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姐姐,”蕭筎連忙上前,擋住了她的去路,清澈的眸中滿是堅定之色:“姐姐,我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與你說。不知姐姐可方便?”
元佩琳本就心情鬱郁,見一向懂的分寸的蕭筎今日竟然不依不饒,不自覺地心中便生起了幾絲厭煩,蹙眉道:“無論你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我也是不想說話。”
“你不必說話,”蕭筎見元佩琳的話中似有退步之意,語氣又堅定了一些:“姐姐只需要尋個方便的地方,聽我說便是。”
元佩琳見蕭筎今日一反常態,面上還似有凝重之色,便也不再多說些什麼,只強壓住心中的厭煩,吩咐李嬤嬤在原地待命,隨着她徐步走去。
“好了,這裡已經沒有人了。你想說什麼,便快些說吧。”元佩琳隨蕭筎走了幾步,有些不耐道。
走在前面的蕭筎一回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輕聲道:“妾身過於唐突,還請姐姐恕罪。不過,有一件重要的是,我一定要親自問一問姐姐,還請姐姐莫要見怪。”
蕭筎這般謙和,無論是誰都會難以拒絕,元佩琳也只得嘆了口氣,道:“我都隨你來此,你想說什麼,便不要賣關子了。”
“那麼妾身問一件事,還請元姐姐如實回答,”蕭筎神色凝重,望着元佩琳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母后是否告訴你,你的孩子,是被雲昭訓所害?”
元佩琳原本懈怠的瞳孔瞬間聚攏,深邃而漆黑的眸子猶如無底的深淵。她的面色也是逐漸陰沉了下來,猶如被濃郁的陰霾籠罩。半晌,才冷然道:“你這是何意?”
柔風暖暖,花香四溢,而蕭筎則從元佩琳的眼中,感受到了一股股刺骨的寒意。
“姐姐,莫氣,”蕭筎心中一慌,連忙小步上前,輕輕搖了搖頭,堅定道:“今日,我是想告訴你,切莫完全相信母后的話!”
“什麼?”元佩琳心中一顫,猶如被驚雷轟頂,一時之間猶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覺腦中一片空白
,不知該如何回答。
“姐姐,”蕭筎見她似有動容之意,連忙道:“從始至終,你真的看不出來麼?母后一直希望除掉雲昭訓,可是偏偏除不掉,這才利用了你愛子情切!”
劇烈的陽光直直刺入元佩琳漆黑的瞳孔之中,讓她的眼睛刺痛難忍,本就因病削弱的身子輕輕一晃,險些站立不穩。她輕輕蹙眉,面上露出極爲痛苦的神色,連連搖首,嘴中喃喃道:“不,不,母后…母后她所說的,都是合情合理的啊!”
“再如何合情合理,終歸也只是揣測而已,”蕭筎定了定神,牽起元佩琳的冰涼而削弱的手,緊緊握住,道:“姐姐,你好好想想,雲昭訓有何理由,非要在你的茶中下紅花?”
“因爲…因爲她知曉了我的身孕之事,生怕夜長夢多,所以…定要除去我腹中的孩子!”元佩琳憶起那日獨孤皇后的話,不禁恨恨道。
蕭筎輕輕搖頭,心底蔓生出幽幽的嘆息,其中又摻雜着無盡的憐憫之意,蹙眉無奈道:“姐姐,你錯了!你仔細想想,雲昭訓與其在你的茶中下紅花,除掉你腹中的胎兒,何不直接下些巨毒,讓你一命嗚呼?恕妹妹說一句大不敬的話。你死了,以她的恩寵,也許還能掌東宮之權,來日成爲繼太子妃也說不定,何必單單隻除去你的孩子?”
楊廣與蕭筎皆是十分聰慧又心思縝密的人,即便獨孤皇后已經將這件事如此完美的推到了雲凌身上,他們仍是尋出了這樣一絲破綻。
雲凌…她一定要好好的活着。而元佩琳,也一定要擺脫與獨孤皇后的糾纏。獨孤皇后不僅妒心極重,且爲人控制慾極強,從不願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楊廣可以料到,若有一日,當獨孤皇后發現東宮之中的形勢已然完全不由她掌控的時候,定然會勃然大怒,再不信任楊勇半分!
元佩琳輕輕一怔,只覺得腦子中似是一團亂麻纏在一起,無論如何都無法解開。隱隱的,她覺得蕭筎說的很是在理。是啊,雲凌既然能在
自己的茶中下紅花,爲何不直接下鶴頂紅呢?這樣無論自己有沒有孩子,以後都不會對她有任何威脅了呀!
“那,你的意思是…”元佩琳愣愣地望着蕭筎,有些手足無措道。
蕭筎見她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心中的大石也落了地,面上也不再似適才那般嚴肅,溫言道:“姐姐要如何做,便不是妾身能決定的了。妾身也只是覺得此事中有這樣一個疑點,所以特地來提點姐姐,切莫被母后這般利用。”
元佩琳定下心神,暗暗點了點頭。然而片刻,她的心中又不禁浮現了幾片疑雲,蹙眉道:“可是,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事情?”
蕭筎一怔,轉而莞爾一笑。若說從前,以元佩琳的頭腦,是斷斷想不到這些事情的。可是如今,她也算是愈發沉穩了,心思也是細密了。
“姐姐你長久沒有來重陽宮,母后自然事事都與妾身唸叨了。妾身雖然盡心侍奉母后,可是…可是與姐姐你,也很是投緣。母后這般恨雲昭訓,不過是因爲她回了東宮,掃了母后的顏面,母后才這般心急要除去她。東宮的事情妾身自然不好管,只是不想姐姐你因爲一時衝動,做出什麼傻事。”
元佩琳的心中一暖,疲憊而憔悴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容,頷首道:“那,今天多謝蕭妹妹的提點了。”
“這是應當的,”蕭筎欠一欠身,臉上的笑容如沐春風,更顯傾城之姿:“姐姐傷心,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切莫傷心糊塗了。做事之前,還是要細細思量一番纔好。”
元佩琳點一點頭,道:“我知道了。”
蕭筎微微一笑,行禮告退。而元佩琳則輕輕仰起頭,望着蔚藍而晴朗的天空,漸漸,覺得眼前一片模糊,有滾燙的液體順着眼角滴滴墜下,啪嗒啪嗒打在自己的衣衫之上。
爲何…爲何自己真心待人,卻人人都要算計自己?爲何連獨孤皇后,都要將自己,視爲她報復雲凌的工具!
人心…究竟爲何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