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歸來兮！”
最後一聲，祖龍用一種極爲古老的語言喊出了這句話。
濤濤黑水，不知其源頭，更不知其岸，深不可測，浩瀚無垠。
幽暗深邃的冰川之下，是無窮無盡的黑暗，無人能夠看清其中究竟。
但是比起之前的堅固，現在的堅冰已經是搖搖欲墜，出現了無數裂痕，只需要再加上一把力，就可將這個以往設下的屏障徹底擊碎。
畢竟，堵不如疏。這無窮無盡的怨氣，如果像現在這樣繼續封鎖下去的話，總有一天會徹底爆發出來。
從這個角度上講，祖龍是在順天而行。
而比起十年之前，現在的祖龍身上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深邃浩瀚，難以言明。
這句話語聲一落下，頓時，“咔嚓”一聲，一陣冰川崩裂的響聲出現。
而這個趨勢一開始，就形成了雪崩般的崩塌。
“轟隆——轟隆——”冰川——塌了！
千萬丈高的冰川在一瞬間分崩離析，徹底破碎開來，一條條黑色的河流洶涌澎湃，形成了難以抵抗的力量。
在祖龍的意願之下，首先，是無數類似神袛存在的甦醒。
一切存在在死亡的時候都會有怨氣，而這些不朽者的怨氣更大，他們擁有的力量自然也更加強大。
這些都是在過去時光之中隕落的存在，並且都擁有着強大的力量。
等待了片刻，就有無數個存在從黑水中走了出來，出現在祭壇上面。
爲首的，就是三百年前祖龍的兒子，敖乾。
“你隕落之後已經過去了三百年，還認得我嗎？”
祖龍的臉上這時終於顯露出了一絲笑意。
“父親大人？”
這是一個青年男子的形象，他頭上有着兩對龍角，看到眼前的男子，他感到萬分的驚喜，同時又有些猶豫，還有幾分恐懼。
在他的眼中，面前的存在並不是一個人影，而是一團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與虛空勾連，深入到不可測的境地。
並且，自身的生死都掌握在眼前這個存在的手中。
似乎是他的父親，但力量的氣息又不一樣。
“你先等候在一旁吧。”
眼中僅存的溫情僅僅在片刻後就消失不見，祖龍他重新恢復到了一種漠然的狀態。
等過了片刻，無數身上繚繞着各色光焰的存在就走了出來，他們身上各自都掌握着一種強大的力量，恭敬的候在一旁。
祖龍盤坐與虛空之中，頭上垂立一柄黑幢，金青之氣流淌而出，道道瓔珞垂下，流蘇飄蕩，深不可測。
他伸手一指，停留在此地的衆神們就都明白了一切前因後果。
至於那些陰魂，他們還不能抵抗革命的力量，被革命大潮裹挾之後就已經喪失了自身的意志，不必多管。
他運起眼神，目中彷彿有三尺明光直直透出，看向天空。
天穹之上，無數星斗密佈，雖然其中大多數都只是虛影。
有的懸凝不動，有的灼灼生輝，有的黯淡無光，有的耀眼。
但是這無數星辰的大多數都僅僅只是一抹夢幻泡影，只有其中幾顆纔是真實。
此時此刻，天穹之上，原本平靜的星羣分成兩個陣營，兩者之間互相攻殺，時不時有血光閃過，嫣紅如血。
而地面上，也同樣有無數士兵正在攻殺，各爲其主，無數屍體梗陳大地之上。
在無人能看見的地方，在這些屍體下面，就有無數黑氣滲入世界暗面。
他繼續看向了更深處的深淵。
就可見得一道黑氣深沉如淵，淵源甚深，看不到其中的究竟，無數靈魂充滿了怨氣，眼中帶着血淚，這是在千年萬年之中，整個世界凝聚的負面氣息。
看到這些，祖龍也不由感到一陣戰慄。這是強大到無以附加的力量，能夠讓他強大起來，也能夠把他毀掉。
這些東西對於世界來說，無疑是一種包袱和拖累，但是世界本身又不能夠將其拋棄，因爲這就是這個世界的過去。拋棄了這些，整個世界就沒有過去可言。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即便是他自己如果要違背革命的道路的話，也會被這無數亡魂的怨念撕個粉碎！
“現在時機已經成熟，成道與否，就在今日！”
“無數亡魂們，去吧，成爲無畏生死的戰士，爲了這個世界的未來，去革命吧！”
作爲革命的領導者，他目前無疑在昊天元氣之海上面是擁有權限的。
這具話語一出，整個天地都在迴應，紅黑色的洪流濤濤而來，一朵朵黑紅色的火花燃燒而起，無數紅蓮之火在深淵中燃燒着。
這無比強大的革命力量，並不是任何怨魂所能抵抗。僅僅在一個生滅之間，就被通通侵染，眼眸中盡數是赤紅之色。
“第一個目標，就是龍族！”
說這話時，祖龍眼中漠然無情，絲毫不在意龍族是他的血脈。
要成大道，這些又算得了什麼？
龍族以前也是這個世界的支配者，革命之道，就是破壞舊的秩序，成就新的乾坤。
要達成革命大業，革盡整個天下，自然要從較弱的目標開始。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在信息的巨大落差之下，此戰不會有任何懸念。
至於血脈？現在的龍族已經是三代之後了，對他來說自然都是些陌生人，沒有所謂的親情。
“父親，還請收回成命！”敖乾從人羣中站了出來，神色震怖，他在之前萬萬沒有想到父親會做出這樣的決策。
“我意已決，不必多說了。”擺了擺手，祖龍並不在意他的渴求，只是揮了揮手，就直接走向前走去了。
敖乾的頭失魂落魄的低了下去，面色猙獰，怒吼着，“父親，難道大道對你來說就這麼重要嗎？”
“斬斷親情，了卻凡塵，那至高無上的大道，就如此讓人着迷嗎？”
說着說着，雖然是靈魂，但同樣有眼淚從他眼中流了下來，滴落在這片無底深淵之中，沒有半點聲響傳出。
“難道那三百年的生涯都只是虛幻不成？三百年的陪伴，無數個日日夜夜，我龍族從微末崛起在這亂世之中，難道這無數年的經歷，僅僅只是一句話，就可完全抹殺？”
“你沒有經歷過，自然不懂！”踏步的聲音迴盪在這片空間內，下一刻，祖龍的身影就完全消失不見。
敖乾回想起三百多年前的無數個日子，儘管處在微末的地位，食物並不算太多，但是一切感覺卻和現在截然不同。
在一次艱難的狩獵過後，祖龍渾身帶着傷痕，把一頭死去的大豬拖到了他們的面前。
溫暖的陽光灑落在林地上，他和他的幾個弟弟妹妹們坐在地上，就直接用爪子生吃着肉。
耳旁不時有蟋蟀的鳴叫聲響起，地上佈滿了落葉，他拼命吞吃着手中的肉。
儘管這個肉很乾澀，遠遠沒有後來的熟食那樣好吃，但是那一次的感覺，就深深銘刻在了記憶之中，哪怕隕落，都未曾忘懷。
“究竟，是什麼變了呢？”敖乾的眼中佈滿淚水，他的疑問聲迴盪在這片空間之中，只是卻無人能夠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