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李宣前日在途中偶遇眉兒,派人將她引回王府,後又着她夜探慕容天等人的關押地點,以待救人,雖然一切盤算安定,卻總是心中難安。他此刻手不能縛雞,一干親信均在慕容山莊那一戰中損失殆盡,要救慕容天着實有些有心無力。

這一日,皇后傳召見他,李宣大早便入了宮。這姨媽貴爲後宮之首,但平日着實待他不差。兩人寒暄半日,李宣瞧着皇后兩鬢已見華髮,心中不由悵然。自己、太子、李緒都是她最愛的皇子,自幼她不曾厚此薄彼,可如今私下裡三人勾心鬥角,將來也不知道最後到底死了誰,活了誰,誰成了王,誰敗了寇,只是無論哪個結果,這位母親都註定傷心不已,想到此更是不忍。

正談笑間,宮外報平晉王求見,李宣微驚。

片刻後,李緒從容而入,見了他在場,也渾然不在意,稱兄道弟,親熱非常,看得皇后滿心歡喜。李宣心中不住冷笑,卻也強打精神應付。

坐了一會,李宣稱有事告退,皇后允了。臨行卻被李緒一把拉住,在臉邊耳語幾句,李宣先是一驚,繼而含笑離開。皇后奇道,“緒兒跟宣兒說了什麼,他如此高興?”

李緒回過頭,“母后,我不過稱讚他新寵的女孩兒美貌無雙。”

皇后笑道,“哦?宣兒他又找了什麼樣的女孩子?”

馬車搖晃,路旁喧譁,李宣只充耳不聞,滿心全是剛剛李緒在耳旁緩緩道來的那句“別後君莫問,無限事,不言中”。心中忐忑難安,此番冒然出手被李緒覺察,真正叫自作聰明,也不知將會如何後果。想到過分處,竟是滿頭大汗。

馬車卻突地停了,李宣正恍惚間,這一下幾乎栽倒,掀了簾子正要罵人。見前面攔了一輛香車,白色駿馬拉着,車身雕花細緻,簾間錦繡花團,似是女兒家所用。到口邊的話不由收了回去。

那車簾下伸出一隻素手,纖細修長,白皙如玉,如同描畫。不過一隻手,已讓旁人遐想聯翩,心緒難安,滿心揣測不知簾後該是如何的國色天香。

簾後女子柔柔道,“抱歉,這馬車不知如何突然壞了,擋了公子去路,小女子這廂賠禮了。”伸拳不打笑臉人,李宣再惱怒,也不好意思開口斥責,只得說了句“不礙事”,吩咐車伕轉頭。

那女子低聲吩咐了幾句,那香車上簾一掀,跳下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孩子,走到李宣窗下,“公子,我家姑娘爲賠罪,請公子前往燕子軒一聚。”

李宣才知這車中是個青樓女子,不由在鼻間輕輕哼了一聲,“不必了,你謝過你家主人便是。”

那丫鬟眼中閃過一絲惱怒之色,反壓低聲音道:“爲了慕容公子也不去嗎?”

李宣怔住,那丫鬟再不睬他,轉身回車。眼見那女孩子入了簾間,李宣頓了一頓,對車伕吩咐道,“跟着這位姑娘香車。”

數日後,朝中突然傳下御旨,皇上前段時間政務繁忙,以至勞累疲乏險些病倒,需靜養一段時間,爲免瑣事打攪,特移駕行宮。召平晉王李緒及尚書令常張陪同前往,驃騎大將軍朱衛率宿衛軍隨行護駕。

行宮離京城也不遠,騎馬不過二三個時辰即到,皇帝平時也曾在行宮暫住,本不足爲奇。可李宣心中總是隱隱覺得奇怪,父皇從來重文輕武,對愛舞刀弄qiang的李緒一直不甚喜歡,只重太子,往日出行常把大哥帶在身邊,說是讓他看看如何處理朝政,這次爲什麼卻特意指定李緒陪駕。

叩門聲輕起,李宣原本合衣而眠,翻身坐起,一小廝滑身進入,伏倒在地。桌上燈光昏黃,映着兩人。

李宣道:“他說什麼?”

那小廝自懷間掏出一封信,“曹公公說王爺看了此信就明白了。”說着起身遞了上來,李宣展信一看,臉色大變。小廝道:“公公還道王爺若要有所應對,易早不易遲。”李宣沉吟片刻,揮手,“知道了,你下去吧。”那人施禮退出房間。

李宣又拿起那信,從頭仔細再看了一遍,越看卻越是心驚,不由霍然起身,在屋中走了幾步。突停,揚聲道:“來人。”

隔了片刻,一名丫鬟匆忙而入,李宣道:“叫魏然他們來見我。”魏然卻是太子在他回京後派於他的高手之一,爲人謹慎。

不多久,那四人來見。李宣提筆寫了封信,拿蠟封了,和先前曹子勁的信放在一起,給了魏然,道:“你偷偷出去,出府後別給人跟蹤,把這兩封信給太子看過,跟他說我過會便到。”再修書一封,給了另一人,叫他送去燕子軒。餘下兩人,則命他們去平晉王府外潛伏,見平晉王出府即來稟告。

那四人應命去了,李宣在空屋中沉思良久。卻又有小廝急報,說是府外有人深夜敲門求見王爺。李宣心中詫異,命人將那人帶了進來一瞧,蓬頭垢面之下依然美豔無雙,居然是眉兒。李宣驚訝之餘,更是眉頭緊鎖。

眉兒見了他,滿心焦急,“王爺,關押之所我已經去過了,就在花園的假山下。我們快去救他們啊。”

李宣沉默片刻,卻道:“你是怎麼逃出來?”

眉兒一怔,不悅:“那什麼王爺說是要提審我,我在半路用迷香把那一干人迷倒,趁機溜回來的。要不是看守他們的人又多又散,我連他們也一併救出來了呢。怎麼,你懷疑我?”

李宣不語,片刻之後方冷笑道:“就憑你,有什麼本事從我二哥手中逃脫,可笑你被人利用還好意思在這裡沾沾自喜。”

眉兒柳眉倒豎,正要說話,卻見李宣拿了斗篷披上便往外走,“哎,你去哪?”

李宣也不回頭,“二哥既然此時放你,自然是希望我即刻去找太子殿下,我可得幫他把這戲做足。”眉兒瞠目,半晌才喃喃道:“可,可我話還沒說完……”

卻見李宣在遠處住了腳,回身笑道:“既是廢話,不說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