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李宣睜開眼的時候,曹子勁正打開地牢門一步步走下石階,到鐵柵門前站住了。同欽王起身,看着來人,微微笑了笑,“公公居然連間屋子也捨不得給本王住?可夠吝嗇。”

曹子勁盯着他,臉色陰晴不定。

他在宮中位置不算低,這位囂張跋扈的同欽王爺總還是見過的。昨夜一看清這張俊美的臉,便是臉色大變,心知大事不妙。趕緊派人收拾了這間地牢,將這位王爺恭恭敬敬押了進來,這李宣雖然是不大樂意,他也只能使了些小小手段,把這位爺給敲暈了,並立刻飛鴿傳書,通知了那個人。

眼前的笑臉,完全稱得上溫文爾雅、韶秀俊雅,若是女孩子看了,難免砰然心動,不知情的一定以爲這人並不特別在意這種身陷牢獄的景況。曹子勁卻是知道,同欽王爺從來是睚呲必報得罪不得的,這一關,必然是把人給得罪到底了。雖然他此刻是笑着的,可出來之後還會笑嗎,這世上笑裡藏刀的人難道還少嗎。

爲什麼成事關頭偏偏是他闖了進來,李宣到底知道了多少,他也沒把握,到底是該放該殺,上頭不下命令,他心中更是沒底。自己不過是領了命令辦事,卻遇了這麼個燙手山芋。

他只覺得頭痛。

沉吟片刻,曹子勁叩倒在地,“奴才曹子勁叩見同欽王爺。”

李宣懶懶揚手道,“免了。有這份心就把門開了吧,我在這裡頭悶得慌。”

曹子勁起身,低首笑道,“奴才奉命行事,還請王爺委屈幾天。上頭一下令,奴才立馬放王爺出來,屆時一定給王爺磕頭陪罪。”

李宣一聽沉了臉,冷笑了幾聲,“你磕頭陪罪?!公公你未免把自個看得太高了點吧。叫上頭的來跟我說話。”

曹子勁自從得了勢後,諸人皆給幾分薄面,就是自己的頂頭主子,也不曾這麼刻薄對他,一時好氣又好笑,心道到時候如果主子一句要殺,你小子還能這麼囂張。想是這麼想,可到底不敢自作主張。只得陪着笑臉,叫人送了飯菜,再敷衍了幾句,不理李宣的胡攪蠻纏,退了出去。

鐵門一響,李宣的臉色變了,上下左右看了看。

這地牢就是個地窖改造而成,拇指粗的鋼筋他試過了,掰不開,火把也是就勢插在一個土洞裡,不似之前呆過的那間石牢,諸多精巧。想來慕容劍莊這種名門,也不屑於在地牢中花心思做手腳。

他卻是越看心中越沉重,世上之物往往越是簡單的東西越沒什麼投機取巧之處,反難逃脫。就似此處,前後他反覆看過數遍,一絲機關的影子也找不到。自己逃出去已經不可能,看來只能等人來救。

李宣坐回牀前,看着那佈滿灰塵的木板,突然伸出一支手指,在那塵土上,緩緩劃出個“天”字。看了半晌,輕輕一笑,用手拭去。

三天後,總算有人來開門,請他出來。

這三日中,除了送飯便再無人進這地牢,那送飯之人也不知道是聾是啞,叫他也總不開口,這三十六個時辰,李宣除了睡覺吃飯便只能發呆,已經呆得是無趣之極、滿腔怒氣,滿心只想着見到那太監定要罵他個狗血淋頭,居然敢把自己關在這無情無趣的土洞裡頭。

卻被兩名婢女帶到一間房前,入了門,繞過屏障,乃是一個大木桶,桶上薄霧騰騰,滿屋的輕香。婢女們拜倒在地,“請王爺沐浴更衣。”

李宣心念一轉,“你們主子來了?把我洗刷乾淨了好見他?”言罷,想想有氣,不住冷笑。

那兩人仍僕在地上,不說話也不動彈。李宣皺眉,擡手道,“來解衣。”

其實他數日未洗澡,早已經渾身癢得難受。此時沐浴正趁了他的心意,只是想着歷來只有別人淨了身子求見自己的份,今天居然輪到自己洗乾淨了才能見別人,就有些惱怒。赤身入了桶,坐下去,那溫水便猛然上涌,被擠到了胸前,溢出陣陣香氣。水底有幾個葛制的囊袋,盛着香料,李宣用腳一下一下踏着玩,只覺得此刻說不出的輕鬆愜意,將頭靠在木桶上,看那滿屋熱氣飄搖,好生舒服。

隔了片刻,吸了口氣,猛地將頭沉了下去,卻聽隱約有女聲驚叫了一下,大概是被自己舉動嚇了一跳,心下好笑。

待口中廢氣吐盡,才緩緩將頭伸出水面,伸手抹一抹面上的水,睜眼一看卻怔了。屋內不知何時,已多了個灰衣男子,盛服巾佩,風神俊朗,一雙鳳眼微挑,和李宣眉目間隱隱有些神似,又多了份陰鶩深沉,正依在屏風上微微含笑看着他。

然而讓他吃驚的卻不僅如此。

“……二……哥?!”李宣怔怔道。水滴從他眉宇間滑落,掉在他胸前的水面上,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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