漉漉的小雨下了一夜,早晨起來的時候,空氣都爲之一新,綠葉上沒有了濛濛的灰塵,青石階上還氤氳着一層水氣,一切,都是溼潤的感覺。
子瑜難得醒了一個大早,睡着的時候還是在客棧,醒來的時候就換了一個地方,雕花的大牀,淡金色的牀幃,明亮的窗,綠瑩瑩的窗紗,還有牀前的腳踏,平整的磚石地面,圓而大的桌子,繡着富貴牡丹的巨大屏風……
我,不是在做夢吧?難道又穿越了?子瑜捧着小臉發呆,根本沒有留意到那個同樣睡着懶覺的蘇木青也在他的身旁。
“一大早發什麼呆呢?”蘇木青彈了彈子瑜的腦門,他不喜歡子瑜發呆的樣子,一點兒也不喜歡,那種感覺總讓他覺得這孩子隨時都會不見了,抱着子瑜,吻了吻他的額頭,就看到那個發呆的小人兒已經回過神來了。
“爹爹!哦,爹爹!”子瑜好似纔看到蘇木青,高興得不行,不是穿越啊不是穿越,話說,這種事情有一次就好了,不然自己總是在熟悉劇情,那還怎麼玩兒啊?!
蘇木青不知道子瑜在歡喜什麼,卻是看到他歡喜的樣子就會覺得高興,索性躺下了,舉着小傢伙,一拋一接,看着他興高采烈的樣子,那麼單純的高興,讓人看了就舒服!
門外的蘇志一直在猶豫不知道進還是不進,對於蘇君的愛子他已經有了深刻的認識,昨夜連夜審訊那個姚家班的人不是沒有任何收穫的,僅僅一句話就被挑了舌頭,蘇君的脾氣還真是……
再想到昨天去找的時候聽到蘇君用那麼柔和的口氣哄着兒子,天啊,雖然很是讓人肉麻,但不得不說,蘇君真是一個好爹爹!
而現在,聽那孩子的笑聲也知道是在和蘇君玩耍,打擾還是不打擾,實在是一個兩難的選擇啊!蘇志額上有些冒冷汗,秋城的城主已經等了一個時辰了,難道還要繼續等嗎?
看了看階下那個一本正經,面不改色的秋城城主,蘇志不得不承認自己的修煉還是不到家,至少做不到充耳不聞。
“爹爹,這是哪裡啊?”孩子的嗓音柔柔的,帶着幾分撒嬌的意味,聽起來就很舒服。
“秋風鎮鎮長家。”蘇君的聲音淡淡的,卻沒有那股冷氣。
“哦,爹爹,他家怎麼這麼大啊,是不是貪了公家的錢來的啊?”
蘇志聽到這裡差點兒沒有撲倒在階上,哎呦,我的小祖宗,我把最好的房間給了你睡了,你竟然還要給我……我這可是祖產啊祖產,多少輩積攢起來的!
擦擦額上的冷汗,蘇志看了一眼秋城主,這個剛剛繼承城主之位不久的年輕人溫和地衝着蘇志笑了一下,表示不會將童言放在心上。
“子瑜想知道嗎?那,要不要自己問問看?”蘇君的聲音中有幾分戲謔,聽得蘇志是冷汗淋漓,這一問,是不是就是審問啊?
“我纔不想知道,他貪就貪唄,說不定皇帝還就是想要養着這種貪官哪!”
“哦,爲什麼?”
不止是蘇君在問,門外的兩個人眼中都有同樣的疑問,對視一眼,沒有答案,於是都屏住呼吸等着聽裡面的回答。
“把貪官養肥了再殺了,爲民除害,爲國分憂,貪官貪來的財產也就成了國庫,一舉數得,就連以前皇帝做的錯事也有了人來背黑鍋,何樂而不爲呢?最好還是老子養,兒子殺,這樣還給兒子得了好名聲哪!”洋洋得意的童音裡有着幾分張揚,卻讓門外的人震撼不已。
貪官案!
現下最有名的貪官案就是唐家的唐老爺子,天和年間老爺子就是朝中重臣,八王之亂的時候更是站對了立場,緊緊跟着煬帝走,官至右丞,緊接着貪污舞弊,徇私瀆職,成了赫赫有名的貪官,僅一年之利竟是兩年國庫所得,而今,新帝登基,第一案,辦的就是這個唐老爺子。
若是按照這種說法,那豈不是煬帝有意包庇來的貪官?再往深裡想想,不得不承認,帝王之術就在這孩童的童言無忌裡。
蘇志看了一眼秋城主,他的眼中也有着同樣的忌憚,一個五歲的孩童尚且如此睿智,那麼他的爹爹,當年名動天下的蘇君又豈是易與之輩?眼神一凜,兩人站得都更筆直了一些,那份恭敬此時方纔是發自心底的敬畏。
子瑜的話幾乎是剛一說完就知道得意忘形了,這麼深奧的道理實在不應該是一個孩子能夠懂得的,想到這裡,子瑜就開始補救,得意地笑了笑說:“我就總是讓二狗子背黑鍋,每次他都傻傻的不知道,子謙就配合我裝好人!”
這一句胡編的話果然讓蘇木青信以爲真了,因爲在他眼中他的兒子就是最聰明的,何況這別人看似複雜的道理在他看來實在簡單,所以也不覺得自己兒子懂得這個道理是多麼奇怪的事情。
“子瑜好聰明!”蘇木青親了親子瑜紅豔豔的小嘴,給子瑜理了理衣服,把枕邊的新衣拿起來給子瑜套上,這種紗制的罩衫雖然不夠舒適,卻足夠鮮亮涼快。
子瑜像個小木偶一樣被擺弄着,他已經可以做到不把那種吻當做吻了,因爲蘇木青的反應太平常,那麼自己大驚小怪就太奇怪了!反正是爹爹嘛!確定蘇木青沒有耽美的意思,子瑜倒也不介意被人親親,說不定許多小孩子小時候都是被父母親嘴的吧!
“好了,一會兒就在屋子裡跟吉平玩兒,爹爹出去一會兒,不要亂跑啊!”看着子瑜欣喜地在鏡子前左扭右扭地擺弄新衣,蘇木青也有了笑意,真是個小孩子!
周純從外塌起身,看到的就是子瑜擺弄新衣的臭美樣子,他的心情有些複雜,一面鄙視子瑜沒見過市面的小家子氣,一面卻不得不承認他的聰明。
剛纔那些話他也聽到了,比門外的那些人聽得更清楚更明白,即便不是很理解,卻也清楚地認識到子瑜的確比自己聰明許多,那種聰明,不僅僅是小聰明。
忌童言!蘇木青一走,子瑜就食指交叉,在自己嘴上比了一個大大的“X”,切忌口無遮攔童言無忌!要牢記!對着鏡子嚴肅地點了點頭,子瑜牢牢地記住了這條教訓。
差點兒,差點兒就不知道怎麼自圓其說了!一想到這裡,就覺得後背都溼了,還好蘇木青沒有給我換裡衣,沒有發現!子瑜慶幸地拍了拍胸口,一轉頭就看到了立在屏風旁邊兒的“吉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