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一別後,流水十年間。
離小山村越來越近,林成煜和陳雲的心緒反而是越來越不寧,畢竟久別離家,十年光‘陰’,他們經歷了很多,也改變了很多。
正在空中御劍飛行之時,林成煜與陳雲突然一聲輕咦,放慢了速度,直至停了下來。
楊天鼻子微微聳動,道:“好酒,仙酒!”
林成煜點了點頭,道:“的確是仙酒。”
身後的夥伴也都趕了上來,聽見林成煜與楊天的話語,再聞到空氣中瀰漫着的酒香,這本是普通的民間之酒,卻爲何在他們眼裡,成了仙酒?
陳雲看出了他們的疑‘惑’,道:“我們雖然御空而行,並沒有太高,但怎麼說離地面也有幾十丈之遠,如此的高度,依然可以聞到陣陣酒香,且濃而不散,若非是仙酒,又怎能如此?”
陳雲略一點破,衆人便都瞭然,雷風輕笑道:“我等皆是好酒之人,怎能不下去一觀?”
林成煜此時亦是已經心動,且不說這酒是否對他有極大吸引力,單單是這一手萬里飄香的本事,就值得林成煜前去拜會,畢竟此地是一個小鎮,離小山村更是已經不遠。
一行人向下落去,林成煜與陳雲發現,這是當初他們離開小山村路過的第一個小鎮。
“好酒!好酒!”一個懶散的醉漢的聲音響起,似乎用盡了全身氣力,就只是爲了說出“好酒”這兩個字。
“你這酒鬼,又來糟蹋我的酒。”中年男子攔着醉漢,不讓他進入店中。
只是醉漢雖說爛醉如泥,但身材魁梧,一身力氣更是比那瘦小的酒家掌櫃大了不知多少,他只是輕輕往前一倒,那掌櫃的避之不及,便被那醉漢壓着,脫身不得。
陳雲感到訝異,道:“成煜……”
林成煜微微一笑,沒有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兩人向前走去。
楊天看林成煜與陳雲向着那醉漢走去,也是覺得有趣,也跟着他們一起走了過去,身後的夥伴見此,自然也不會站在原地。
那掌櫃的已是氣急敗壞,連連對着旁邊的兩個夥計喊道:“你們兩個快過來,把這個酒鬼拖走。”
“掌櫃的。”林成煜與陳雲來到店前,輕輕開口。
掌櫃的連忙熱情應道:“喲,幾位客官,快請進小店來,待我將這酒鬼拉開,就來好好招待幾位。”
陳雲笑道:“掌櫃的,你只要對他說有人請他喝酒,他就不會再纏着你了。”
掌櫃的一徵,看了林成煜等人幾眼,不過他自然不會去問什麼,有生意上‘門’,還有人願意掏錢,他只管做好生意便是,當即對那醉漢道:“有貴客請你喝酒,你這醉鬼還不快過去。”
林成煜等人不再理會,尋得一張桌子坐下,那醉漢一邊叫着“好酒”一邊東倒西歪地跟了過來。
掌櫃的送來了酒,古怪地看了林成煜幾人一眼,笑道:“幾位客人還要點什麼?”
林成煜神識微微一掃,道:“掌櫃的,你這裡最好的酒都上了吧,不過……”
掌櫃的一聽,不禁暗喜,這可是大生意,但聽得林成煜說“不過”,不由得急忙道:“這位爺放心,小店的酒保證沒話說,肯定讓爺滿意。”
林成煜點了點頭,接着道:“我知道你不會用那些兌了七成的酒來糊我,不過那些兌了三成的我也不要,你那些存貨中一成的佳品倒還不錯,你就上那些吧。”
掌櫃的心中一跳,這個年輕人不但看破了他的心思,還對他店裡的酒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暗叫厲害,連連點頭,不敢在這方面動心思了。過了不多久,就拿了酒來,上了菜,自行退下。
林成煜等人各拿起一罈酒,也不理會那個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的醉漢,各自暢飲,楊天更是連連道:“好酒!好酒!”
楊天的語氣,與醉漢之前的話語一模一樣,雨姍和劉麗不由得笑出聲來,到了這個時候,她們怎麼還會不知道眼前的這個所謂酒鬼其實也是一個高人。
楊天酒入腸胃,突然道:“烈酒腹中澆,男兒志氣高。怎得紅顏淚?傷懷亦暢懷。”
林成煜在連連點頭之後,卻又是微微搖頭,想了想,道:“煮酒何須論雌雄,紅袖濁飲笑人庸。羣芳不識刀中趣,一睨男兒天下空。”
張‘玉’心輕輕一笑,端起酒杯也喝了一杯,林成煜明着作詩,其實是在叫她也喝杯酒下去,她自然不會有不依之理。
陳雲一邊喝酒一邊淡淡道:“酒是好酒,愛酒之人更是應該暢懷如暢飲,心下自坦‘蕩’,前輩爲何始終不敢以真面目視人?”
陳雲剛剛說完,便發現原先放在桌上的一罈未開的好酒失去了蹤影,轉頭看去,卻見那醉漢不知何時醒來,手拿那罈好酒往口中一通灌去。
喝得爽了,醉漢才停了下來,看向林成煜與陳雲的目光中是毫不掩飾的欣賞,道:“想不到我酒中仙隱退多年,竟然能再見得如此英雄俊傑!”
陳雲笑着道:“前輩,十年之前匆匆一遇,小子二人來不及向前輩請教。”
酒中仙哈哈一笑,道:“老夫也沒有想到,十年前兩個初窺仙路的‘毛’頭小子,僅僅十年的時間,竟是能有這般修爲。”
說着,酒中仙又向口中灌了幾口酒,道:“凡俗中的酒勝在充滿了煙火人情,其中的紅塵味道更是讓我越喝越有味道。”
林成煜與陳雲知酒中仙不願意多提,各自拿起一罈酒,也不管要不要去向這位前輩高人敬酒,只是自顧自的暢飲,自顧自的去欣賞酒的好壞。
酒中仙突然道:“看你們二人的一身劍意,應該是拜入了蜀山的‘門’下吧,蜀山這次可真是撿到寶了。”
說話間酒中仙突然定定地看着林成煜,眼中有着驚疑,道:“你的際遇必是不凡,身體之中竟是有着如此濃烈的煞氣,還有一種恐怖的力量,這力量竟是讓我都有一種會被磨滅的危機,那……是什麼?”
林成煜臉‘色’不變,在見到這個酒中仙的那一刻他就已經知道,自己身體的情況是瞞不過他的,但那又怎麼樣呢?
林成煜淡淡道:“前輩想必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了。”
酒中仙身上的氣勢如‘欲’壓山一般,只是沒多久,那如山的壓力又突然散去,酒中仙臉‘色’有些頹敗,卻是慢慢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意志的力量竟然能夠被你掌握,而且還是兩種意志的相融,而且你還窺得一絲天道,真是奇才。”
林成煜毫不在意,道:“前輩,你乃是遁世高人,又何必執着於力量?今日我等前來拜會,只爲飲酒。”
酒中仙一聽到飲酒,頓時一掃剛纔的頹敗,道:“說得好,你這小輩脾氣‘挺’對我老人家的胃口,好,此際我等只飲酒,不說其他。”
酒中仙說完,便開懷暢飲,大開‘胸’中豪氣。
陳雲問道:“前輩乃高人,爲何一直在紅塵之中打滾。以前輩今之修爲,自是已不需要在紅塵之中修煉,不知前輩爲何在這小鎮中一直扮演一個醉漢的角‘色’?”
酒中仙又喝了口酒,而後慢慢放下酒罈,道:“四百年了啊……”
酒中仙的述說,讓林成煜等人在沉默中對這個前輩高人更加敬重。
酒中仙在這個小鎮中長大,早年得有仙緣,本來以爲學得一身好本領,可以爲家人,爲這個小鎮多做點事,所以當初他隨着他的師傅離去。酒中仙的師傅看中了酒中仙的資質後,收他爲徒,將一身的衣鉢盡授。
只是一日酒中仙突然陷入了頓悟之境。頓悟,對於修道者而言,可遇不可求,一朝頓悟,明悟天道,更是可以一步登天。酒中仙沒想到,其師傅亦是沒想到的是,他的一次頓悟,竟是過了兩百年。
酒中仙修爲大進,直‘逼’其師,只是當他回來之時,父母不在,‘門’庭荒涼,小鎮更是變了很多很多。那當年的好友,如今只能依稀從其子孫後輩中可以找到些許痕跡。
酒中仙恨不能時光重來,只是痛已無果,悔亦無用,在其師傅坐化之後,酒中仙一直留在這個小鎮中,照看着這個小鎮。他平日裡時常來刁難的這家酒店的掌櫃的,便是其童年時一個好友的後輩。
聽了酒中仙的故事,林成煜等人唏噓不已,想不到他竟是以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對家鄉的依戀,對過往時光的不捨,對於修道中人來說,這是傻,亦是重情。正是因爲這樣,所以這小鎮在這段時間來並沒有受到浩劫的‘波’及,依然過得平靜。
山中無日月,誰又能真的想到,自己在山中恍惚數日,人間已是滄海桑田?
楊天道:“前輩的故事,讓晚輩有恍如隔世之感。”
酒中仙哈哈一笑,道:“羣仙拍手嫌輕薄,謫向人間作酒狂。老夫在這人間,正是一酒中狂人,這裡,便是我的酒鄉。”
楊天笑道:“前輩無愧‘性’情中人,只是這酒狂,卻不能讓前輩一人爭了去。”
說完,楊天拿起酒罈,大口猛灌,酒中仙見此,更是開懷,道:“好,好,好,勸君莫作獨醒人,爛醉‘花’間應有期。”
是有期,是無期?
林成煜看着這兩個人在互相敬酒,突然發現在酒中仙身上有着神奇的白光,這樣的白光同時也在楊天體內亮起,不由得更加註意,只見楊天身上發出無盡華光,與酒中仙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
酒中仙哈哈大笑,道:“不錯不錯,你這小子也是資質極佳,竟能在這情況,悟透了你的道。”
林成煜微微一笑,道:“已向閒中作地仙,更於酒裡得天全。”
灑脫豪邁,狂放不羈,楊天的道,如他的人,是那般的不可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