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說話間,周清和祂的目光對上,彷彿時光都因此激盪起來,變得無比模糊。
地書和絕仙劍的碰撞還在持續着。
而周清的元始真身竟和太初一起消失在混亂星海如今這片時空當中。
巍峨高聳,且無比偉岸的元神虛影,亦變得淡渺虛無。
但是地仙界以及周圍世界的無數生靈,都在此刻感受到,地書和絕仙劍碰撞產生的餘波,幾乎消失殆盡。
似乎地仙界一下子變得平靜下來。
如景墟等強者,則是生出一層擔憂,眼前的平靜,更像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
接下來,或許有更可怕的風暴產生。
這一場災劫,不知還要死多少人。
…
…
周清的元始真身與太初一起出現在了一片蠻荒大地之上,周圍的山體無比巨大,隨便一座山丘都縱橫十幾萬裡,巍峨巨物,使元嬰、化神之流,都會生出自身渺渺之感。
周清意識到這個地方絕不是簡單的幻景,有點類似於他在五指山的經歷。
而且此時的世界,令他格外熟悉。
青陽世界?
這是他重開世界之前的青陽世界,而且還是青陽世界的太古時代。
只是他沒有感受到天地玄黃那四位道君的存在。
但是他能擡首看見一輪皓月當空,散發出不可測度的微光,卻沒有任何意識,或者說皓月的意識,陷入絕對的沉寂中。
太曦?
這恐怕是青陽世界太古時代最初之時,天地玄黃四位道君尚未誕生。
天空中偶有幾隻真靈路過,翼若垂天之雲。
可是剛剛飛過前方不遠太初頭頂時,便栽落下來,化爲一座肉丘。
太初負手看向周清,說道:“逆轉時空,本是混元無極的特徵之一。不過在這片世界,我殘存的力量,仍是能讓我做到這一點。之所以如此,只是不想讓我們這場戰鬥,受到打擾而已。”
“打擾?”周清略有疑惑。
太初冷笑一聲:“你雖然聰明,卻還看不透真相。你以爲,我的出現僅僅是你的劫數嗎?”
周清心潮微動,脫口道:“原來我是你的劫數。”
他忽然明白了這場三災的真相。
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
他一開始只意識到太初是三災中風災的具象化,太始、太初、太元都是自己的劫數。
可是反過頭而言,周清自身何嘗不是祂們的劫數?
破壞了祂們的謀劃,成爲太元計劃中的變數。
而元始真身,則是太元試圖糾正變數的結果吧。
太初呢?
祂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
無論如何,周清都站在了祂們的對立面。
太初的本體已經被玉宸逆斬,如果想要復活,大概是想要藉助地仙界乃至於整個混亂星海破滅生出的毀滅之力,從而昇華其本身的終結大道,恢復昔日的風采,再和玉宸決戰。
顯然,周清是祂這個計劃最大的阻礙。
原來如此!
顯然太初的計劃,並不得到太始、太元的支持。
可是周清心裡還有一個疑惑,青陽世界中,太初似乎更反對太元毀滅青陽世界的計劃。
而現在,太初卻想通過三災的力量,破滅混亂星海,來昇華終結大道。
這裡面到底有什麼玄機?
太初說的打擾,看來和太始、太元大有關係。
不對,說不定還和玉宸有關。
太初想要回溯自身,昇華終結大道,再和玉宸道人一戰,玉宸道人肯定不會容忍。
這不是玉宸道人怕太初死灰復燃,而是大能級別,本能會扼殺一切威脅自己的變數。
原來周清自己,纔是最大的惡人。
他的存在,在當下裡,成爲太初最大的劫數。
如果代入太初,大抵是強者重生的故事,然後在最關鍵的一步,被當今時代的氣運之子周清阻道。
反派竟是我自己?
當然也不能這樣說。
周清可以說是爲自己戰鬥,也是爲混亂星海的芸芸衆生戰鬥。
他沒有任何理由放過太初。
只是明白其中的關竅,這場戰鬥,已經關乎太初的大道之途。
大道之爭,不死不休!
太初不再答話,一指點出,化生淡然無味的劍光。
周清悠然一指,生出清氣,架住劍光。
雙方過招,看似輕描淡寫,實則有無窮恐怖的威力。哪怕真靈靠近,也會在瞬息間被絞殺爲齏粉,神魂不存。
此時,周清更加意識到青陽世界太古時代的空間穩定。
這片時空的空間架構,還有起源世界的餘韻。
由此可以推測出,起源世界的空間,究竟有多麼穩固。
這也不奇怪,虛空宇宙開闢之後,最先出的便是起源世界,又稱之爲起源大陸,第一位大帝、混元皆出自起源世界。
周清合道混亂星海,某種意義上就是合道起源世界,當然現在的混亂星海,遠遠沒法和起源世界相比,可是本質相通。
因此其劫數之大,可想而知。
正因如此,周清也成了太初的大劫。
如果沒有周清,太初肯定大有機會藉助混亂星海殘存的起源世界之力,在大破滅之時,昇華終結大道,回溯過往,重回混元。
當然,沒有周清,也許還會有其他劫數出現。
現在的結果是兩者互爲劫數。
甚至還有其他人想要摻合一腳。
太初於是逆轉時空,與周清回到青陽世界的太古時空,進行不受干擾的一戰。
如果太初贏了,自然能佔據青陽世界的初古源頭,從容佈局,甚至周清後世的一切,都會被太初剝奪取代。
直到太初達成自己的目標。
反之,周清贏了,也能佔據青陽世界的初古源頭,獲得這場合道的最大收益。
從而收束了因果線。
因爲在周清之前,青陽世界作爲起源世界的碎片,果真就叫做青陽世界。
這不是冥冥中,因果早定?
周清給青陽世界取名青陽是爲果,現在就得通過這一戰,來補上“因”。
太初道人的攻勢愈發凌厲,周清演化鬥戰聖法,依舊逐漸落入了下風。因爲太初道人出劍,愈發天馬行空,無跡可尋。
一縷凌厲且變化無窮的劍氣,刺向周清的胸口。他隨即袖袍翻飛,有五色神光涌出。
在劍法變化上,哪怕身具鬥戰聖法,周清也沒法和太初道人周旋。
實在是對方劍法太過玄妙,有些變化已經超出合道的範疇。
周清只能以袖裡幹坤和五色神光的大神通,來與之抗衡。
這不是說鬥戰聖法不行,而是到了這一步,兩者交手,已經到了拋棄任何形式,直指本源的地步。
周清的袖裡幹坤本就基於五行構造出穩定的空間,何況有五色神光相助。
無物不刷的特性一展開。
哪怕面對高一層級的神通法寶,都能將其刷走,至於能不能困住鎮壓,又是另一回事。
太初的劍意愈發絕殺無我,種種絕滅劍意衝擊周清的袖袍。
好在周清仗着東王經鑄造的無上道基,硬生生扛着這絕殺之氣。
五色神光使得愈發純熟,袖裡幹坤施展起來,更是袖袍翻飛,沉凝無比。
一個是凌厲道人,絕天滅地;一個是得道真仙,環身五彩。
兩方鬥起來,這青陽世界太古時代的諸多神魔都遭了殃。
它們本自在青陽世界開闢之初誕生,縱橫太古時代,個個都有至少煉虛的修爲。
假以時日,完全能逼近合道境。
可是周清和太初道人的大戰,直接破壞了青陽世界太古時代的穩定性。
好在天穹上那輪明月,清輝護住青陽世界,使得這場大戰的破壞力削弱不少,沒有破壞青陽世界的根本結構。
但是兩個道人,打到哪裡,哪裡就一片狼藉,靈機絕滅。
以至於,許多稱霸一方的神魔,看到一團五彩光芒涌來時,都趕緊逃之夭夭,至於自己的老窩,則是管不了。
兩個天殺的道人,直接成爲青陽世界太古時代的噩夢,一路打,一路不停。
尤其是太初,各種絕殺劍光施展出來,毀滅之力擴散,毀壞了不知多少福地。
這些都是青陽世界吞吐日月星辰精華的竅穴,被太初的劍光破壞,由此影響深遠,成爲青陽世界靈機衰落的罪魁禍首。
不知何時,兩人來到東海之上。
周清饒是道基深厚,眼下也感到難言的精神疲憊。
反而太初竟越鬥越精神。
這是周清出道以來,頭一次遇到。
“到底是另一方宇宙混元巨擘的大道殘影,本質太高。”周清安慰自己。
他雖然疲憊,卻還不至於頹唐認輸。
太初肯定是打雞血,不可持久。
比持久力,周清從不怕誰。
鬥得越久,周清破妄法眼觀察到的東西越多。眼下的他,只要給一段時間消化太初的劍術,憑藉鬥戰聖法,完全可以觸及一劍生萬法的無上劍道之境。
兩儀滅道劍,將在他手中,再上一個大臺階。
“你不出誅仙劍陣是奈何不了我的。”周清腳踏茫茫大海,彷彿成爲天地之間的主宰,身有大地的厚重,無可撼動。
太初:“你不必試探了,若能用誅仙劍陣,我何必等到今日。我如今只剩下這把殘破的絕仙劍了。”
他言語中,生出一絲難言的惆悵。
周清破妄法眼推演到極致,憑藉因果蓮胎和破妄法眼共同的作用,竟然從太初道人的惆悵之色中,追因溯果,看到驚駭絕倫的一幕。
誅仙四劍,赫然敗給了一把青萍劍。
那不是青陽世界裡,太初手中的誅仙四劍,而是另一方宇宙,太初的本體,那位混元巨擘或者說上清化身帶來的誅仙四劍,玄天靈寶的級別,本質上就是混元。
結果居然被一把青萍劍擊破。
那是玉宸的佩劍。
可以說,玉宸作爲上清的神話投影,逆斬了上清近乎混元無極的一尊化身,從此真正獨立出來,與上清做出了完美的切割。
而他接受到的信息告訴周清,那青萍劍,不過是玉宸道場中,蓮池裡的一片青萍煉製而成。
僅此而已!
什麼鬼!
玉宸強橫到了這種程度嗎?
顯然玉宸逆斬上清化身是有代價的,實力肯定倒退了不少,否則早也混元無極,不至於和景玄糾纏許久。
這麼說來,景玄作爲元始道人的一部分,其實本該和玉宸是一般來歷。
結果玉宸成功逆斬上清化身,而景玄依舊是元始道人的一部分。
這也反應出,兩者大道底色的不同。
玉宸是獨立自主,睥睨萬物,狠起來,連自己的根腳都要斬殺,唯我唯道。
反而景玄,則是追溯始初,融於大道,沒有玉宸的狠厲,但護短起來,卻比玉宸還離譜,直接不顧地位尊卑,以大欺小,對曦玄動手。
相比之下,玉宸無物不殺,無物不斬,居然有點衆生平等的意思。
“看到了吧,你即使贏了我,也在將來過不了玉宸那一關,不如將機會讓給我。”太初道人的話,如絕世利劍斬入周清的道心。
原來這也是祂故意爲之。
周清聞言,神情平靜:“我知道你爲何敗給玉宸了。”
“哼。”太初輕哼一聲,祂自然明白周清的意思,無非是太初的劍性不純粹,試圖用言語破碎道心的方式,來對付周清。
換做玉宸,自然沒有這些廢話。
玉宸的道,只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
哪怕上清親至,也要殺了玉宸,才能讓玉宸結束反抗。
如果上清沒這本事,那也不配作爲玉宸的根源。
相比之下,上清之道,沒有玉宸的決絕唯我。
這亦是上清之所以爲上清的緣故,總歸是道祖,大道源流之一,性格特徵,不會太過鮮明。
周清輕聲道:“既然伱沒有誅仙四劍,那今日是必敗了。”
話音未落,身下的大海,潮水泛漲,形成天河水幕,倒轉乾坤,又在太曦的清輝之下,分出五彩。
乾坤有時盡,五色道無邊!
虛空中,一輪明月之清輝,愈發皎潔,竟生出無限歡喜之意。
…
…
“師父!”
元明月在大桑樹下,下意識叫了一聲。
昴日化爲金烏盤旋在桑樹頂上,引吭高歌。
大桑樹寂然無言,青陽洞天是周清的根基所在,大桑樹哪裡也不去,若是周清隕落,它就在此處,等主人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