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這一句,可謂天驚地動。
連慈航這初古紀元,得道於天帝年間的大能,都是首次見到有人居然敢對元始如此態度。
雖然景玄不是完全的元始,那也是元始。
元始向來無敵,何人敢殺祂,又能殺祂?
時代真不一樣了!
慈航輕輕一嘆,向使當初玄都、地藏王遇到如今的時代,亦不至於隕落在初古紀元的末劫中,甚至成爲道祖,也不是不可能。
另一邊,周清話語一出,玉宸宇宙的虛空爲之顫動,紫竹林和潮音消散。
星空處處有裂縫,天降血雨。
似乎周清對元始的大不敬,已然激怒上蒼,觸怒大道。
無形中,一股難以言喻的大因果,纏繞在周清身邊,萬劫不休,永世追溯。
不止如此,多元宇宙,凡是混元的存在,都有所感應。
周清那一句“請道友去死……”,甚至彷彿劃破時空長河,直入命運最深處。
景玄看向周清,面容模糊,僅有些輪廓出現。
這是元始特徵,道祖之相。
並且從祂身上,迸發出一股宏大深沉的氣息。其勢頭之磅礴,連整座玉宸宇宙都像是渺小起來。
周圍的虛空,竟不知何時化爲混沌,無邊無際,無始無終。
景玄所在,渾如一座永劫不休的大道門戶。
既是衆妙之門,亦是萬物之始。
周圍的混沌氣流,宛如河海一般,在門內進進出出,宛如不可想象的存在,吞吐混沌,化生萬物祖炁。
其中任何一絲祖炁,哪怕沾染在一根草,一粒沙身上。
經過漫長歲月累積之後,亦可修成斬破蒼穹,斬盡日月星辰的絕世兇物。
慈航在景玄近旁,感悟最深。
哪怕過去許多紀元,元始依舊是元始。
其對大道的理解和闡釋,位居道祖第一。
她更清楚,這是元始對她的關照。毫無保留地,闡釋了符合如今時代的元始大道。
哪怕她破門而出,師尊終究唸了這一段師徒之情啊。
這大抵也是元始對慈航趕赴於此的回報。
除去近在咫尺的慈航外,外界諸人,對此道感悟最深刻的卻是金母。
她心裡清楚,這是元始贈予給她的東西。
可是元始的東西,哪有那麼容易拿到手。
任何命運的饋贈,都是有代價的。
何況,她並不是元始門下。
當然,某種意義上,她和元始也能扯上一些關係。
只是這段關係,金母並不在乎。
“我受了這段饋贈,反而要曦玄和我的弟子替我承受因果。這大抵是他出現在這個時空的原因。”金母瞬息間瞭然因果。
因爲元始是一切之因,可景玄到底不是完全的元始。
周清又證了諸果之因。
在周清諸果之因的影響下,金母看到許多東西。
“罷了,因已經改,何必結同樣的果。”金母輕輕一嘆,斬下自己左手的食指和右手的大拇指,遞給冥河老樹,
“道友,承蒙護道。這拇指有元始混元之道,食指則有我在金皇大帝之道上的感悟,雖非大帝帝源,卻也能從中窺到大帝之道的玄妙,皆贈與你,拿去再練兩口劍吧。”她竟自損證道的根基,贈予冥河老樹。
冥河老樹見狀,禁不住一嘆。
原本金母證混元無極,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經過這樣一番折騰,反而變成未知之數。
“值得嗎?”
金母微微一笑:“那後輩雖然根腳不行,道骨也非最頂尖,卻給了我極大的啓示。”
“什麼啓示?”
“若不是爲了挑戰命運,我們爲何會出現在這裡?”
冥河老樹一怔,挑戰命運。
命運是天數,是定數,是大道和道祖們的安排。
自古以來,無人成功過。
最接近成功的,還是那位道祖。
可祂畢竟也是道祖。
所以真正挑戰命運成功,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然而,此時的周清,竟要做這件事。
金母也要助他做這件事。
哎……
天帝、冥河教祖、鎮元子、玄都、地藏王……
一個個偉岸無邊的身影,從冥河老樹心中一閃而過。
祂們都挑戰了,卻最終失敗。
周清會是成爲祂們,還是真正成功?
目前是看不出來的。
金母自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只是她如果願意屈服於命運,便不必重證混元無極了。
“青帝欲斬元始,尚缺了一劍。”金母自損根基之後,朝周清漫步而去。
她一步步靠近周清。
每走出一步,身上的衣服便黑一分。
直到來到周清近前,金母竟然化爲一把漆黑如墨的長劍。
周清見過這把劍。
他腦海裡泛起當日闖入如是寺內禁區,五指山內,那處不周山所在的時空的畫面。
當時他聽到一聲劍吟。
虛空破開,露出天河,衆星璀璨。
一把漆黑如墨的長劍出現,竟然將不周山攔腰斬斷。
而斬斷的半截山體,好似被墨水染就,變得漆黑無比,融入天河衆星之中。
那半截山體,正是此前石殿內,鎮壓的黑山石碑,亦是太上七殺碑。
後來,長劍居然和五指山、玉如意、分叉的樹枝相鬥。
毫無疑問,這三件異寶,都是道祖之物。
金母居然能化身這把長劍。
周清心中震盪,更好奇起金母的根腳,究竟是什麼。
因爲他的破妄法眼完全能看出,金母的本體,並非這把長劍,只是她能變化成這把長劍。
準確的說,她的血脈裡,有這把劍的本源。
周清握住這把漆黑的長劍,完全感覺不到金母的存在。
漆黑長劍,給他的感受和誅仙殺劍完全不一樣。
它有世間最深沉可怖的殺機,卻不會如誅仙殺劍那樣,舉世皆知。
只是有親自見過它的人,纔會真正瞭解到它的可怕。
這把劍,不知使多少大能從生死輪迴中超脫。
其聲名不顯,或許是因爲,見過它真正威力的存在,幾乎都死絕了!
景玄恍若元始道化於玉宸宇宙中,掌控大道,幾乎已然是萬劫不磨的境界,可是見到周清手中的長劍時,依舊動容。
“吾之陰陽,汝之生死,究竟要分個高下。”景玄淡淡說了一句。祂說話的對象,並非周清,而是劍的真正主人。
周清平靜地說道:“非是生死,而是無常。命運本該是無常的。”
道祖從第一次封神量劫開始,定下天數,連道祖們自己都無法更改,纔有上清門下,死的死,走的走,乃至於有了上清寂寂於碧遊宮不知多少量劫之事。
道祖決定命運,卻無法改變命運。
此乃有常。
命運真該有常嗎?
周清認爲不是的。
這把劍也是如此對它說。
唯一手中劍,斬盡長生憂。
若是命運註定,長生不滅,永劫不隕,那也無非是活在一個皮影戲裡。
“那就無常吧,年輕的後輩,命運不是你該挑戰的。我爲你感到悲哀,你將來會後悔,會絕望……”景玄默然道。
周清沒有說話。
因爲在景玄說話的同時。
混沌之中,一座奇詭的異寶落入其中。
那是一座仙台!
斬仙台!
景玄出現在斬仙台上,上面有封神榜,宛如命運的化身。
封神榜、玄黃地書、生死簿,號稱天地人三書。
玄黃地書起初在號稱三清之友的鎮元子手中,而生死簿出自幽冥,雖然據傳有許多主人,誰都能翻一下,實則其根源,在初古紀元時,維繫在地藏王身上。
天地人三書,名頭最大的是封神榜,曾有三清簽押。
但真正可怕的是生死簿,凡大羅之下的生靈,命運都在生死簿上。
地藏王不但是生死簿真正的主人,更是在傳說中,兩次見太上不死。
同爲道祖的佛陀,曾告誡地藏王,不可見太上,其隱喻是地藏王見了太上,便會身消道隕。
而地藏王,硬是憑藉安忍不動如大地的毅力,見了兩次太上後,還能殘留下痕跡,保留着最後的希望。
祂差一點,就逆轉了自己的命數。
許多紀元以來,在混元之中,一直有傳聞,得到天地人三書,使其合一,效果不弱於集齊三清烙印,有成爲第十位道祖的可能。
天地之數,成於九,破於十,一旦第十位道祖出現,命運都會崩毀,大道也會徹底破碎,誰也不知道,最終會發生什麼事。
或許一切的一切,都會徹底消失,包括道祖。
比元始象徵的虛無,還要令人絕望和恐懼。
景玄出現在斬仙台上,宛如一口斧刃,令人頭皮發麻,感到絕望。
此刻景玄不是斬仙台上應有的鍘刀,而是傳說中,開闢宇宙洪荒的盤古斧的斧刃。
封神榜靜默懸浮其上,彷彿命運的囚籠,等着周清進來。
十絕道君看到斬仙台出現,個個都在眼中燃起希望。
青帝再可怕,如何能過斬仙台?
怕是遲早要和祂們一起上封神榜。
若是到時候,周清和祂們一起在封神榜,那事情可就太有趣了。
原本十絕陣的封鎖破開之後,祂們的道影在起源世界裡節節敗退,渾源大道耗損嚴重,此刻卻重燃鬥志,在起源世界內的道影,與至尊們、衆多強者們廝殺得愈發激烈起來。
冥河老樹雖然見到金母化身無常,可依舊不太看好周清。
斬仙台一出。
周清當真能逆斬元始化身景玄嗎?
哪怕有長劍在手,但周清始終不是道祖,不可能真正發揮出無常的力量。
清微都不由爲之暗歎,“命運自然會糾正一切異數,可惜了。”
周清是異數中的異數,然而斬仙台、封神榜、元始道化之身景玄一出現,就說明周清的路到盡頭了。
挑戰元始,必然有代價。
周清或許比當初的三宵更強,然而結局是註定的。
清微雖然是玉清門下,此刻也不禁爲周清這壯烈的道者惋惜。
但凡求道之人,都是有心氣的,誰也不願意活得像木偶。
斬仙台很快出現在周清的頭頂,沒有落下,卻封鎖混沌,封鎖了周清所有可能逃走的路。
混沌之中,連時空都沒有,因此周清都沒法進入起源世界,甚至打開時光長河逃走、
這就是元始的手段。
以混沌,製造出一個絕對恐怖的牢籠。
不但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還封鎖古今。
景玄化爲斧刃,神光內斂,有一種混沌殺意。
不似上清那樣極致,卻給人一種無力抗拒的感覺。
隨後,斧刃從斬仙台落下,斬向周清的脖子。
神芒遮天,殺機釋放,比天帝光陰刀更加可怕深沉。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存在,都感到絕望從道心深處蔓延。
這怎麼抵擋?
逃,又能往哪逃。
面對這驚顫古今紀元的斧刃。
周清手持無常劍,竟然沒有使出任何劍招,只是將劍輕輕一扔,似乎不打算出劍。
冥河老樹震驚。
難道他口出大言之後,居然放棄了?
這太令人失望了吧。
終歸不是玄都、地藏王那樣的奇才,更毫無可能與第九位道祖相比。
金母的犧牲太不值得。
居然是個庸才!
清微也如此感慨。
然而奇蹟的事發生了。
周清扔出無常劍之後,無常劍彷彿變成了人,周清則是變成劍。
從來聽說以人御劍,周清竟然時以劍御人。
冥河老樹震驚無比。
這種手段!
他怎麼就那麼有悟性。
以冥河老樹的經驗,自然第一時間想到,既然是無常,自然要打破常規。
以劍御人,不正是無常應有之意。
清微也禁不住感慨,天縱之才!
想到這一點,或許有人做到,可是這麼短的時間內,領悟無常真意,將其玄妙運用出來,或許古今都只有寥寥可數幾位存在能做到。
無常只有它的主人能駕馭,所以周清乾脆不駕馭了。
任由它出手,駕馭自己。
周清也從這一刻,體會到了道祖施展神通的奧妙,窺視到那無上中的無上之境界。
這就是無量量混洞劫運帝經的厲害之處,不但融合養生主的推演之能,更利用帝經裡,劫運的本質,化劫數爲造化。
事實上,哪怕金母不曾變化長劍,周清也能從這場劫數中獲取另外的造化,用來抗衡元始。
只是周清也無法算清楚,那到底是什麼造化罷了!
總歸是會出現的。
轟!
無常劍,以一種無法理解的躍遷方式,以周清爲劍,將其避開了斧刃,劈中斬仙台!
劍出無回,攻敵之所必救!
直指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