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輕塵並沒有等待太久,不一會,便有一位弟子從塔樓之內走出來,到慕輕塵跟前道:“沈泊教習請你進去,請跟我來。”說完也不等慕輕塵反應,直接轉身重新走入塔樓之內。
這名弟子並非是第七學堂的弟子,而是碧羅院本部的弟子,慕輕塵也曾在沈泊身旁見過幾次,碧羅院本部不同於下屬的學堂,學院下屬十個分堂,每個分堂的編制是五十人,而這些人在十二年的教程完成之後,等待他們的那便是真傳弟子選拔。
每一個分堂三個進入選拔的名額,而每年學府招收真傳弟子的名額並沒有限定,當然,也絕對不會擴招得太離譜就是了,每年的真傳選拔,一般都是至少七成的落選率。
無法進入到真傳弟子的行列,那就代表着這些分堂弟子,準備離開內門,進入到執事堂中接受專業訓練,各自在其中尋找到屬於自己,合適的專業發展方向。
也就是說,在十二年的教程之後,無論怎麼演變,他們都已經不在屬於學院的人,進入真傳弟子行列,自然是會有學府來招收,進不了也是會被吸納入執事堂,與碧羅院等再無關係,而如同慕輕塵這般,現在便已經被緊緊綁在碧羅院上面的,實爲罕見。
想要抱大腿,那就一定要找最粗的,大樹下好乘涼,既然已經決定是要找一方勢力來投靠,那麼自然是找到一顆最爲粗壯的大樹,而碧羅院明顯並非是一個好的選擇。
依照原來的想法,若是能夠進入真傳弟子行列,自然是能夠在各大學府之中,找到自己合適的投靠對象,從此不用再如此擔驚受怕,躲躲藏藏。
碧羅院雖然並非是看起來這般簡單,沈泊於他那位小五師叔,至少都是鎮海境的人物,但是這些對於慕輕塵來說,還是不夠,遠遠不夠!
他需要的是,一個能夠在她面臨最大危機,也就是身份暴露時候,還有力量將他護住的勢力,而碧羅院看似神秘莫測,但在青辰道之中,也不過是內門十九院之一,再上面還有七大學府,乃至是文辰殿壓着,並非是什麼龐然大物。
但既然是沈泊自己找上門來,慕輕塵也絕對是找不到什麼理由能夠拒絕,無論是這一道‘沉碧’法劍,又或是沈泊七年的教導,於情於理,他都無法拒絕。
既然無法拒絕,慕輕塵也便是不再猶豫太多,順勢便是接下了碧羅院與那西嵐院之間的紛爭,反正真傳弟子選拔上面,也免不得需要得罪一些人,拿西嵐院的人開刀,卻是一個極爲合適的切入口。
而與慕輕塵他們這些分堂弟子不同的是,碧羅院本部弟子,卻並非是會參加真傳弟子選拔,而是會一直留下來,當做學院自己的力量培養,甚至是直接進入到院中某位長老的名下,晉升爲真傳。
在青辰道中,除了七大學府之外,各殿府院的首座、院主、長老都擁有招收真傳弟子的權利,當然是地位越高,可供招收真傳弟子的名額便是越多。
相比於分堂,本部之中卻又是另外一套截然不同的培訓方式,院中弟子絕大多數,乃至是連續數屆都沒有人去參加真傳選拔,對於他們來說,直接從本部的長老,乃至是院主方面入手,能夠更快地讓自己進入到真傳的行列。
真傳選拔,即便是勝出之後,也要看有沒有學府想要招收你,沒人看得上你,即便是拿着選拔首名,也只能乖乖地滾回到執事堂去,而即便是被學府挑中,也並非就是能夠直接獲得真傳,人家點是點了你,但傳不傳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將真傳弟子晾着數年,乃至是十幾年,考較其心性,這些在學府之中並不罕見,反正修士只需要將道基打好,穩固根基,損失個十幾年並不是什麼大事。
打破四境之後,壽元延長,修士們耗得起,學府之內那些管事們更是耗得起。
而這些問題在學院本部之中卻是絕對不會發生,十餘年的考量,各位弟子資質、心性,乃至是其他方面如何,在各位師長眼中,早已經有了非常明確的定性,。
本部一共是招收超過兩百位弟子,而這其中,每年都有一兩名弟子獲得真傳之位,這個機率相對於真傳弟子的選拔來說,是較低了些,但即便是無法被選上,他們也會繼續在本部中修煉下去,除非到了二十年限期,纔會被打發到下面各個部門去。
青辰道中,各部殿府院堂,職能分明,從山河殿的指令一層一層傳下去,中央集權統治效果自然是極好,但是下面的‘地方’之中,也是擁有着自己的一套力量。
上千年的時間,早已在這連雲山脈之中,構建出一張極大的網,無數殿府院交織在其中,層層疊疊,即便是現今掌控鎮山殿的明虛真人,也絕對無法算得清楚,其中的各種關係。
長期下來,下面的地方對於上面‘中央’的態度,也是逐漸出現了脫離管理的趨勢,但是隨着那幻境大陣的佈置完成,以鎮山殿爲首的‘中央’,徹底將連雲山脈牢牢掌握在手中。
從此之後,在這連雲山脈之中,‘地方’即便是擁有着再強大的力量,都無法動搖‘中央’,即爲山河殿的統治,以前私下裡發展自己的力量,現在也就直接擺在檯面上算了。
………………………
慕輕塵並不知道其中如此複雜的關係,在他眼中,現在既然已經選擇了碧羅院這一棵樹,那便是無論它的枝葉是否茂密,都需要穩穩地躲在下面,等待着可能來臨的各種風暴。
這一座塔樓極高,一共是有着二十九層,而沈泊卻是在最高一層之中。
那弟子只是走到第二十八層,便停下腳步,欠身一引,道:“這位師兄,可從這一道樓梯上去,那便是二十九層,沈泊教習所在了,上面我等並沒有權力進入,就只能送到這裡了。”
慕輕塵道謝之後,便是直接朝着那樓梯口走上去,與之前下面那二十八層階梯不同的是,這裡的階梯卻並非是什麼木製而成,而是完全以一種慕輕塵從未見過的黑色金屬鑄造而成。
走在上面,可以清楚地看到,這道樓梯,卻是完全與這座塔樓的支架連接在一起。
清響的腳步聲迴盪,走在這階梯上面,慕輕塵卻是感受到了腳下一股微微的寒氣,穿透鞋底,直接朝着自己雙腿,乃至是氣海上涌着,隨即傾宸真氣一動,便是將這股寒氣給鎮壓下去,在這種地方,金書真氣堅決不能使用。
當慕輕塵走過這一道階梯之時,竟是有一種感覺,這座塔樓應該只是二十八層而已,而這多出來的第二十九層,卻並非是塔樓自身所有,而是某位強人,直接運起某種法寶之類的東西,生生疊加在上面。
踏入最高一層,瞬息之間,慕輕塵只感覺到此間的寒氣濃重的數十倍不止,傾宸真氣自然而然地涌出,在體表之外形成一道防護,在全身各個部位上面,抵禦着寒氣的入侵。
“你來了,那就坐……”沈泊的聲音顯現出一種飄渺的感覺,像是從四面八方傳來一般,話語中透着一股近乎是斷絕情感的冷淡,慕輕塵忽然有種正與活死人,或者說非生命體交流的感覺。
但是身體卻是沒有半點猶豫,直接坐在這房間內的一個蒲團上面。
樓梯口之前,就只是放着這一個蒲團,而在他身前,卻是一睹巨大的牆壁,玄青色的牆體,高三米有餘,直接與塔樓的穹頂相接,四周而是沒有半點縫隙,像是完全焊接在一起。
這牆體並無法分辨出究竟是何種材質鑄造而成,但慕輕塵卻是能夠清楚地從這道牆壁上面,感受到後面那一股龐大而濃郁的寒氣。
這最高一層中,所瀰漫的刺骨寒氣,竟是全部從其中伸延出來,而經受了這一道牆壁的阻擋之後,還能夠達到這般程度,可想而知,裡面的寒氣有多麼恐怖。
慕輕塵現在無比期待,這一道所謂的‘陰冥之火’究竟是有着何等功用,從名字以及之前所見到的性質來看,這些寒氣無疑便是那一團火焰所散發出來的。
僅僅是凝練一番,便是能夠鬧出如此龐大的異象,若是全力激發其中所蘊藏的力量,那麼其所能夠爆發出來的威能究竟如何,慕輕塵對此完全沒有一個清晰的概念。
等待了許久,慕輕塵乾脆是直接進入了修煉狀態,微微吸納着身周的靈氣,這裡的靈氣比起在分堂庭院之中要濃郁幾分,即便是沒有全力吸納靈氣,其修煉速度也沒有慢太多。
‘轟……’就在慕輕塵百般無聊地將傾宸真氣在體內推行了第三個周天之時,那一道牆壁豁然洞開,從中間裂開一道縫隙,隨即沒入兩旁的牆壁之中。
那股陰寒刺骨的氣息,不知什麼時候已然是消失無蹤,無論慕輕塵再如何感應,都無法探查到其中哪怕是最爲微小的痕跡,只能悻悻作罷,起身朝着裡面走去。
“教習。”慕輕塵恭敬地行禮,一絲不苟地履行着屬於慕輕塵方式的禮節,幾乎是完全按照之前青辰道中所流傳下來的制式禮節來進行,沒有半點遺漏。
也只有慕輕塵這種人,才能夠將這一套早在十年前便已經沒多少人注意的禮節,給牢牢記起。
沈泊對於慕輕塵這套並不感冒,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慕輕塵沒有絲毫猶豫,便是直接走到沈泊身前,這房間之內,並沒有想象中檀香瀰漫,符紋密佈,而是宛如江南小居一般,四周遍佈着大量的窗門,木雕玉欄,相比於青辰道中的建築,別有一番風味。
甚至完全看不出這裡是一個修士的居所,除了那書架之外,竟是看不到其他任何與修煉有關的事物。
“坐下,放開心神,沉寂虛空之境,真氣迴歸氣海,緊守丹位……”
慕輕塵毫不猶豫地照做,隨即便是感覺到一股更爲強盛百倍的寒氣升騰而起,幾乎是欲將他整個人的血脈都給徹底凍結。
陰冥之火,灰暗的光輝四耀,但是在這一刻,從火焰之中最深處,卻是顯現出六縷極爲微小的藍白色火光,在沈泊的牽引之前,其中一道升騰而起,直接灌入慕輕塵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