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又是一聲巨響,巨大的衝力從背後傳來,震得單勇五胃翻騰,手中的方向盤幾欲脫手。
通……再來一下,駕駛座像電椅,震得單勇眼冒金星、喉頭髮甜,車歪歪扭扭,差點一骨碌滾下路失控。
通……再來一下,夾雜着後車裡的狂笑聲,一輛牧馬人、一輛奔馳G,兩輛車像貓兒戲鼠一般,你一下、我一下,鈦合鋼的護槓幾乎快把破面包車的後廂撞得支離破碎了,廂門咣噹咣噹亂響,兩輛幾乎武裝到牙齒的玩家越野,對長安麪包形成了壓倒姓的優越,其實隨時都可以把它撞下路面,只不過那樣就失去了很多樂趣似的,追了兩公里,後面兩車就這麼逗着玩。
連錢默涵也覺得有點過了,這玩得實在有點過火了,嚇得他繫緊安全帶,埋着頭,生怕被人發現似的。而駕車的大魁像是玩到一般喊着:
“候子,看好路,快到你那兒了。”
“魁哥,後面的車跟上來了,逼停他還是直接撞溝裡去?”鄰車的老外,從倒視鏡看到了接應的地方車輛,一輛SUV,載着樊老五的人,今兒是插翅難逃了,就看怎麼折騰了。
“你們看呢?”步話裡,是坐在候子車裡的那位西裝哥徵詢,他和廉捷的關係最近。
“堵住再玩玩,一會兒拖下來看嚇得尿褲子了沒有?”
“哈哈……又溼又潤,魁哥正好走後庭,哈哈。”
笑聲充斥在即時通訊步話的傳聲裡,幾個人看來玩得意猶未竟,大魁喊了聲老外你來,老外駕着奔馳G,通,又是一傢伙,一撞即離,笑聲頓起,麪包車向前衝了一剎那,像發飈似的,嗚聲急急地打了個轉向,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拐彎,一下子和後面撞他的兩輛車成了面對面對決,一下子嚇得錢默涵直往副駕底下鑽,兩輛訓練有素的越野也在這一剎那嘎然剎車,並排堵着路,互爲犄角,轟轟的馬達吼着,挑恤似地,隨時準備衝上來。大魁在這個時候,看清了對面那張幾乎氣得變形的臉。
驀地,麪包車發飈了,油門踩底、排氣缸嗚嗚冒着黑煙,聲音震得快脫架的車廂嗡嗡直響。
兩輛越野示威也似的踩油門了,轟轟生猛的馬達聲,幾下試探的前衝,根本把他放在眼裡,大魁哈哈大笑着步話裡對同位喊着:“快看,他要拼命啦……哈哈,想撞上來。”
“角頂還是側翻?”老外喊着,這是對撞的技巧,兩人可以選擇和左右車角撞他還是直接繞個弧度撞他的側面,有N種方法可以剝奪他拼命的機會。
“並排,讓他撞,撞死可怨不着咱們。”大魁喊着,手一動,兩輛車像測量過距離一樣,一瞬間移動,齊刷刷排着,怒吼着。準備同時加力。
濃煙慢慢瀰漫起來了,看來麪包車的車況太差,燒機油了。車裡單勇手在痙攣,腿有點抖,前有堵截,後面追撞,撞不撞看樣都是十死無生了,全車的武器,就剩副駕上放得幾個半斤酒瓶子了,還是給廠裡爺們捎的劣質白酒,一瞬間他拿定主意了,抽了兩瓶,塞在後腰裡,猛踏油門,讓煙再大點,讓動靜再猛點,讓這拼命的架勢再兇點。
遠處,那輛SUV停了,愣着看這架勢,樊五爺的朋友是生猛啊,還有這麼玩命的,就玩別人的命也不能這麼玩呀?可人家就這麼玩得,玩得這麼囂張,就把自詡黑澀會的哥們慚愧的這些年都白混了。
說時遲,那時快,麪包車驀地一動,兩輛越野隨即同時發動,就這距離不到十米,兩輛堪比裝甲的越野,就是輛貨車也能把他頂住,低擋高速,轉眨即至,通……撞在一起了。
咦,根本沒有什麼撞力,明顯油門沒到底,撞上去時已經乏力了,那破面包車一碰就熄火了,大魁剛覺得不對,一看傻眼了,撞在一起的麪包車裡了,根本沒人。
“嘿喲……還以爲拼命,逃命去了。”大魁順手一拉車頂,摺疊的槍在手,下車朝車裡一看,果真沒人,再一看,剛散的煙霧,那人早趁自己精神集中、煙霧四起的時候,跳車連滾帶爬奔出來幾十米了,迅速地填彈、裝槍,咯嚓一聲合攏,三點一線,準星裡看着那個奔跑的影子。
通,槍響了,那人應聲而倒。側側地倒在灘地上。
“哦……魁哥,你打人比打兔子還準啊。”面白得像死的老外也抄着傢伙出來了,一看一槍撂倒,這倒異樣了。後面的車裡也下來幾位同行的,潞州人氏,一看這傢伙生猛的,直接開槍往死裡打,嚇住了。這倒把大魁搞迷懵了,覺得那兒不對勁,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直到錢默涵悄悄鑽出來了,心膽俱裂地問了句:“魁哥,你真把他打死了。”
“哎對,不對呀,這你媽霰彈槍,都多遠了,幾十米了,打兔子頂多打瘸了,怎麼可能一槍就撂倒這麼大個活人?”大魁不相信地道,純粹是狩獵裝填的子彈,打個兔子山雞還湊合,打人吧勉強。老外笑着道:“沒準是打着要害了吧,你開的槍啊,沒我們的事,哈哈。”
“不可能,打住要害……不對,沒前僕也沒後倒,總不一槍側躺着,跟他媽被強殲了是吧?”大魁看側躺着的單勇,有點不相信,幾人張着嘴哈哈大笑,老外笑着時笑聲一卡,觸電地緊張地一指:“我艹,快看,跑了跑了……”
跺腳、指手,視線處,剛剛躺着的單勇像動如脫兔的狸貓,四腳着地,蹭蹭蹭拐着之字彎溜了,淨揀高低不平的躥,而此時,大魁沒填彈,老外拄着槍笑,一個疏忽,又跑開了十幾米,等老外架槍通聲開了一槍時,早跑得更遠了,出了霰彈的威力之外了。
追……老外說着就衝出去了,邊衝邊裝彈,大魁跟着上來了,後面的也跟了三個人,錢默涵不敢追了,躲回車裡了。這幾個叫嚷着奔向單勇逃跑的方向,路過剛剛躺的地方時,老外的眼睛一亮,直喊着:“受傷了,這兒有血。”
走出幾步的大魁又返回來,哈哈笑了,直說跑不遠,讓潞州來的三位找找,老外要跟着去,被大魁攔住了,示意了個眼神,老外明白,這傢伙兔子急了還咬人呢,還是小心點,環伺中,路面左右都是一片開闊的丘陵地,高高矮矮几公里外接着山脈,眼看着天色將晚,這種地方可不是他們外來戶能玩轉的地方。
那三位兩人長髮、一位寸頭,尚有一位脖子紋着腹蛇的傢伙,明顯不是善茬,循着血跡走了幾十米,草叢、灌木,矮樹,小心翼翼地走過,不過還真不好找人,不遠就是小河了,幾人互視了眼,有人一指,喲,一叢灌木後,若隱或現的血滴,露了個衣角,三個人品字形包圍,順手揀了根木棒、石頭塊,慢慢地包圍上了,膽大的那位鉢大的石頭咚聲一砸,三個人幾乎同時撲上去了。
沒人,只留件破衣服,紋身的那位一揀起來,旁邊的鼻子揉揉不對,問了句:“咦,怎麼這麼重酒味?”
“啊!?他在那兒。”另一位嚇壞了,一指矮丘後驀地出了單勇的身影,不到十米,正扔着點燃的酒瓶,聲落瓶至,嘭聲炸開在三個人腳邊,譁聲三人所處地方一片火焰,最慘的是拿着那件破衣服的,一下子眉毛被燎了一片,炸開的酒瓶星星點點火花燒在三人身上,嚇得三人又拍又打,撲不滅時,乾脆躺在地上來回打滾,好容易把火壓滅了,再看扔燃燒瓶的,快跑到山腳下了。
落後不遠的老外的大魁愣愣地看着,這場面實在有點駭人了,狗急跳牆、人急上樑,逼急了看來誰也敢拼命。兩人相視間,都忘了手裡還有槍了,緊張得直往後縮,雖然喜歡玩命,可不包括自己這條命不是。兩人小聲嘀咕着,都是示意着車的方向,對了,路上可不能攔太久,再怎麼說車來車往怕再生變故,大魁起身喊着那不小心被燒了一傢伙的三人,直指着路面讓回來,好在酒精起火雖兇,可傷害不大。
跑雖跑了,可也給了他一槍,回頭準得給嚇破苦膽了,大魁如是說着,上了車,此時幾輛車再聚才讓開路,本來行車的不多的縣級公路多是貨車,看這架勢肯定當成是車匪路霸了,遠遠地看一眼,都是加速着快走。不一會兒那三位被火燎到的才狼狽回來了,惹得衆人又是一陣好笑。大魁發動着車,把麪包車頂到路邊拐處,嗚笛一聲,這一行又是呼嘯而去。
荒郊野外的,落山的夕陽漸漸隱去了最後的一絲光線,很多人看到這輛破車了,可沒人能想到,它經歷了何等的驚心動魄。車走了好久才又來一輛桑塔那,沿路停下,遠遠地看了幾眼,掉轉車頭走了,把一條所見的短信發回到了柴佔山的手機上:
“車被撞得不像樣了,沒見人,可能出事了……我聽到了槍聲。”
……
……
“什麼?出事了?情況怎麼樣?”
李玫蓮驚得刀叉噹啷聲掉在盤子裡,驚訝地道。匆匆趕來頤龍灣的柴佔山坐下,李玫蓮揮手屏退了服務生,還親自上前慎重地關上門,再坐下來,柴佔山把外線看到的和聽到了情況一說,李玫蓮蹙眉了,這消息,幾乎是一個生死未卜的消息,可讓人怎麼確定?
柴佔山看出了李玫蓮的憂慮,解釋着道:“要是被打死了,一兩天就有消息了,可要是被綁走了,那就麻煩了。”
“爲什麼不讓你的人在現場搜搜?”李玫蓮提了句異議,柴佔山搖頭了,直道着:“你不開玩笑嗎,要是出了命案,那兒是第一現場,一不小心,得把咱們的人也陷進去。”
“依你看會發生什麼情況?”李玫蓮一時沒有主意了,這事情發生得出乎他的預料了,看來還是對單勇期待太高,誰可能想到會這麼激烈。
“他們十一二個人,四臺車,還有槍……就我手下這退役下來的也擋不住呀,我想既然車被撞得扔在路邊,那人應該是被他們提留走的可能姓更大。”柴佔山判斷道。這卻是李玫蓮最擔心的一種情況,要是把自己牽扯進去,那可就真有點得不償失了,現在她倒有點後悔過早地把手裡的東西扔給單勇了,中午發現網絡鋪天蓋地的爆料給她帶來的興喜瞬間被衝得無影無蹤了,剩下只是發愁,發愁得在餐廳一遍一遍踱着步子……
或許不僅僅是發愁單勇的生死,而是在發愁廉捷一時間顯現出來的隱藏力量是如此的恐怖,響馬寨調味店的幾個人被抓走了,接下來和響馬寨相關的人等肯定要被株連審查,有問題的挖出來判你兩年、沒問題了抓起來勞教兩年,對付商人的慣用手段,但更讓她恐懼的是這樣視人命如草芥的黑手,根本無視一切規則,你也根本無從應對。
“看來,我還是想得太簡單了,如果柴大哥也爲難的話,怕是這次我們要功虧一潰了。”李玫蓮黯黯地道,默默地坐下來,閉着眼睛,長長的睫毛抖動着,像心裡正在做着激烈的思想鬥爭,不忍放棄,又無從使力。柴佔山想了想,對於面前這個身份依然神秘的女人,他更多的好奇,很少見到她顯示柔情的這一面來,調整着語氣輕聲問了句:“我不知道你爲什麼這執著,以你的本事別說在潞州,在哪兒也不會缺錢,爲什麼非要趟這趟渾水泥?秦老闆是你的……”
“呵呵,你別亂想,秦軍虎只能算我個長輩,這次來潞州就是他資助的。”
李玫蓮道,在這一功敗垂成的時候,似乎隱瞞那些就不必要了,笑了笑道着:“我們之所以走這麼近,是因爲我們有一個共同的仇人……或者這個仇人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團體。三年多前,有位野心勃勃的商人來到潞州,看中了英雄東路十幾畝大的一塊地皮,他要在這兒打造一個他夢想中的商貿帝國,而且爲此拼上了全部身家,我們是浙。江人,你也知道浙商的風格,一人經商、全村幫忙,他經商多年很有成就,別人也願意把錢借給他,可沒想到的是他在這兒遇到了滑鐵盧,前期投入了上千萬的啓動資金一分錢也沒收回來,被地方上這些官僚殲商合夥坑了一把,即便他離開潞州也沒有逃過報復,被抓到偷稅漏稅的把柄,送進去了……”
柴佔山靜靜地聽着,他知道這個人來路了,不過對於接觸的盡皆是社會陰暗面的柴佔山而言,再悽婉的故事也博不得他的絲毫同情,他面無表情地說道:“不算最慘的,煤礦國進民退,浙商損失了幾千億,在咱們省賠得傾家蕩產的很多。跳樓的好幾個,想開點,只要人還在,就有機會,人要是沒了,那可什麼都完了。”
也許是有勸李玫蓮放手的意思,不過李玫蓮卻搖了搖頭道着:“就人在也完了,欠得都是親戚朋友的錢,他連家都不敢回,一下子損失幾千萬,這輩子都翻不過身來了。”
“你說的是鵬宇國際貿易公司那位吧,他叫李鵬宇對吧?你們是……”柴佔山隨意問道,李玫蓮點點頭,黯然地吐了兩個字:“兄妹。我親哥哥。”
“那鵬宇和秦老闆?怎麼和你扯上關係了?”柴佔山愈覺得這其中關係很繁,也許是看着沒什麼希望了,李玫蓮直道着:“我哥哥坐了監,秦老闆資助過我,沒想到後來他也落難了,後來他找到我,資助我,讓我幫他辦事。”
“秦老闆沒走?”柴佔山異樣了,關於這個問題,李玫蓮點點頭,確認沒走,不過又搖搖頭道着:“沒走又能怎麼樣?他就即便出面也逃不出這些黑手的控制,就即便攀上王卓和左家的關係,怕是也替他洗不了冤。”
那些人,不用解釋柴佔山也理解,如果有利益順手幫你一把可能,但純粹幫你不計後果,絕無可能。李玫蓮看着柴佔山一臉尚存的英武,似乎發現了另一個救命稻草一般,乾脆坦誠以待了,直問道:“你還想知道什麼?對你沒有什麼隱瞞的。”
“我最奇怪的是單勇和秦老闆是敵非友啊,說不定坑倒秦老闆的,除了陶成章那夥,連單勇和史家村都有份,還有冒充他放炸彈的,十有是他乾的……你們怎麼?”柴佔山道,很奇怪這種馭人之術,似乎要擡舉敵對面的人去辦事,可那位,偏偏是位根本不可控制的。李玫蓮笑了笑道着:“秦老闆說要找個狠辣角色,他說史家村那位和柴大哥你,都夠狠不夠辣,他折在一個又狠又辣的手下,當他知道這狠辣角色把他也成一個棋子布時,他不怒反喜,他希望這個狠辣角色儘快成長起來……誰可能想到夭折了。”
“正常,這種人多數都是橫死街頭的下場,我勸過他很多次。”柴佔山不動聲色地道,似乎在潛意識裡對於單勇還有幾分欣賞,真正不幸料中的後果出來時,讓他也覺得很黯然。
“柴大哥,其實我們還有機會。”李玫蓮咬牙切齒,臉色煞白道。
“你想幹什麼?”柴佔山嚇了一跳。
“他們這個團體的核心是廉建國,只有廉建國這個老辣角色才能通盤調動全局,只要把這個人滅了,剩下的就不足爲慮了,有王卓和樑董事長做後臺,不管是想整垮它,還是收購他,都是很簡單的事。”李玫蓮道,兩眼泛着異樣的光彩。
柴佔山肅穆的面龐上慢慢地笑了,看着李玫蓮開始不顧一切了,他笑了,笑着道:“雖然都知道我有黑澀會背景,可我沒殺過人,倒是有幾次差點被人殺了……別說省府剛退下來的要員,就是攤上普通人的命案,我也得玩完。”
“可他們這麼肆無忌憚,難道我們什麼都不做?”李玫蓮怒了。
“這句你說對了,最好什麼也別做。”柴佔山不動聲色道,李玫蓮激得騰聲站起身來了,似乎對柴佔山不聞不問的態度看不過眼了,不過看到柴佔山平靜的眼神時,她一時間又頹然而坐了,精心準備快一年的計劃破產了,一瞬間精氣神像被抽乾了一樣,萎頓在椅子上。
這個時候,看來確實是什麼都做不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