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府門口此時停着兩輛馬車,一輛是王寶卿而另一輛則是蔣姨娘的。蔣姨娘身邊的嬤嬤領着幾個小丫頭走出大門,立於馬車前的春意立即掀起車簾,指揮着尚書府的小廝們擡來軟榻,隨即讓夏邑秋亦小心從馬車內扶出裡面的人。
蔣月柔從馬車上下來,見到王寶卿站在尚書府門口,一臉鄙夷嘲笑道:“三小姐一個姑娘家,不待在閨中整日往外跑,像什麼樣?”
春意似乎早料到蔣月柔會開口,只見她轉了個身朝着蔣月柔輕輕欠了個身子,目光平和的看着蔣月柔淡淡的開口道:“姨娘今兒個不用伺候老夫人和老爺嗎?”
春意將“伺候”與“姨娘”幾個字咬的極重,讓蔣月柔一時蒼白了臉,目光頓時浮現陰狠起來。一想到自己活了半輩子,努力了這麼久仍舊是個姨娘,扶不上正,心裡的怒意就噌噌往上。
“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丫鬟開口說話了?”蔣月柔怒吼道。
春意翻了個白眼也不理她,將蔣月柔晾在一旁。此時她無心與蔣月柔爭論,只是出聲讓秋亦夏邑小心些,自個兒的身子更是有意無意的擋在了蔣月柔的面前。
蔣月柔本就好奇,此刻見她遮遮掩掩心中更是疑惑。朝着身後的嬤嬤使了個眼神,只見嬤嬤一揮手身邊的丫鬟立刻上前將春意圍住。
春意一時間分身乏術,顧不了蔣月柔。只見蔣月柔踱步到了馬車前,伸長了脖子往裡瞅。
秋亦與夏邑扶着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婦慢慢的往馬車外挪動。由於秋亦與夏邑的身子擋住了一半,蔣月柔也沒能看清。擡眼一看,王寶卿坐在馬車內規中規矩,眼中的冷光朝她直射,似有一股殺氣涌向蔣月柔。蔣月柔收回了頭,輕輕撫摸着自己的胸口,安撫了自己一時被驚嚇的心。
“什麼時候我一個嫡長女的馬車輪到你一個姨娘來檢查翻看了?”王寶卿緩緩從車上下來,桃紅色的薄紗逶迤在地上,微風輕輕吹來掀起一個裙角,隨風盪漾似仙境中的精靈一般美豔動人。
春意一聽立刻推開身邊的人,急衝衝的往王寶卿身邊走去,站在了王寶卿身邊。
蔣月柔不怒反笑,“我說藏着什麼呢,不過是個殘廢的老婦,也值得你這般緊張?你若是缺丫鬟和我說呀,我不會這麼不近人情連個丫鬟也不
給你的。”說着捂着嘴笑了起來。
“姨娘可是說錯了,我們這三小姐哪兒是缺丫鬟呀,是善心又發了!今兒個帶了個乞丐進尚書府,也不怕辱沒了尚書府的名聲!這你不要臉,尚書府可還要臉呢!”
兩個人一唱一和的說着王寶卿。王寶卿面帶笑容,恬靜的站在一旁。忽然感覺身後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裙襬,王寶卿心領神會,笑着往旁邊挪了一步。
“姨娘真是貴人多往事,竟然連老奴也認不出了。”一聲雖慢但卻極其清晰的聲音從王寶卿背後傳出。
一時間蔣月柔沒能聽出是誰,側過頭從王寶卿身邊望過去。只見一個雙目失明,傷口都已結痂的老婦坐在那軟榻上,全身散發的寒氣讓蔣月柔打了個寒顫。
“別跟誰都攀親,你也不瞅瞅這是什麼地方,由得你在這兒胡亂認人!”蔣姨娘身邊的嬤嬤譏笑道。
“也是,我這瞎了眼的老太婆姨娘肯定認不出了。不過你說這好人去的早,這盡做些喪盡天良害人的人怎麼不早早死去了?哎,可憐了夫人被人溺死還未沉冤得雪,小姐又幾番遭到暗殺。幸好幸好上天有好生之德,留了老婆子一條賤命來訴冤。”
李婆婆不緊不慢的訴說着當年的事情,蔣月柔越聽越是心驚膽戰。直到李婆婆閉了口,蔣月柔已是一身冷汗浸透了衣衫,面色蒼白,顫抖着嘴脣,跟見了鬼似得盯着李婆婆,顫顫巍巍的舉起手指着她,“你是李婆婆……?”
李婆婆乾枯的面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在那滿身疤痕的臉上顯得有些猙獰。
“看來姨娘還記得我。”
蔣月柔聽到她承認,身子一怔,踉蹌着後退了幾步。望着她那滿是結了痂的眼睛,腦中頓時閃過一些片段,雙腿一軟,整個人毫無徵兆的跌坐在地。
身邊的丫鬟連忙上前扶起蔣月柔,而蔣月柔卻如同一灘爛泥一樣癱軟在丫鬟身上,雙目含着極大的恐懼瞪着李婆婆,哆嗦着雙脣:“原來你沒有瘋……也沒有死……”
李婆婆笑了看了一眼王寶卿,王寶卿點點頭微微一笑。半晌,只見李婆婆回過頭收起臉上的笑意,緩緩道:“讓姨娘失望了!如今我再回來,只怕你們的好日子已是到了頭。”
話畢李婆婆靠在軟榻上,春意見狀立刻用毛毯蓋在她身上,吩咐小廝擡回院
子裡。
蔣月柔如同失了魂一樣,整個人渾身發抖,臉上蒼白。王寶卿邁着蓮步走過她的身邊,輕聲道:“這做的虧心事太多,也不知怕不怕那半夜鬼來敲門。”說着微微一笑,快步離開。
“姨娘,姨娘。”待王寶卿走遠後,身邊的丫鬟輕聲喚道。
蔣月柔兩眼無視,聽到呼喚後才緩緩回過神來。揮了揮手有氣無力的說道:“回去。”
丫鬟點點頭小心翼翼的攙扶着她慢慢的走回了院子。
蔣月柔坐在案桌上,一手抓緊桌上的錦緞桌布,另一隻手握着茶杯。努力的穩住心神,蔣月柔緩緩地喝了口茶,才稍稍緩解了剛纔的驚嚇。
這些陳年舊事一定不能讓寶珊與寶珠知道!蔣月柔想着,心裡細細琢磨着要如何應對此番措手不及的事情,這王寶卿可真有本事!將那都已消失十多年的人找了回來!
心中對自己當初斬草未除根,春風吹又生的做法感到後悔莫及!
如今若想要除了那根草恐怕是不可能了!但是自己絕對不會坐以待斃!想了想蔣月柔開口道:“嬤嬤,今日起多派些人將大小姐五小姐還有我的院子保護起來,千萬別混進了王寶卿的人!”
嬤嬤點點頭應下,看見蔣月柔已不再如剛纔一樣失控,心中懸着的一顆心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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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蔣月柔面上鎮定自若,內心卻早已亂作了一團亂麻。連續幾日都做了噩夢,夢見王寶卿的娘慘死時的模樣,夢見李婆婆對她的那番話,夢見當初害李婆婆瞎眼時的場景,還夢見那王寶卿不擇手段的計謀。幾番折騰,連續幾日蔣月柔都在噩夢中尖叫着醒來,身心都受到了折磨直接病倒在了牀上。
第二日一早便請了大夫,也只是開了幾幅安神的藥,也未查出病症所在。
王寶卿小口小口的喂着李婆婆喝米粥,聽着夏邑繪聲繪色的講述着蔣姨娘生病的過程。王寶卿扯開嘴角笑了笑,伸手拿起錦帕細心的替李婆婆擦了擦嘴角笑道:“婆婆剛回來,身子還沒養好怎麼可能這麼快對她下手。這蔣月柔虧心事做多了,自然害怕。”
轉了一圈眼珠子,王寶卿接着道:“婆婆你暫且好生養着身子,等你稍稍好些了,她的日子也就到頭了。”
李婆婆聽了扯開嘴角,愉悅的笑出了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