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姜勳把權氏公司的情況向祁雲裳介紹了一些,然後有秘書帶着她瞭解具體的操作。祁雲裳好歹也在自己的設計公司做了不短時間的老闆,對付一些基本的問題還是得心應手,居姜勳一直誇讚她學的很快。
她笑着說謝謝,但是那笑意卻沒有到達眼睛裡。
誠如居姜勳所言,權均梟的公司層層權力分明,獎罰措施有效,公司裡員工們的凝聚力也很強,是個很容易上手管理的公司。
幾個副總過來和祁雲裳談過話,都很鄭重地表示,對雲裳就像以前對權總一樣,肯定都會忠心耿耿地做好自己應該的事。
祁雲裳穿着一身西服套裝,尖領收腰的白襯衫,外面是緊身的小西裝,下面配着同色的一步短裙。長長的頭髮挽在腦後,梳成一個幹練的髮髻。她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彷彿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又好像是一夜長大了。
對權氏公司有了基本的瞭解之後,祁雲裳纔回到自己的設計公司。
這裡雖然是用她的名字註冊的,但是從投資到運營,也都是權氏那邊抽調過來的幾位骨幹在打理。說起來,也不過是權氏一個分公司罷了。以前雲裳在這裡當老闆,其實不過是個甩手掌櫃,現在她要打理整個權氏,當然不能日日來這裡坐鎮。
員工們看到她回來,先是一陣高興。但是想到權總出事的消息,又爲她感到難過。
小王有兩個多月沒有見到祁雲裳,再次看到的時候,覺得自己簡直不認識她了,穿上正裝的祁雲裳,氣質大變,像是換了一個人。
想到權總現在的狀況,小王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和祁雲裳一向親密,有時候關起門來就像姐妹一樣,看到現在的雲裳,卻覺得有些生疏,連靠近一步都覺得有壓力,就站在幾步之外低聲喊她:“祁總……”
祁雲裳把自己的辦公室好好打量了一陣,這才轉過頭說:“這裡都沒變呢。”
其實才過了兩個月,能變多少呢?只是因爲經歷了巨大的變化,所以祁雲裳纔會覺得已經過去了很久一般。
小王猶豫着不敢說話,身後的同事碰了碰她的後腰,畢竟她是和雲裳關係最好的人,她只能硬着頭皮開口:“祁總,您是回來上班的嗎?”
大家都很想念她,但是現在權均梟剛出事,祁雲裳現在有心思回來工作嗎?
果然,祁雲裳搖搖頭,“我是回來看看,順便,把我留在這裡的一些東西拿走。”
“拿走?”小王詫異地皺起眉頭,“祁總您是不打算再來了?”
祁雲裳說:“我還會來的,只不過不能天天在這裡了。我現在,得去打理權氏。這裡交給副總,如果你們想我了,可以去權氏看我。”
本來雲裳獲獎,對全公司來說都是好消息,大家送她去國外參加頒獎典禮,還等着她名利雙收之後凱旋歸來。可是怎麼也想不到,她回來之後,就是要徹底離開了。
大家都捨不得祁雲裳,更覺得她一個女人打理權氏太累。但是她的處境,大家也都明白。權總沒有其他的兄弟,父母也都已經年邁,現在他失蹤了,偌大的公司,如果不是祁雲裳來打理,還能交給誰呢?
大家定定地望着祁雲裳幾秒鐘,有人帶頭說道:“祝祁總工作順利!”這話一開頭,大家紛紛說道:“祝祁總工作順利!”
滿辦公室的聲音,全部都是這一句。很簡單的一句話,但是因爲出自真心,所以倒比許多深情款款的假話更加叫人感動。
雖然生活中有太多的不幸,但是還有這麼多人在給她溫暖。葉修戚和居姜勳的友情,還有這些員工們的情誼,讓祁雲裳覺得,哪怕是爲了他們,她也必須頑強地走下去,絕對不能辜負他們的期望。
祁雲裳眼圈一紅,含着淚說:“謝謝你們!”
小王也忍不住哭了,爲了分別,也爲了雲裳現在艱難的處境,“祁總,你一定要經常回來看看我們。”
祁雲裳主動握住了她的手,“放心,我一定會的。”這裡是她夢想開始的地方,她曾經滿懷希望,以爲自己可以成爲世界一流的設計師。但是現在,爲了權均梟一手壯大的權氏公司,她只能暫時放下自己的夢想。
辦公室的窗臺上放着幾盆小小的綠植,都是公司裡的女孩子送給雲裳的,說是放在辦公室裡可以吸收電腦輻射。而且忙碌半天之後,擡頭看到一片青翠,心情也會好上許多。
祁雲裳離開的時候,把那些綠植都帶到了權氏。那些小小的盆栽,不僅僅可以吸收輻射,更能散發出正能量,讓祁雲裳在疲憊的時候可以想想這些關心着她的人們,從而再次擁有無盡的力量,閉着眼睛往前衝。
解決好了全部的事情,葉修戚和居姜勳也各自離開了,祁雲裳正式來到權氏上班。
一開始的時候,公司的運營還很正常。各個部門的領導們都是各司其職
,很給祁雲裳這個新上任的女總裁面子。
本來權均梟失蹤的消息,公司是打算對外隱瞞的。但是後來,不知道被什麼人透露出去,合作伙伴們知道了這個消息,對現任的祁雲裳萬分信不過,紛紛要求解除合作。
現在祁雲裳本來就已經心力交瘁,這個時候還要應付這些見風使舵的商人們,簡直是力不從心。
權氏總裁的辦公室,在整座大樓的最高層,臨着整面的落地窗,從窗口望出去是熙熙攘攘的人羣。祁雲裳站在窗口,久久地立着,直到秘書來催促,這纔回過神來,問道:“何總過來了?”
何總是最近和他們公司一起投資新片的合夥人,現在整個大陸影視產業低迷,而權氏作爲國內最大的影視娛樂公司之一,受到的衝擊本來就很大,現在權均梟出事,這位何總單方面要求解除合約,祁雲裳正是約他到公司來談話。
秘書點點頭說:“何總已經來了,在會議室裡等着您。”
祁雲裳以前沒有面臨過這樣的狀況,她開自己的設計公司,合作的人們都知道她的背後是權均梟,誰不肯賣她幾分面子?從來都是被人上趕着合作的,這樣被要求解約,然後放下臉面去求人,還真的是第一次。
祁雲裳心裡忐忑,那秘書看了出來,建議道:“如果祁總不方便,也可以讓公司的副總去。”
“不要,還是我親自去和何總談。”祁雲裳說道,“何總本來就不想和我們合作了,如果這時候只派副總過去談,人家還要懷疑我們的誠意。”她說完就擡腿往外走,邊走邊說,“現在就過去吧,讓何總久等就更不好了。”
到了會議室裡,那位何總坐在沙發上,連站起來都不肯,就坐在那裡和祁雲裳打招呼:“呦,祁總,幸會了。”
那口氣裡明顯是有幾分不屑的。
祁雲裳暗自捏緊了拳頭,現在是他們有求於人,自然要放低姿態,她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款款朝那位何總走過去,彎腰朝坐着的何總伸出手去:“今天麻煩何總過來,真的是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何總只輕輕碰了一下她的手指,一觸即離,彷彿她手上有什麼病毒,一碰上就要傳染似的。何總說:“既然我來了,那我也不想多說廢話。咱們上次一起投資的新片,我們不打算繼續了,請祁總把解約的合同給簽了。”
“何總,您不能這樣。”祁雲裳坐在他的對面,儘量嚴肅地說,“當時是投資是我們一起的,現在您單方面解除合同,這是違約。”
何總翹着二郎腿,卻滿不在乎地說:“當時我是和權總籤的合同,也是和權總合作的,既然權總不在了,那我和權總的合約當然也就終止了,這怎麼是我解約呢?”
那句“權總不在了”讓祁雲裳心裡猛地一痛,她從來不願去想的那種可能,現在被一個外人明明白白地說出來,讓她怎麼不難受呢?她多想站起來,對這個落井下石的男人大吼,讓他不要詛咒權均梟。但是想到那份合同……她不得不把這口惡氣吞回去。
心裡銳痛,臉上還要賠着笑,“何總這話就不對了,您是和權氏合作,不是和權均梟一個人合作,雖然均梟暫時回不來,但是我保證,我們一定把這個片子做好的。”
其實沒有何總的這份投資,他們權氏不至於垮掉。只是何總這份合同實在不能解約,因爲一旦開了這個先河,只怕剩下的投資商紛紛要求解約。如果那樣的話,他們的公司可就真的撐不下去了。
所以拉攏這個何總,也算是現在的關鍵。
何總卻不肯買賬,繼續難爲祁雲裳:“祁總,也不是我看不起您,只是和您這樣的女士合作,我實在不能放心……我要承擔的風險實在太大了。”
作爲一個商人,其實何總的做法也沒有錯。祁雲裳本來就沒有經驗,現在權家又正是多事之秋,她一個毫無經驗的新人,還要一心二用,能做好片子的機率實在很小。
但是祁雲裳一咬牙,仍舊微笑說道:“我現在的能力,的確不能讓何總放心。但是高風險,也有高回報,如果我們肯讓利百分之三十,何總還是不肯考慮一下麼?”
會議室裡還有公司其他幾位副總,聽了祁雲裳的話,紛紛想要開口發言。祁雲裳看到他們的表情,不等他們開口,就用了眼色阻止。那些人會意之後,雖然不滿,但是也沒有再說什麼。
何總也有些驚訝,讓利百分之三十,這意味着如果片子成功,他們權氏什麼都賺不到。而如果失敗,他何總的投資也可以完全回籠,賠錢的都是他們權氏。
這樣穩賺不賠的生意,他當然願意做,只是……
他看一眼祁雲裳,目光裡滿是不信任的神色,“祁總這話當真?”
“我當然當真。”她說道,“合同我都準備好了,就在我的辦公室裡,只要何總願意,我馬上叫秘書拿過來,我
們當場就簽約。”
何總當然願意,馬上改了一副面孔,笑着說:“沒想到祁總也是個爽快的人,巾幗英雄啊!好,看在我和權總多年的交情上,現在權氏有難,我也不能在這個時候撤資,這份合同,我現在就簽了!”
何總還要把自己說成義薄雲天的樣子,祁雲裳在心裡冷笑了一聲。想到以前,權均梟原來都是和這樣一羣人打交道,肯定是每天勞心勞力,她不由有些心疼。
祁雲裳壓下心裡的異樣,微笑對何總說:“那先預祝我們合作成功。”然後叫來了秘書,說道:“我的辦公桌上放着一份文件,請幫我拿過來。”
秘書答應着去了,文件拿來之後,交給何總仔細看過,然後他大筆一揮,毫不猶豫簽下了合約。祁雲裳親自送他出了公司的大門,回到自己的公司裡,這才露出一臉的疲憊。
副總們還對她剛纔的做法存着質疑,現在外人離開,纔對雲裳提出來:“祁總,這樣做我們太吃虧了!就算是這片子大賣,我們也賺不到錢,加上投進去的人力物力,那就是相當於賠了啊!我們怎麼能做這樣的生意?”
那份合同,在何總過來之前,祁雲裳就已經準備好了。副總們說的這些,她當然也都想過,但是如果不這樣做,何總和他們解約,剩下的投資商紛紛解約,那更是大大的不妙。如今這樣,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兩害相權,只能取其輕了。
祁雲裳把自己的想法和副總們解釋過,他們也只有唉聲嘆氣,說道:“真是無商不奸,這些人們……哎!”
反而是祁雲裳安慰他們,沉聲說:“在商言商,這些人的做法,說起來也沒有什麼不對的。我這樣一個半路出家的總裁,的確不能讓人們信任。所以現在,不管暫時賠多少錢,都要先向人家證明,我是有能力把片子做好的。有了聲譽,才能繼續接下來的生意。”
現在正是公司最困難的時候,這樣做也算是賠本賺吆喝。
副總們也都明白祁雲裳的意思,只是想到以前,權總坐鎮公司的時候,這些投資人們哪個不是削尖了腦袋,整天拿着合作意向書在他們面前晃,就希望能得到一個和權氏合作的機會。但是現在……
看到祁雲裳苦撐的樣子,一位副總感慨地說:“要是權總還在這裡,怎麼會讓祁總……”說着就被另一個同事撞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這個時候提權總,不是在往祁總的心口上戳刀子嗎?
祁雲裳心裡也是一陣銳痛,但是臉上強忍下來,對幾位副總說:“現在均梟不在這裡,我也什麼都不懂,真的想要把公司維持好,還需要大家多幫助我。我……我先在這裡謝謝你們了。”
她這樣客氣,副總們連連說不敢,“權總對我們很好,現在公司有了困難,我們當然會同舟共濟,一起渡過這個難關!”
解決了一個何總,但是還有更多的張總趙總……事情一旦有了先例,剩下的人們也都紛紛效仿,這時候對權氏趁火打劫,要求他們讓利,好好地賺上一把。
祁雲裳爲了維持公司的運作,目前也只有先讓利,把合同穩下來。等這批合同都做好,如果效果和以前一樣好,那麼這些不信任她的人們就再也說不出什麼來。
只是目前這道坎,真的太難邁過去。
商業上的重重阻礙還是其次,最讓人難受的是,每次和人去談,這些人們總是一副“權均梟已經不在人世”的口吻,讓祁雲裳聽了,心裡只剩下萬分難過。
雖然居姜勳給她仔細分析過,權均梟現在有很大的可能還在人間。但是這些天來,始終都沒有他的消息,讓祁雲裳的一顆心彷彿懸在半空,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落回自己的胸腔裡。
每次在合作方那裡賠笑賠錢,贏得一次機會,回到辦公室裡之後,祁雲裳都是滿臉的疲憊。
副總們總是說,權總在的時候如何如何……其實最想念權均梟的人,當然還是她。
這間辦公室他坐了幾年,每一樣東西都彰顯着他的品位。純黑色的真皮沙發,還有黑色原木的辦公桌。牆壁上掛着印象派的黑白線條油畫……這裝修和傢俱都顯得很冷硬,她剛剛搬過來的時候,秘書還問她要不要換一換裝修的風格,畢竟她一個女人,這樣的風格實在有點不合適。
可是祁雲裳拒絕了。
這些都是權均梟留下來的東西,都還帶着他的氣息,她不捨得換掉。
剛開始的時候害怕看到熟悉的東西,害怕自己會睹物思人。但是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心裡的希望也越來越渺茫,她倒希望可以多看看和權均梟有關的一切。見不到他的人,能有他留下的東西陪着,也是好的。
祁雲裳坐在真皮座椅上,很軟很舒服,但是她心裡卻只有苦澀。她無時無刻不在想着權均梟還有圈圈,她現在這樣難,權均梟……他到底知道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