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啊……”
我剛上場便有人嘆,其實這香味我也嗅到了,是楚譽的荷香,想來是那消失的信紙上沾了這香。
倒是赫連蓉在鼻前扇了扇風,態度慵懶:“不過一般的脂粉氣,這一身羅裙倒像是顆倒栽蔥。”她一語方畢,秋菱便惶恐的對她附耳說了些什麼。
再無人多言,我瞄了赫連蓉一眼,她的臉色並不怎麼好,恨不得也能將個恨字寫在臉上。
琴音悠悠而起,若九霄環佩之音,小泉幽咽冰下急湍,崑山玉碎之清脆,凰鳳鳴啼破雲裳。
我擡袖半遮面,腰肢半轉眸光流連,迴旋之間總能與意中人交錯秋水雙瞳,情意纏綿。
那一刻,所有的凡塵牽絆,愛恨癡纏皆化作了飄渺雲煙,世間所有都抵不過彼此的心意相通帶來的喜悅。
裙裾漸起,恍如荷塘薄霧,碧翠白粉相應其中。
花非花霧非霧,我從未想過我可以舞的這樣好,還是在我的意中人面前,老天也終於眷顧我一回了。
“南國有佳人,輕盈綠腰舞。華筵九秋暮,飛袂拂雲雨。翩如蘭苕翠,婉如游龍舉。越豔罷前溪,吳姬停白紵。慢態不能窮,繁姿曲向終。低迴蓮破浪,凌亂雪縈風。墜珥時流盻,修裾欲溯空。唯愁捉不住,飛去逐驚鴻。”
聽得悠悠吟詩之音,豪情中藏着溫婉,竟聽不出絲毫的脂粉氣,卻是宋箏一句一道。
我邊舞邊朝她遞了個眼波,以表謝意,卻見她喝的半醉半醒,與其說是刻意誇我還不如說她是在夢中囈語。
林軒也看向宋箏:“孤一直以爲宋妃只喜歡習武兵書,沒想到你還對詩書有興趣。”
宋箏笑的酒意迷離:“宋箏即便偏男兒氣概,到底還是個女人。”
“看!蝴蝶!”
“好多蝴蝶!”
我詫異的看着殿外飛來的翩躚蝴蝶,色彩斑斕的圍着我流連忘返,有幾隻竟然還落在了我裙襬的粉荷上。
“原來那香氣竟是爲了引蝶所用,妙哉妙哉。”卻是林軒拍手道好。
也有人低斥:“狐媚之術,江湖計倆,難登大雅之堂。”
我也不去聽,只等着在蝴蝶未散之前將舞跳完,這一動之間,只覺得頭猛地一暈,竟有些醉酒的跡象。
難道,赫連蓉的酒留有後勁!
腳下漸漸發軟,舞步虛浮,只怕一個不小心就會一頭栽到地上,我不由得有些發慌想着趕緊跳完。
腳跟一軟,我差點沒驚叫出聲,好在一道如春風拂柳般的氣流恰到好處的扶了我一把,我隨即收回水袖穩住身形,低頭頷首:“王上,臣妾有些醉酒,舞的不好,還請贖罪。”
聽得有人離座的響聲,再擡首卻是林軒已經站在了面前,我被他炙熱的目光盯的面上發燙,剛想往後挪一步身子卻猛地一輕:“王上……”
林軒將我橫抱在懷中,朗聲笑道:“愛妃傾城之舞驚豔世人,孤怎會怪罪。”又轉頭對孫唐道:“即刻擬旨,美人如蓮,德藝雙馨,不日冊封靜妃爲菡夫人。”
我沒能反應過來,只被林軒抱到上座,聽得他在我耳邊低語:“君珏,孤認定你爲宣德的王后了。”
猶如天上掉下金元寶,讓人沒來得及享受意外之得的喜悅便先被砸的暈頭轉向,我慌亂了一下首先看到的卻是楚譽抱琴退下的背影,那個影子蕭條的像是他走了就再也回不來一樣。
“王上,臣妾還有些頭暈,想先出去吹吹風醒酒……”我掙扎着想離開他這個荊棘懷抱,他卻不許:“外面冷,當心染了風寒。孫唐,去煮些醒酒湯給菡夫人。”
宴會後來進行的如何了我並不清楚,只渾渾噩噩的熬了個把時辰我才找了個出恭的藉口離席。
夜風寒涼刺骨,遠遠的我便看到楚譽立在長亭之下,昏黃宮燈將他的背影融入夜色,飄渺的不似真人。
還未等我接近他,他便回過頭來,對我淡然一笑,卻看不出喜意:“你其實不用跟來,權益之策我都明白,也不介意。”
他說謊。
“楚譽哥哥,你帶我走吧,我不管他們的事了。”話一出口我便後悔了,我怎麼可能一走了之,我在這世上不只我自己一個人,我還有我哥,還有我們顧家,那是我難以割捨的牽絆。
我不能自私。
楚譽耳清目明,自然看出我的爲難之處,只摸了摸我的發淡然道:“若我此刻帶你走了,你始終放不下世上凡塵,我也終究留你不住。不如幫你了了所有牽絆,帶你了無牽掛的走豈不更好。”
“那你答應一定等我,不許騙人!”
他攬我入懷,溫柔話語好似春風:“都等了你幾輩子那麼長,還會在乎這幾天嗎?”
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期盼過那個了無牽掛的日子的到來,我甚至會幸福的想我們以後會去哪裡,再一想又覺得多餘,和他在一起去哪裡都無所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