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
水不退反漲。
儼然有要淹沒二樓的傾向。
她蹲在三樓的窗臺,一雙嫩白的腳丫晃悠在外面,手裡拎着一根釣竿,旁邊坐着一個比她還悠閒的人,手裡攥着的是一把竹子做的直鉤魚竿。
吟月口中銜了一根不知從哪裡拔下來的草,含糊不清的說着:“你是我師父,我娘是你師妹,按照這個邏輯的話,我娘豈不是我師叔?”
如此盤算下來,作爲他娘楚臻的師兄,如今這般年齡,少說也有四十好幾了吧。
“沒有這麼算的。”白景聲音很小,像是怕驚動了下面的魚兒。
楚流音一大早又出去了,流音閣上下的男女小青年不得不說,一個個都受到了楚流音這種狂熱的輻射一樣,每天也是天沒亮就划着船出去發放一些救災物資,天黑了,才划船回來。
說到底。
最閒的,就是龍吟月,白景,還有樓上琢磨着玉石的洛帕帕。
期間洛帕帕下了兩次樓,每一次都是出於被餓昏了的狀態,見到什麼就吃什麼,迷糊之中,就連桌角都被她咬掉了一塊,不由得讓她發自肺腑的讚歎洛帕帕的牙口真的是跟胃口成正比。
“你今天怎麼不和小楚去救人了?一直沒發現,小白你還有這救人於水火之中的兼愛之心呀。”她一邊埋汰着對方,一邊時不時看看自己的魚到底上沒上鉤。
白景老神在在的閉着眼,優哉遊哉道:“爲師連你這麼個禍害都救了,區區一個兼愛之心算什麼?爲師已經是愛心氾濫了。”
她差點一頭栽進水裡。
愛心氾濫這詞他是怎麼如此大言不慚的就說出口的。
她突然想說,你這睜眼說瞎話的本是不錯。
可後來發現,小白壓根沒睜眼,他純粹是閉着眼睛滿嘴跑火車,人話鬼話滿天飛。
過了一會,她的魚鉤動了動。
她沒反應過來,還打算跟白景貧兩句,奈何魚鉤這一次動靜有點大,差點把他拽下去。
她趕緊抱住了白景,防止自己掉下去之後沒人就自己。
白景伸出手抓住窗框,眯着眼看她。
“你幹什麼?”她驚了他手中的魚竿,白景似有責怪的看了她一眼,瞬間注意到了她手中的魚竿。
“你且替我幫上一把,這魚有點沉呀。”她的釣竿是楚流音的,流音閣出品必屬精品,這魚線也算是結實非凡,她向後一翻騰,閃身進了房間,開始和水中的大魚較勁兒起來。
白景皺了皺眉,將釣竿放在一旁,一手按住了魚線。
“小白,這魚很大啊,少說也有幾十斤的力道……”她一邊狂拽着魚線,一邊說道。
白景望了一眼下方水域,半晌鐵青着臉道:“你確定你釣上來的是魚麼?”
某人的臉色已經不是那麼好看了。
她眨眨眼,指着一個有九個鉤子的花式魚鉤,掛在一邊大概有拳頭大小的那個道:“喂,不要瞧不起我好不好?這是我第一次釣魚呀!”
難得認真,白景居然打擊她。
可拉了一會之後,那魚好像卡住了一樣,怎麼也拽不動了。
白景的身體從窗外再一次探出又回來。
手裡多了一個人。
他就這麼行動有素的將水中的人撈了上來。
那人腿上掛了個鉤子,看起來正是某人的傑作。
“釣魚……你倒是吊了個人回來。”白景的語氣說不出的無奈,真是什麼事兒都能被自己趕上。
她看了看那個被白景從水中拎上來的人,頓時臉色好看了很多,笑容滿布。
某人拍了拍手道:“咳咳……看來我真的很有釣魚天分,第一次就釣了一條美人魚。”
這條美人魚不是別人,正是她之前和滄海見過的那個滄海的未婚妻,鳳衿。
若說在這裡碰見滄海,她一點也不奇怪,碰到了白景,她也算是有了點提前準備,但……從水裡釣上來個女人,而且這女人還是貌似自己的情敵。
這不得不說,世界太小了,這概率小的跟三大帝國的皇上手拉手一起跳草裙舞一樣匪夷所思。
她很像知道,這個女人是怎麼躺到自己的魚鉤上的,反正她現在心頭已經是千萬只草泥馬狂奔而過,帶起一大堆飛沙揚塵,滿目瘡痍,好不悽慘。
鳳衿的臉色一如既往的白,不過現在的白多了一抹死灰,饒是她實在受不了鳳衿的黏人伎倆,也不至於見死不救,再給她扔回河裡。
“怎麼。你認識?”白景看她那一副撞了邪的表情,問的很是到位。
吟月清了清嗓子,摸了摸對方的脈門道:“這女人是鳳衿,瀚海帝國前任首富,只不過他爹倒臺了,她就淪爲青樓歌姬了,哦對了……你應該知道那次比武招親吧?這女人就認準了自己是滄海的未婚妻,上次真的是廢了好大一番勁兒才嚇跑了她,奈何冤家路窄,這裡都能碰見。”
她已經開始考慮着以後放棄釣魚這個娛樂項目,太傷了……剛趕走,又被自己釣回來了。
“哦?滄海的未婚妻?你的情敵嘍?”他似乎很是驚訝,但眼底盡是笑意。
不難看出,他這是在看吟月的笑話了。白景早就知道吟月的那點小心思,或許之前看到鳳衿還生不出那麼彆扭的感覺,只是如今……保不齊她下個狠手,直接送她上西天。
說實話,吟月現在特別想給她重新掛好鉤,扔下去,愛哪兒哪兒去。
本來最近看到龍舒宣出現,已經是鬧心指數爆棚,如今又來了個鳳衿。
把了脈之後,發現對方只是背過氣去了,並無大礙,胸腔連積水都沒有半分,顯然是被人打暈了扔到水裡的。
“哎,這大腿可惜了……被我的魚鉤掛到,註定要留下疤咯……”某人摸着下巴,似乎要說醒對方一樣。
哪個女子不對自己的容貌在意?尤其是鳳衿這種貌美如花,一笑傾城的女子,若說什麼對他們來說最重要,恐怕就是這一張臉了。
白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繼續站在一旁,將魚鉤整理了一下,投了下去。
“小白,你說這等如花似玉的女子,賣到青樓要多少錢?剛好我最近錢不太夠呀。”她衝着白景使勁兒的擠眉弄眼了一番。
白景心領神會,微微一笑道:“若說容貌,足可賣個三百金,不過……這身上有了瑕疵,難免要損失點一兩百金左右吧。”
吟月似乎很是惋惜道:“才一兩百金,我看城西胡員外的老婆剛死了,胡員外正欲另尋幾房小妾,賣青樓還不如賣胡員外……不過胡員外這個貌似有虐妻的愛好,據說這幾年虐死好幾個老婆了。”
她開始閒扯着瞎話,餘光還不忘掃了掃那個胸膛有些起伏波動的鳳衿。
這個女人背過氣的時候,白景點了她一指頭,她看在眼裡。這一指不與尋常的一指相同,白景的手指恰好點在對方的醒神的穴位之中,鳳衿理應在半盞茶的時間內就醒了。
結果現在還在裝死,她少不了要嘲弄一番。
她說完之後,明顯的,鳳衿的眼皮突然顫了一下,不過還沒有睜開。
某人心道,好啊,還打算裝昏?
白景的語氣故作驚訝道:“你說,這女子有沒有可能患了水寒症,要是這樣,那就糟糕了。”
她愣了一下。
啥叫水寒症?
媽蛋跟着白景學了這麼多年,哪兒聽說過這麼生掰硬套的病症?
她一拍腦門,嘴角抽搐的道:“難不成,你說的是……那個要……十個壯漢不眠不休的……哪個啥,才能治好的病麼?我再診診脈看看。”
某人的不要臉的也跟着胡扯起來,伸出手再次診脈。
裝模作樣的吟月感覺自己的演技已經上天了,收回手的時候,她更加情緒激動的說道:“快,快去出去找十個山民壯漢,記住一定要身體好的,嗯,就是那種一夜十七八次的……”
說道這裡,身下的人終於醒了。
吟月衝着白景挑了挑眉。
她這人,最喜歡捉弄別人,以後若是退隱江湖,絕對可以寫一本捉弄人的一萬種方式的書,廣爲流傳下去。
“醒了啊?又見面了,鳳小姐?”吟月很是意味深長的看着躺在牀上悠悠轉醒的鳳衿。
能在這裡碰到她,絕對不會是巧合,只能說是……意外咯?
“嵐玉公子?你……怎麼會是你?”她好像也沒猜出來到底是怎麼的自己就又見到了這個傢伙。
上一次她可是親眼看着滄海當着自己的面跟嵐玉親在了一起,兩個人好不知羞……直接嚇走了她。
這一次,不僅又見面了,她的旁邊還多了另外一個男人,而且,這個白衣青年看起來更加的年輕俊秀,若說儒雅,卻多了幾分淡淡的凌厲,這個男人絕對不比滄海差上幾分。
“怎麼就不是我了?你這個……還是我救的,好歹我也是你救命恩人,你這見到我跟見到了鬼一樣,可是我招惹與你了?”她攤手,若不是鳳衿沒完沒了,她倒是不太討厭這麼個女人。
“我……我記得,我是跟着滄海公子……然後眼前一暈,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她聲音十分委屈,她一路上一直跟着滄海,就算被她嚇走了一次,可她回去了之後,還是日思夜想,輾轉反側。
後來鳳衿決定,無論滄海喜歡男人還是女人,她都要跟着,她已經喜歡滄海到了盲目的狀態。
吟月的眼角抽了一下。
跟着滄海?
從瀚海國跟到霽月國?
媽的她遇見了跟蹤狂啊!還是一個鍥而不捨的跟蹤狂!
她着實被這個女人瘋狂的毅力嚇到了,饒是她有了心理準備,也沒料到對方的答案這麼威武。
她開始後悔今天釣魚了。
這是釣回來了一個是非啊!
白景難得沒有再次讓她難受,還一反常態的拍了拍他身邊的窗棱,招呼她過去道:“嵐兒,我的魚上鉤了!”
青天白日的,她釣上來個美人魚也就算了。
這貨居然直鉤也釣上魚了?
今天什麼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