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劍斬落,長卿紫萱大驚,想救援已經來不及了。景天閉上眼咬緊牙關,呼地一聲,巨劍不偏不倚斬在了景天的手臂之上。
雪見一張俏臉嚇得煞白,叫道:“你怎麼樣!你沒事吧!”
景天徐徐睜開了眼睛,預想中的劇痛並沒有到來。他看向自己手臂,見那巨劍依舊嗡嗡作響,劍刃緊貼在自己胳膊上,卻沒絲毫傷到皮肉,甚至連衣片都沒有割破。
“誒……”景天正暗自驚奇,忽然發現劍刃處似乎隱約生出一股柔和的斥力,將巨劍從自己手臂上隔開。
長卿叫道:“小天,快握住劍柄!”
景天伸出手將劍柄握住,嗡嗡作響的劍身頓時平靜了下來,老老實實任由景天將它握在手中。再過片刻,劍身環繞的紫氣也慢慢褪去,逐漸恢復成了平時的模樣。
雪見一把抓住景天的手臂,顫聲道:“你……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你怎麼這麼笨啊!誰要你撲過來的!我……”
景天笑道:“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誰擔心你了……我……”雪見檢視着景天被砍到的部位,滿臉關切。眼見確實沒受傷,才鬆了口氣,鼻頭微微一抽,別過頭去不看景天的臉。
此刻巨劍又一如往常,劍刃靜靜地垂落在地,沒有任何奇異的跡象。景天奇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這把劍剛纔沒有砍傷我?”
紫萱說道:“阿天,剛纔你砍傷妖怪的那一劍是怎麼使出來的?”
景天想了想,撓撓頭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覺好像有股力量,很強的力量,卻不受我的控制……”
長卿問道:“你以前遇到過這種情況嗎?”
“有過一次,在對付那個霹靂堂舵主的時候。”
於是景天將自己在賓化城外,砍傷陳舵主的經過對長卿等人簡單說了。長卿沉吟片刻,說道:“看起來,這把劍其中確實蘊含着無窮的靈能,在你遇到生死關頭時便激發了出來。只是你現在靈力太弱,無法主動驅使這些靈能。”
景天懵懂道:“靈能……?那是什麼東西?”
長卿說道:“靈能是神器法寶自身所蘊含的能量。剛纔這把劍能自行凌空飛斬,也是這個原因。至於它爲什麼沒有砍傷你,我想是因爲這把劍已經認你爲主了。”
景天說道:“認我爲主?也就是說,這把劍自己都承認我是它的主人了?”
長卿點點頭道:“這把劍頗具靈性,它認定了的主人,便不會傷到他。這也是爲什麼旁人拿不動這把劍,而你卻可以輕易拿起它的原因。”
景天看着這把紫刃巨劍,伸出手輕輕在劍身處撫摸着。當自己手指靠近劍刃時,劍身忽然生出一股柔和的斥力,將自己手指隔絕在鋒刃之外。
“真的!這把劍不會傷到我!它果然是有靈性的!”景天一陣欣喜。雪見忽然叫道:“那爲什麼這把劍會突然跳起來砍我!長卿大哥說它有靈性,那它不就是故意的嗎?”
長卿走上前,伸手從劍身上拂過,指間微微泛起靈光。思索片刻,說道:“這把劍雖有靈性,但是我也感覺到它兇戾之氣極強,似乎是靠吸收怨氣和戰意來作爲靈能的。剛纔看到這把劍自行揮舞的時候,我纔想起來,這很有可能是我看過的某個古籍裡記載的一柄劍。”
長卿帶領幾人走進艙房內,這裡放着一些道卦、丹爐和書卷。長卿在書卷中翻找片刻,取出一本十分殘破的古籍,說道:“應該是在這裡,這都是從蜀山經樓中整理出的一些殘卷。因爲保管不善,內容大部分都已經缺失,原本要銷燬掉,我覺得可惜便保存了下來。”將書翻開,仔細找尋了一會兒,眼睛一亮道:“有了,在這裡!就是這把劍!”
長卿把書攤開在桌案上,景天靠近一看,殘破的黃頁上隱約記載着一行字:
“……越十年,楊國伐姜,兵困國都,太子陽集方士造爐,循古方鑄‘魔劍’。相傳魔劍出,動山河逆乾坤,可挽姜國兵危……”
後面的內容已經殘破缺失。在文字旁邊繪着那“魔劍”的圖樣,雖然墨跡已經十分寡淡,卻依稀能夠看出正是景天手中的這把紫刃巨劍。
“魔劍?這麼說,我這把劍的名字就叫魔劍?”
長卿說道:“應該不錯。根據古籍中記載,這把劍便是古姜國爲了抵禦楊國的進攻,由姜國太子鑄造的魔劍。”
“古姜國?”景天頓時兩眼放光,說道:“這麼說,這把劍是一件至少一千年前的古董了?”
“一千年?”連雪見都瞪大了眼睛。
長卿點了點頭,說道:“古籍上說,魔劍出可動山河逆乾坤,足見這把劍威力極大。只是……”說着長卿沉吟片刻,低下頭細細觀察着紫刃巨劍。
“怎麼了,徐大哥?有什麼不對嗎?”
徐長卿說道:“剛纔我探知劍上靈力,隱隱感覺有些不對,這柄劍似乎並沒有完全鑄成……可惜我見識淺薄,如果能夠讓師父看看,一定能看出端倪。”
景天終於知道手中這寶物的來歷,伸出手輕輕撫弄着劍身,說道:“原來你叫魔劍啊。呵呵,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寶貝了!這下真是賺大了~”
雪見看了一眼古籍上的文字:“那後來呢?姜國鑄造了這把魔劍,把楊國打退了嗎?”
長卿將古籍往後翻了翻,搖搖頭道:“這部分內容已經缺失了,可能蜀山的經樓之中會有完整的記載。”
雪見皺眉道:“那這把劍是兇戾之劍的話,豈不是很危險?萬一又像剛纔那樣突然飛起來砍人……我看還是把它給扔了吧。”
景天聞言立即抱緊了魔劍:“那可不行!我寧可丟掉性命也不能丟掉這個寶貝!”
雪見雙手一叉柳腰,瞪眼道:“喂!它剛纔差點傷到我!你沒看到嗎!萬一真的傷到我了怎麼辦!”
景天笑道:“放心吧,我保證不會的!如果再那樣的話,我還跟剛纔一樣保護你!”
雪見臉一紅,一跺腳道:“誰……誰要你保護了!剛纔你不保護我,我……我也躲得開!笨蛋!”雖是生氣的口吻,嘴角卻不自覺揚了上去,說着便把臉扭開,不看景天的臉。
長卿說道:“劍本身並無善惡,無論何種力量,用於正道便是正,用於邪道便是邪。這把劍靈力非凡,若能運用自如,威力不可限量。”
說到這裡,長卿忽然看向景天,神色一正,說道:“小天,方纔我傳你蜀山心法,雖然出於情勢急迫,卻也是因爲我看出你確實天賦非凡。如若你能保證將之用於正途,我今日便將完整蜀山心法傳授於你,也好你日後能驅使此劍靈力,不至有性命之憂,如何?”
“真的?”景天大喜過望,趕忙下拜道:“師父在上!受……”
“不可!”長卿立即伸出手扶住景天,說道:“我將心法私自傳授,已是違規,但這是爲了救人性命,我想師父也會同意。若擅自收徒可是犯了師門大忌。”
景天微微一怔,說道:“那……若是私傳心法是違規的,我……”
景天從小便夢想着成爲蜀山劍仙,能夠仗劍行走江湖,眼下這良機千載難逢,實在不願錯過。可景天同樣不願讓徐長卿違背師門規矩,不禁猶豫起來。
這時紫萱忽然道:“原本長卿確實有些猶豫,一面之緣,將心法傳你是否有所不妥。但方纔那一戰中足以看出,你兩次不顧性命相救我和雪見,不論資質如何,這般人品都堪屬難得。我相信只要你日後將之用於正道,長卿的師父也不會責怪的。”
“紫萱姐……”
紫萱走上前,輕輕將景天雙手托起,閉上眼睛。一股淡青微茫從手中浮起,緩緩注入到景天手中。原本景天雙手被雷電灼燒得十分疼痛,這時忽然感覺到一陣清涼舒爽,灼燒感立時消去。
紫萱微笑道:“要保護別人,首先要保護好自己。照顧別人,也要先照顧好自己。而不是一味猛打硬拼,不顧危險。希望你能夠記住我的話,下次不要這麼貿然衝動,知道嗎?”她年紀不過二十五歲上下,但言談行止之間卻自有一股長者之風,溫柔和藹,令人不由便生出親近之感。
景天自幼雙親亡故,從未有過兄弟姐妹,更不曾有人對他如此關切。聽了紫萱懇切言辭,只感覺胸中一股暖流涌了上來,彷彿眼前這人真是自己的親生姐姐一般,正色道:“紫萱姐,徐大哥,你們放心吧,你們的話我會記住的。”
長卿點點頭,轉身對紫萱和雪見說:“你們先出去吧,我要傳授心法了。”
紫萱嗯了一聲,隨即轉身走出了船艙。雪見有些好奇:“這麼神秘?看看都不行嗎?”
長卿不答,對她注目凝視。雪見擺了個鬼臉笑道:“好嘛~我出去就是,用不着拿眼睛瞪人家~”說着也轉過身,走出了船艙。
長卿走到景天身前,兩人盤膝對坐。長卿說道:“蜀山入門心法,是蜀山所有武功的根基,我方纔來不及細說,現在我詳細教你如何修煉。”
“是,徐大哥。”景天打起精神,端坐靜聽。
於是長卿將蜀山心法逐字逐句講解,景天悟性並不算高,但卻十分用心,依照長卿的指導將真氣在體內沿着經脈運行。每運行一個周天,景天便感覺真氣強勁了一分。
兩人足足習練了一個時辰,紫萱請他們去前艙吃晚飯。船上攜帶的食材較爲簡單,僅有幾樣素味菜蔬,煮了兩條剛捕上來的鮮魚,但紫萱的烹調手藝十分高明,將菜餚做的甚是鮮美。景天這兩日來只是吃乾糧野果來果腹,早已餓穿了肚皮,足足吃了兩大碗飯。
因爲與鰩仙大戰一場,吃飯時天色已是一片漆黑,四人圍坐在一桌,一燈如豆,聽着窗外水聲陣陣。雪見擡眼看去,長卿面前飯碗已空,正在啜着一杯清茶,景天一邊扒着飯碗一邊稱讚菜餚鮮美,紫萱吃得慢,一碗飯只吃了小半碗,微笑着勸景天也吃慢些。看着看着,眼眶漸紅,眼中竟漸漸盈滿了淚水。
紫萱注意到雪見的神色,問道:“雪見,你怎麼了?”
“沒……沒怎麼……”雪見伸手擦了擦眼睛,笑着說道:“紫萱姐,你做飯真好吃,我真想……天天能吃到你做的飯……”
雪見生長在爾虞我詐的唐門,初次感受到家般的親切,竟是在幾個一面之緣的人面前。紫萱微微一笑:“這有什麼,你們在船上多住些日子,我天天做給你吃。”
雪見嗯了一聲,忍住眼淚,低下頭一言不發地扒飯。
紫萱來收拾時,景天搶着將碗碟端到廚下,舀水洗乾淨,動作十分麻利。晚飯過後景天回到艙房中,又運功修行了兩個多時辰,漸漸感到疲累,躺在牀上閉上了眼睛。夜色中弦月如鉤,孤船緩緩行駛在江面上,景天聽着水浪拍打聲,身下輕輕搖晃,這一晚睡得極是安穩,連夢也沒做一個。
翌日清晨,景天早早的醒了過來,只感覺體內氣息涌動,頭腦清明,精神也十分振奮,知道這是修行蜀山心法的原因。
洗漱過後走到艙外,正是日出時分,但見金光萬丈,朝霞漫天,一輪紅日冉冉升起。江面上水汽蒸騰,猶如染上了一層胭脂,當真美不可言。
景天長長伸了個懶腰,忽然望見雪見倚靠在船杆上,正在看着日出。景天一看之下,竟不由得呆了,只見她髮梢在晨風中微微飄擺,一張俏臉映着朝陽,如美玉生暈,分外的動人。這一幕好似一副美景圖畫,印在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
半晌之後,景天才走上前招呼道:“雪見?”
雪見正全神看着日出,突然聽到景天聲音,回過頭道:“是你啊,嚇我一跳。你怎麼起這麼早?”
“你不也起這麼早嗎?”
雪見笑道:“我每天都起這麼早,誰像你這懶鬼。怎麼樣,蜀山功夫有什麼進境?”
景天說道:“蜀山仙術博大精深,我只學了一點皮毛,哪裡談得上有什麼進境。”
雪見一撇嘴道:“什麼嘛,說話跟個老頭子一樣,一點也不好玩!”
“那要怎樣說?”景天撓了撓頭。
雪見嘻嘻一笑,說道:“你應該說‘唐女俠,在下初學乍練,正想和唐女俠切磋切磋,還請唐女俠多多指點!’纔對。”
景天翻了個白眼,一拱手道:“好!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唐女俠!咱們後會有期!”說着轉身就走。
“回來!”雪見一把拽住景天的領子,將他硬生生薅了回來,說道:“什麼嘛!叫你陪我說話你卻要走,故意氣我是不是?”說着一腳踢了過去。
“不是不是!”景天慌忙賠笑道:“唐女俠的無影腳天下無人能敵,在下甘拜下風。”
“哼!算你知道厲害。”
景天想了想,說道:“我剛好有點事情想問問你。雪見你知不知道……徐大哥爲什麼會被逐出師門啊?他犯了哪一條門規嗎?”
雪見說道:“昨天我問過紫萱姐姐了。紫萱姐姐說是她和徐大哥要成親,掌門不許。哦,掌門就是徐大哥的師父。因爲徐大哥是繼任掌門的人選,蜀山門規,俗家弟子是不能做掌門的。”
景天奇道:“就因爲這個嗎?不做掌門便不做了,不該連蜀山弟子也不能做啊。”
雪見說道:“唉,這個就說來話長了,是因爲彼此發生了誤會,起了爭執。”
“是什麼誤會啊?”
雪見想了想,說道:“好像是一年前的時候,那一次徐大哥奉命看守鎖妖塔……”
景天問道:“鎖妖塔?那是什麼?”
雪見說道:“徐大哥說,鎖妖塔是神界賜給蜀山用來鎮壓妖類的神器,蜀山歷代捕獲的妖類都被鎮壓在裡面……哎呀,你別打岔!我剛纔說到哪了……哦對了,徐大哥看守鎖妖塔的時候,有一隻妖魔從鎖妖塔裡逃了出來。”
“妖怪能夠逃出鎖妖塔嗎?”
“徐大哥解釋過,但是我聽不太懂,好像說是天地靈力隨時序運轉到什麼點的時候,法力高強的妖魔是有可能逃出鎖妖塔的……哎呀!你又打岔!你還想不想聽了!”雪見一跺腳嗔道。
景天趕忙賠笑道:“好好好,我不說了,你講,我想聽。”
雪見續道:“原本剛逃出鎖妖塔的妖怪功力沒有恢復,只要及時發現就很容易擒拿,但是徐大哥說不知道爲什麼,那次的妖怪非常強大,僅僅一招就令徐大哥身中劇毒。”
景天啊了一聲,有些吃驚。在他心中,徐長卿已經是近乎於無敵的存在了,從未想到過竟然還有妖怪能令徐長卿中毒受傷。那妖怪是強到了何等地步?
“後來幸虧是紫萱姐姐及時出現,將那妖怪打敗,重新關入鎖妖塔,這才救了徐大哥,那也是他們兩個人第一次見面。”雪見說道。
景天剛要開口,怕雪見不高興,硬生生忍住了。
雪見噗嗤一笑,說道:“你是不是想說:‘想不到紫萱姐姐法力這麼高強。’?哈哈,我當時也是這樣說的。徐大哥解釋說,不是紫萱姐姐法力高強,只是那妖五靈屬火,而紫萱姐姐屬水,正好剋制他而已。這也是天緣巧合吧,否則徐大哥他們兩人就難逃此劫了。”
景天點點頭,回想起昨日紫萱對自己說過的五行相剋之理,心想仙術道法果然是博大精深,自己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