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纏在一起的人僵了一下,隨即腦袋上一涼我便被他給抱出了池子。
癱軟的躺在臺子上,我尤自有些發暈,然後覺得身上又被蓋了些東西,我才迷迷糊糊的睜眼,入眼便是楚譽擔憂的看着我的表情。
他渾身已經溼透,溼發匯成一縷縷的還在斷線珠子一樣向下滴着水。我半睜着眼睛歪着頭定定的看他,只是看着他。
我不想說話多半是因爲不知道該說什麼。
是該問他爲什麼走還是該問他爲什麼要回來救我?像我這樣可有可無的人即便淹死了他也是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的吧。
我就那樣定定的看着他,看了有一個世紀那麼長我也不覺得煩,他興許被我盯的不自在,才扶起我的頭靠在他腕上。
兩指捏了個訣,我和他身上的水漬頃刻間便化成了霧氣,他這才晃了晃我:“君珏,好點了嗎?”
我頭沉的要命,便順勢滑到他懷裡,擡眸正好能和他來個四目相對。這樣看着好,這樣看着大家纔不會說謊。
“你親我的時候感覺像她嗎?”我問。
他明顯一僵,隨即便想插科打諢的將我的話題繞過去,可我不依,繼續問道:“像還是不像,還是你不想承認親過我?”
楚譽終於看向我,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像......像極了。”
我看着他忽然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可是最後我還是鑽到他懷裡哭的像個孩子:“既然像,爲什麼不管我,爲什麼來這麼晚,爲什麼要我獨自承受這麼多……”
“對不起……”
對不起,抱歉,不好意思!這是他對我說過最多的話。他總是在自作多情的道歉,卻永遠沒有問過我是否願意原諒他?就好像我的原諒與否在他看來都是無所謂的一樣。
“你到底在不在乎我?”我看着他的眼睛很認真的問。
“在乎。”他答的乾脆,卻不看我。
“那你愛不愛我?”我繼續問。
他果然猶豫了,果然在他心裡在乎並不等於愛,這次他肯看我了,可我卻不想看他了。
“楚譽哥哥,你走吧,我想好好呆在宮裡,哪都不想去了。”我往毯子裡鑽了鑽,遮住自己的眼睛。
“我……還是可以帶你走的,你想去哪裡都行。”
只是他卻不會陪在我的身邊,那我出去有什麼用。
我蒙在毯子裡懶懶的說話:“我哪都不去,就呆在這裡。”
“君珏,你一定怪我,其實我也怪我自己……”
我沒等他說完,便伸出腦袋接了他的話尾:“你說的永遠都是廢話。”
他再次僵住,直愣愣的看着我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繼續道:“楚譽,我記得我和你說過,會有一個人是爲我而來,我原本以爲那個人是你,所以我想跟你走。可現在我知道那人不是你。”
“君珏,我……”
我沒讓他的話說完,便高聲道:“即便那人是你,即便我會因此而錯過,我都不會後悔現在的選擇。要怪就怪他來的太晚,我等他的時候他不來,他來了我也已經不需要了。”
低頭我苦笑:“楚譽哥哥……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這樣……是不是因爲她回來了?”
楚譽點了點頭,將自己埋的很低很低,似乎恨不得能在我面前找個地縫鑽進去。
“真巧,回來的不早不晚,剛剛好是你想帶我走的時候。”我自己都聽出了濃濃的醋意:“你心裡一定很內疚,覺得錯認我很對不起她。”
“我也對不起你,辜負了你的一片真心。”他說的倒是實話,雖然仍舊是廢話。
我說:“你今天還願意來救我,我們倆也就算兩清了。”翻個身我背對着他,冷淡道:“你走吧,最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君珏不是胡攪蠻纏的人,卻記仇的厲害,下次相見,說不定我還會捅你一刀子,爲了你家的嬌娘子不做寡婦兒,還勸你多照顧自己周全。”
身後許久沒有動靜,我回頭看時,又是空蕩蕩的一片。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間便到了正月十五,天上的月亮圓的正好。
林軒在元坤殿設宴,宴請百官。
我穿着新制的華服,拖着繁瑣的衣襬,將那臘梅果子熬成的湯放在袖裡後,便由宮女摻着趕往元坤殿。
赫連蓉來的尤其遲,懶懶的被人扶了進來,雖然衣着寬鬆,仍舊掩蓋不住她發福的體型。安蘭若像是因上次鼠疫的事情怕了我,此刻便護着肚子坐在下首一聲不吭,偶爾和我目光接觸也會觸了電一樣縮回去。
我掃了眼我哥,發現他也正瞧着我,便對他微一點頭,已示我一切均準備妥當,只等着找機會發難。
宮人給宴上每人都端了碗元宵,一碗甜水裡飄着六隻小巧可愛的圓子。孫唐過來拿了只銀針在林軒碗裡試了下,無毒。
“不巧,孤不愛吃這些甜食。”林軒看向赫連蓉:“孤記得太妃最愛食元宵之類的點心,不如,孤這份便給太妃端過去吧。”
孫唐將元宵剛剛端起,下首便有人站出來道:“王上,太妃娘娘那裡已有元宵,王上便不用費心了。”
說話的卻是赫連天。
我徑自站起接過孫唐手裡的元宵,對赫連天笑道:“赫連大人,王上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難不成大人是怕這元宵裡有什麼名堂不成?”
我當着赫連天的面用勺子舀了些甜湯嚐了:“王上的東西豈容得下有人做手腳?”我端了碗步到赫連蓉跟前:“太妃娘娘,這碗元宵是王上賜的,娘娘多少嘗些。”
“菡夫人,不知道你執意要太妃娘娘吃這元宵有何用意,難不成這碗裡有玄機?”赫連天又道。
“碗裡有沒有玄機,君珏不是已經試過了嗎?不過一碗元宵,倒是赫連大人這樣緊張的有些莫名其妙了。”
“小侄,既然是王上賜的,自然不敢有人搞什麼名堂,本宮該嚐嚐纔不失聖恩。”赫連蓉眼角略有得意之色。
秋菱接了碗盛了一小勺,赫連蓉便嚐了一顆元宵,我見她不疑有他的吞下,才斜眼看向赫連天:“赫連大人,我早說過沒有什麼事,倒是大人多心了。”
事實擺在眼前,赫連天自然沒話說,臉色發白的又退回到原位,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我記得當初我哥大婚的時候我們一家也是這樣心神不寧,被人過街老鼠一樣到處捕殺,如今可真是風水輪流轉。
我回到林軒身邊,手卻冷不防的被他攥到手心裡,相視一眼,滿滿的都是鎮定和掌控自如。
我若無其事的抿了口甜湯心頭平靜的好似一潭死水。送給赫連蓉的那碗元宵裡被放上了臘梅果子熬出的湯水,我那樣淡定的端給她,只是低估了那東西的效用,以至於後來看到赫連蓉的慘狀,我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是什麼事情。
而這件事,明明林軒和我哥都知道。
宴上是懷柔在翩翩起舞,她上次雖被我壓了風頭,可林軒仍舊封了她爲妃子。聽說她曾有意示好安蘭若,可安蘭若並不領情,畢竟懷柔憑藉着卑微的家世爬到了和她平起平坐的位置,她又怎能心中不氣?
此刻雖有歌舞在側,卻難掩宴上的肅殺之氣,雖然每個人都儘量掩飾着自己的心思,可那股陰謀的氣息卻仍壓的人透不過氣。
暴風雨的前夕總是出奇的平靜,因爲大家都在等,等一個人率先撕破僞裝,纔好見機行/事,得以保全自身。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的功夫,下首又站出個人來:“王上,臣有些急事需要處理,容臣先行退下。”
“淳卿該不會是喝多了酒?”林軒笑道,那淳爵爺面有尷尬之色點頭應着,林軒揮揮手,那人即便出去了。
而此刻,我不經意的掃向安蘭若,發現她坐立不安的盯着一個方向面有懼色,我疑惑的順着她的目光看了過去,卻是赫連蓉的樣子有些不對勁。
她已經不是坐立不安能夠形容的狀態了,此刻她歪在秋菱身上,手緊緊的抓着小腹上的衣料,似乎疼的厲害,蹙起的眉頭上沁滿了汗水。
她不對勁按說正常,畢竟她吃了形同瀉藥的臘梅果子。不過我下的劑量並不多,而她也沒吃多少,應該不會像現在這樣痛不欲生纔對啊。
林軒也察覺到赫連蓉的不適,皺眉道:“太妃似乎不太舒服,孫唐,快去請太醫爲太妃瞧瞧。”
“王上……本宮只是犯了些老毛病,不礙事的,難得一場宴會,還是別勞煩衆位了。”赫連蓉一反平日的跋扈氣焰,竟扶着秋菱慌張的往殿外瞧:“王上,本宮身體不適,便先回去了……”
赫連天湊過來眸光閃了兩下,才又陰鷙的看向我:“太妃吃了菡夫人端來的元宵就突然病倒,是否太過蹊蹺?”
藥是我下的,我自然有些慌張,明明這樣分量的臘梅果子不該有這樣大的反應啊!我無話可說,自然而然的看向林軒,林軒卻大手一揮:“還是去請太醫來吧。免得平白污了他人清白。”
“不……不用……”赫連蓉突然叫的慌張,魂不守舍的拉着秋菱快扶她回去:“小侄,羹是王上賜的,自然沒有問題。本宮也並無大礙,回去歇着就是了……”
“血……”慌亂中不知誰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