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二浩,穿着一身黑色褲子和T恤,手裡提着一個白菊花籃。繞過兩邊的親屬朋友,緩步走到墓碑前。對着慕終南的遺像三鞠躬。接着將花籃放在了墓碑前方。
他沒有側頭看任何人,沒有看慕爸爸,甚至都沒有看何又晴一眼。
只是靜靜的站在墓碑前,看着慕終南的照片,神情有些凝重。
“南哥,這是我第一次經歷這種生死離別,前些日子我知道你做錯的那件事之後,儘管理智上明白,有場官司要打,看樣子凶多吉少。可從沒真的覺得你會永遠離開這個世界。更沒想到的是,你是在醫院走的。”張二浩說話的時候,周圍沒有一點聲音。甚至連墓地不遠處小樹林裡面的蟬聲都停止了。
他從口袋裡掏出來一盒中南海,拿出一根點燃。俯身放在墓碑前面的臺子上,他自己又點了一根。
旁若無人的在墓碑前盤腿坐下,眼睛注視着小樹林的方向,感嘆:“以前你最愛抽這種煙,老是偷偷去洗手間,我們兩個人抽一根。幾次被班主任抓到,我都說是我抽的,從來不會把你供出來。”
說到這裡,張二浩撇嘴笑了笑,將手裡的菸灰一彈,繼續開口:“你是我們周圍人的榜樣,我不想讓大家覺得你是一個抽菸打架的壞孩子。”
何又晴看着張二浩,聽着他說的這些話。見那總是揚着明媚笑容的眼角,滑出一道晶瑩。
他們都哭了。
她忽然想到蕎麥《葬禮》上的那一段話。
「死者不是突然離開的。在葬禮上痛哭只是一個開始,人們在以後生活的某個場景裡,會再想起他。然後,這種想起會越來越少,甚至最終不見。死者是慢慢地、慢慢地,轉過身去。最終消失在記憶裡。」
真的會麼?
看着一個從來不哭的大男孩兒,此刻坐在墓碑前忍不住的雙目落淚。何又晴想象不出,是否有一天,慕終南也最終會消失在她和張二浩的記憶裡?他
們再也想不起當初在一起時有多麼的快樂,同樣也無法像現在這樣感受到,他的離開,帶來的情緒有多痛苦。
※※※
夏詩蕊在慕終南的葬禮後第二天,出現在何又晴的眼前。
那個長髮飄飄最喜歡穿連衣裙的可愛女孩兒,此刻變的讓何又晴覺得有些陌生。
利落的短髮,穿着一條米白色休閒褲和短袖條紋襯衫。本就不大的臉,被一個桃心形的太陽眼鏡遮擋,乍一看,還以爲是哪裡來的假小子。
“何又晴!”她站在老宅外面,看着正在給向日葵澆水的女孩兒,興奮的呼喊一聲。
何又晴手裡還提着噴灑壺,站直了身子回頭看了夏詩蕊一眼。一時之間,愣是沒認出這假小子是誰。
“吼!才幾天沒見,這麼快就忘記我了。”‘假小子’把墨鏡摘下,晃了晃一頭短髮,朝何又晴擠了擠眼。
何又晴恍然:“還好意思說我,你個忘恩負義的!搞失蹤搞這麼久,我以爲你被人賣到非洲當難民去了呢!”何又晴將噴灑壺一丟,快步往夏詩蕊那邊走去。
夏詩蕊一翻白眼,踏入大門往院子裡走着,說話還是以前那副驕傲自得的模樣:“就算是販賣,老孃也是要去給南非金礦老總當兒媳婦的!”
從上次兩個人分開,中間隔了有一個多月的時間。雖然從沒聯繫過,可好姐妹的感情卻不會因爲這樣而生分多少。
兩個人進了客廳,何又晴給夏詩蕊倒了一杯芒果汁。
8月初的天氣,外面炎熱難耐。何又晴家的客廳裡開着空調,牆邊電腦桌上的黑色音響裡,放着阿悄的那首《陪我去流浪》,夏詩蕊進屋之後就安靜下來。端着何又晴遞給她的芒果汁,並沒有喝。只是聚精會神的,聽着音響裡的歌。
等到一首歌唱完,跳轉到下一首。她對着何又晴笑了笑:“當時我就是單曲循環了一天這首歌,第二天就把手機傢俱還有奶奶留下的房子都賣
了,買了一套驢友裝備,拿着相機去了西藏。”
“你手機也賣了?”何又晴忽然想起上次在路此笙那裡,給她發過的那條信息。當時還記得,QQ是Iphone登陸着的,難道並不是夏詩蕊自己登的?
夏詩蕊不知道何又晴在想什麼,她點點頭,大氣的一揮手:“都賣了!反正這個世界上只剩下我自己了,留着那些東西也是累贅。不如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看看,一個人完成當初屬於我和舒柏寧兩個人的夢想。”
看現在這個短髮假小子臉上燦爛的笑容,何又晴也很欣慰。想起舒柏寧剛走的那段時間,夏詩蕊眼睛都哭出血來,而今只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她整個人的狀態就立刻滿血復活。
然而,她自己呢?
陪夏詩蕊坐在沙發上,何又晴沒有再說話。
沉默的氣氛,讓夏詩蕊剛纔昂揚的態度也低沉了下來,她喝了一口芒果汁,似乎在心裡組織一段話要說。
半晌,終於開口:“我聽說慕終南的事情了。”
何又晴沒說話。
慕終南對於她來說,是人生存在的另一半意義。少了他,幾乎就喪失了一半在這個世界留下來的理由。周圍的所有人都知道,何又晴有多迷戀慕終南。他們以後是要過一輩子的,然而如今,他們兩個人的‘一輩子’,還沒有正式開始的,就已經宣告結束了。並且,再也沒有重新開始的機會。
夏詩蕊經歷過愛人的生死離別,雖然何又晴不哭不鬧,比起她當時來說,簡直冷靜的像是毫不在乎。可夏詩蕊知道,何又晴現在的心裡,有多難過,多害怕,還有多不知所措。
“阿蕊,他們都說,忘記一個人的方法,就是不再見,也不再jian。這兩樣如今我都可以做到,你告訴我,要多久才能真的忘記?”何又晴沒有看向夏詩蕊的臉,而是眼睛注視着不遠處電腦桌上的電腦屏幕。她和慕終南‘初吻’的合影桌面,一直都沒有換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