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打算上前叫住小白的樓五塵面色凝重起來,他把身子隱在大門後,仔細觀察起了披香殿內的情況。
到手的八百貢獻瞬間折了一半之後,衛少白的臉色顯得十分難看。他盯着自己的玉牌看了又看,彷彿想要看清那隱藏在玉牌中四百貢獻的真實模樣。
“可惡!”
衛少白右手狠狠一握,就像要把玉牌捏進肉裡似地用上了全身的力氣。玉牌的邊緣在強力的擠壓下帶來割裂的疼痛,但疼痛中卻有着某種解脫般的爽快感,讓衛少白更加用勁地追求起這份疼痛來。
“四百貢獻、四百貢獻夠幹什麼!”衛少白恨恨地咒罵,“別說買長春丹了,連每天修煉都不夠!”
“誰說不是呢。”另一個弟子走到衛少白身邊,拍着他的肩膀嘆息道,“本來貢獻就不多,還了賬就只剩一半……這日子真他媽過不下去了。”
衛少白臉色卻更加陰晴不定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壓抑着聲音說道:“那又能怎麼辦!我們只有這點貢獻了!靠着它最多勉強撐到下次結算,再少就連維持修爲不倒退都做不到了!我們已經沒有本錢了!”
似乎被衛少白的氣勢壓住了,另一個弟子陷入了長長的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才擠出了彷彿從牙縫裡漏出來的幽幽聲音:“……其實本錢,還是有的。”
衛少白愣了一愣:“楊山你說什麼?”
“我是說——再借!”名叫楊山的弟子猛地將臉靠近了衛少白,“像上次那樣,再預支一回!”
“還預支?!”衛少白大驚失色,“上次我們結算日我們輸光了貢獻所以才預支了四百撐過去,這就已經搞得現在這副狼狽樣了,如果再預支,那下回不是又只有四百?!”
楊山猛地搖了搖頭:“不不不,這次我們不預支四百了。”
衛少白臉上的抵抗之意稍淡:“那……還好。但如果只支個一百,怕是運氣不好幾下就沒了……你的意思支個多少?一百五?兩百?”
“都不是。”楊山搖了搖頭,“我的意思是——八百!”
“你瘋了!”衛少白一臉見了鬼的表情,緩緩搖着頭往後退了兩步,“支八百!要是輸了,我們接下來整整一輪都沒有貢獻可換靈氣!到時候修爲下降丹術退轉,往後連八百都拿不到!”
“就是因爲你老想着輸,所以才贏不了!”楊山似乎也激動了起來,眼睛瞪起了血絲,“你好好想想!就像你剛纔說的,本錢少運氣不好幾把就沒了,要贏必須要本錢厚,才能熬到好運的一把!如果再預支八百,算上手頭的四百就是一千二,我們倆加一起就是兩千四!兩千四啊!怎麼都能贏一把!到時候什麼都回來了!我也不用死摳着這一丁點靈氣過日子,你也有貢獻給你爹媽換長春丹了!”
見衛少白有些意動,楊山又趕緊趁熱打鐵說道:“別忘了,我們有必勝法!只要本錢夠,肯定能贏!”
衛少白明顯地動搖起來,嘴脣不自覺地抽動,右手艱難地擡起又放下,放下又擡起。楊山直直地看着這樣的衛少白,等待着他顫抖的手最終落在自己肩上,才露出了會心的微笑,一拳錘在了衛少白胸口:“這纔對嘛!好兄弟同進退,我連必勝法這種好東西都分享給你了,你還不能信我一把拼上一次?”
楊山摟着衛少白走回人羣中間,意氣風發地將自己和衛少白的手拍再桌上,對已經分發完貢獻開始鋪起桌布的臺上人說道:“伍頭!我們兩個人的份預支下一次的份,全額一千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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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的樓五塵面色鐵青,他沒有想到,大半年不見的小白,竟然會成了一個賭棍!
用閒錢去賭,用留給未來的積蓄去賭,用日常生活的開支去賭,借錢去賭,最後借自己根本償還不起的錢去賭——樓五塵幾乎可以鮮明地在腦海中勾勒出小白一步步墜落至此的過程。
也許他開始只是抱着和同門休閒娛樂耍兩把的心態,也許是最初的勝利讓他產生了錯覺,甚至可能他只是想走一條捷徑來給父母換一瓶珍貴的長春丹——但無論有着怎樣的開局,此時的衛少白都已經被名爲賭博的毒素給徹底侵蝕了。
樓五塵從來沒有聽說過邁出了借錢去賭這一步的賭狗還能救回來的。如果是在前世,聽到有人家裡出了借錢去賭的賭棍,樓五塵唯一的建議就是斷絕關係再不往來。到了這種程度的賭徒幾乎已經不能算人了,是披着人皮的畜生,是吞噬着曾經是某某的空殼的亡靈,只會給親人帶來無盡的痛苦和折磨!
然而此刻,樓五塵想起老淚縱橫的衛家家主,心中卻是一時下不了這個決斷。說到底,此時的衛少白只是一個十五歲沒長大的小孩,放前世也許初中都還沒畢業,只是不幸被這樣的環境污染,又怎麼能如此輕率地斷定完了?而他既然對父母還有感情,那是否有挽回的空間呢?
期望一個賭徒不是那種爛到極致的賭徒——這是不是也算一種賭博心態?
“我會想辦法……帶小白回來的。”
——樓五塵想起自己上午對衛家家主說的話,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心道這次可真是給自己找了個好活。
果然免費的東西是最貴的……
不要讓我失望啊——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