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斷然不知道雲樺是怎麼想的,反正左右是她跟儒士的戰鬥,怎麼說也是一羣文人雅士跟她比試,這一點她只要確信,就萬無一失了。
文人嘛……
按照滄海的話說,她就是個粗魯的女人,對付那種文人,簡直就是手到擒來的事兒。這也是爲什麼楚流音這個傢伙拿她半點轍都沒有,她明明欺負了對方,可對方還感恩戴德的要謝謝她。
很多事就是到她身上變得一點都不同於常理,這個女人天生就是打破各種規則的傢伙。
由於之前吃了滄海端來的好幾個果盤和亂七八糟的乾果,她感覺嗓子發乾,自己身前的水早就喝光了,值得伸手去奪滄海那邊的。
其他人看在眼裡,一個個也是有點抵抗力了,人家兩人誰都不承認互相的關係,但都做到這份兒上了,還當週圍人是空氣,真是……沒話說了。
“第二輪殿下可是想好了要比試什麼嗎?可是要有趣一點!”吟月微笑的看着雲樺,眼中的清澈讓雲樺再一次遲疑了,這個女人是怎樣的一個人?能夠在瀚海國皇帝的身邊,還保持着如此簡單的心境。
須知,一入宮門深似海,雲樺在後宮之中,能夠爬上如此位置,亦是一將功成萬骨枯,腳下不知踩了多少人的屍體一路走過來。
這樣一個如同仙人一樣的女子到底是爲什麼要出現在滄海的身邊?
如果那日,他找到了她,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不知不覺間,雲樺對吟月的興趣越來越濃了,這個女人果然能夠配得上他。
只可惜……
雲樺沒有考慮過一個問題。
能配得上他這個地位的女人,自然也配得上滄海!更何況,她根本就對於他不屑一顧。
看着明明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邊的女人,雲樺朗然道:“第一輪承蒙月大人高擡貴手,這第二輪,我們也不去比那些吟詩作賦,比試一下記憶,如何?”
記憶!
尋常人如果要記憶一本書,或許要經過很長的反覆背誦,可有些人天生就是記憶超羣,一眼掃過,就能過目不忘。
吟月恰好是這種人,當對方說道記憶的時候,她十分高興的勾了勾脣。
果然,她在第一句提出了這個比試方法之後,雲樺在第二輪也不會循規蹈矩的跟她比試尋常的吟詩作對。
這算是個心理戰,她很顯然就把雲樺框在了她的圈子裡。
她的每一句話都在隱約間誘導着雲樺去選擇什麼,不要選擇什麼。
當他說出比試記憶的時候,她就有些得意洋洋了。衝着滄海挑了挑眉毛,一副誰有我聰明的樣子。
滄海輕笑了一聲,摸了摸她的頭。
“要記什麼,殿下說來聽聽。”她淡定的詢問道。
“記一盤棋!”雲樺答道。
她有些疑惑,一盤棋?
一盤棋一共也就寥寥百十子,這有什麼好記的?但凡記性好的,都沒什麼問題吧?
滄海在聽到一盤棋的時候,眉頭緊鎖,似乎想到了什麼。
吟月看着滄海的表情,頓時也開始思考起有什麼棋值得這麼勞師動衆的去記憶的。
“這一盤棋,只要月大人能夠記下來,就算本宮認輸,本宮一直有一盤天羅珍瓏棋局不曾有人能夠參悟,就連記憶都不可能,月大人可否有興致一觀?”他說的輕鬆,但言語之中透露出的那盤棋應該有着古怪。
解不開的棋局有很多,譬如那天她和滄海在郊外下棋的那一局,雙方誰也沒有贏,到最後,幾個陣法交錯廝殺,兩方人紛紛放棄了自己的進攻。
和棋了。
她搜索着記憶中有什麼棋局是這種古怪的連記憶,都無法記憶的……
難不成……
“羅剎陣?”她輕聲詢問着一邊的滄海。
她應該和滄海想到了同一個陣法。
那是一盤以棋子落成的陣法,其中袖裡乾坤,本就是個用來迷惑人的陣法,如果有人用它落成一盤棋,倒也是精妙。
滄海點點頭。
奇門遁甲宗果然在霽月國留下了不少的影子!
“你要小心,如果不行,這一局就認輸。”羅剎陣是當年暗夜羅剎所創的一個幻陣,曾經暗夜羅剎一人以這羅剎陣將白帝三十萬大軍困入其中,完全沒有掙脫的力量。
而她,只是一個人,和一盒黑白棋子,就創造了這麼一個困人的大陣,甚至連那些通天的靈物都沒有用得上。
比起四象陣,八卦陣這些奇門遁甲宗的陣法來說,羅剎陣是他們的鎮山大陣。
在暗夜羅剎消失在歷史長河之前,她曾將這個陣法贈與一知己,也就是當時奇門遁甲宗的掌門人,以至於這個羅剎陣能夠流傳到今天。
這是很多人不曾知曉過的一段隱晦的歷史。
在歷史中,暗夜羅剎是個十分有爭議性的人物,很多人曾經爲了這個奇女子傾盡天下,一統天下的白帝,羽族的族長,無極山莊的莊主,奇門遁甲宗的宗主……
這一個個在歷史上足矣名垂千古的人,卻紛紛選擇了這個女人。
而這羅剎陣,則是暗夜羅剎所創,也成爲了奇門遁甲宗最爲詭異的一個陣法。
古近三百年,奇門遁甲宗所有的陣法都有一可以破解的餘地,唯有羅剎陣是一個無解的陣!
除了從根本上將它消除,沒有破陣的任何辦法。
她萬萬沒想到,這傢伙居然拿出了羅剎陣的原版棋局過來……
這是羅剎陣最精華的所在,當初暗夜羅剎就是將這盤棋送與奇門遁甲宗的宗主,如今出現在雲樺的手中,是她如何也沒有猜到的。
她不曾見過羅剎陣,但對於這個人早已耳熟,她隨身帶着的那把匕首,就是暗夜羅剎一直以來的兵器,所實話,她還真的和這個女人有些淵源。
當天羅珍瓏棋局被端到大殿之中的時候,周圍的人紛紛將目光落在了中央的棋盤上。
一片沉默死寂。
過了片刻,有些人開始唏噓短嘆。
又過了一會,騷動四起。
再過了一陣子……
他們全都震驚了。
因爲……這明明就是一盤棋放在那裡,他們居然將目光移開的瞬間,腦子裡全然想不起有關於這盤棋的任何信息。
就好像之前一直在盯着一團模糊的棋盤在觀看一樣。
明明他們感覺到了棋局,每一個黑白子,就落在那裡。
但回想起來,永遠都是一片空白。
有些人不死心的繼續硬是要記住這棋盤上的棋子,可有的看的眼中血絲滿布,甚至臉色蒼白,也沒有人能夠記憶出其中任何一個位置的棋子。
就好像失憶了一般,所有人都集體的對中間那一盤棋局束手無策了。
雲樺擡手,側身讓開了棋盤,那一盤棋就這麼出現在了吟月的眼前。
“月大人如果能夠以另一盤棋擺出這個棋盤中一模一樣的感覺,就贏了。”這個比試,其實算不得一個比試了。
因爲,在場的人,包括雲樺,都沒有辦法解讀其中的任何一步。唯一判別如何能夠贏的方法,就是再來一盤棋,如果她擺出的棋局能和那盤天羅珍瓏棋局給人一樣的錯覺,無法分辨,那麼她就贏了。
吟月的小手被滄海輕輕的牽過,他拍了拍她的掌心,示意她安心,本來就是三局兩勝的,其中兩場由她來決定比什麼,這一局輸了,下一局搬回來就行,大不了最後平局也可以啊。
吟月迴應給滄海一個笑容。
“我不會勉強的,說來也是巧合,貌似我和暗夜羅剎很投緣啊……沒準可以試一試。”雲樺雖然隨着她的話一步步的引導向了這個方面,但云樺豈會這麼簡單的就和她比試這麼一場?
他將這個棋盤拿出來的時候,一方面是想刁難她,他要贏了這一場!
另外一方面,這落座四方的都是四海八荒最爲尊貴的存在,或許他們其中有人能夠參悟透這個棋局也說不定。
吟月走上前,看着那盤棋局上蒙着一層讓自己無法仔細分辨的薄霧,努力的眯起了眼,想要看清,但真的如同他們一樣,她也看不清這棋局。
如同自己的眼前蒙上了一層薄紗一樣。
她如何分辨,可結果就是那麼讓人無奈,她看不清……
過了盞茶時間,雲樺看她一直端坐在棋盤一旁,也不動彈,只是皺着眉,不知道在幹些什麼。自己面前的棋盤上也沒有落下任何一枚棋子……顯然,她也看不懂。
雲樺心下有些失望,但也多了一抹贏了的歡喜。
如果他這一局贏了,下一局也贏了……這意味着,滄海手中的鎮國玉璽就要到他的手中。到時候兩國一同合併爲一個國家,那個場景,雲樺想不出是什麼模樣。
他現在只要能贏!
方可!
“月大人若是解不開棋局也不用硬解,本宮曾將這棋局交給過無極夫人,風蕭聖人,甚至是藥王谷的白景大人,也不曾有人能夠參悟其中的秘密,解開它的答案,月大人解不出也實屬正常。”雲樺似乎在給她一個臺階下。
這些人無一不是天下間一等一的超級強者,他們也解不出,只能說這個棋局太過深奧。
吟月擡手,那纖細柔嫩的五指併攏,緩緩地揮出,制止了他繼續說話,像是覺得他很吵一樣……
就這麼一個手勢。
雲樺想要繼續說的話完全被止住了。
“太子殿下,我可以摸一下這個棋局麼?保證不會動一下其中的黑白子!”她聲音中多了一些舒暢,好像發現了什麼一樣。
雲樺愣了一下。
他不是沒想過通過觸摸其中的棋子,就算不用眼睛看,也可以猜得出對方的子落在那個方向……
但棋子的黑白色他無法通過眼睛去辨別,更是無法用觸摸來感知……所以這棋局有成千上萬種擺放方法。
她能想到的如何破解棋局的方法,他都已經嘗試過。
沒有一個能成功的。
如今他說想要摸一摸棋局的時候,雲樺壓根沒有思索,便點頭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