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雲坐了下來,見大家差不多都到齊了,卻不見了林成煜,擡頭問張‘玉’心道:“師姐,成煜呢?”
張‘玉’心道:“他說要去地裡走走,讓我在這裡等他。”
陳雲心中一動,自言自語道:“地裡?看來他要去拿龍華了。”
想起了往事,陳雲也安靜了下來,沒有再說什麼了。
林成煜站在地裡,感受着腳上傳來的涼意,以及那清新濃厚的泥土氣息,不由得回憶起當初跟着林存浩在地裡勞作的場景。
還記得當初林存浩問林成煜爲什麼要‘插’秧,林成煜說是爲了收成。
林存浩的教誨,依然如同在耳邊一邊,不知道什麼時候,林成煜手上,多了一捆秧苗,他竟是慢慢地彎下了腰,一株一株地,如同當年,在這地裡,在這夜‘色’下,‘插’起秧。
“模仿永遠不是真的懂,所以解決不了問題。水田是鏡子,照應着藍天,照應着白雲,照應着青山,照應着綠樹。農夫在‘插’秧,‘插’在綠樹上,‘插’在青山上,‘插’在白雲上,‘插’在藍天上。‘插’秧事雖小,卻關係到數人一家一年的生活。而不僅僅是‘插’秧,任何事情都一樣,哪怕是你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動作,都會產生一個結果,或好或壞,但每個人,都要學會爲自己所造成的每一個後果負責。‘插’秧的時候,秧苗之間的密度對於將來的收成影響很大。各種秧苗都有其密度的把握。秧苗過於緊湊並不是好事,一陣風吹來就倒了。你要知道,人多固然力量巨大,但並不足以依賴,要生存,只有靠自己。秧苗之間密度不懂把握而過於緊湊,就相當於彼此依賴,未經受考驗,自然承受不了風吹雨打。”
林存浩說過的話,一字不差地在林成煜耳邊迴響,林成煜也是嚴格按着林存浩的教誨,一株一株地‘插’入了地裡,一絲不苟,不急不緩,他的動作很慢,但卻如同渾然天成一般,動作行雲流水間,與這方天地有了呼應。
林成煜站直了身子,擡頭望向天邊的明月,喃喃道:“手捏青苗種福田,低頭便見水中天。六根清淨方成稻,後退原來是向前。”
在無聲無息中,林成煜的身體周圍出現了一陣陣的道紋,在此時此刻與天地合爲一體。
林成煜感受着自己的變化,喃喃道:“這是……我的道?”
搖了搖頭,林成煜輕輕一笑,道:“尚未明心,怎麼問道?尚未問道,如何得道?我已明心,我曾問道,我十年求道,於今日得道。”
林成煜從明悟中走出,他的氣質多了一分超脫,嘴角帶着笑意,道:“爹,我明白了。”
在林成煜得道之後,在他的身邊出現了一蛇一獸,林欣一直都跟在林成煜身邊,只是以其空間穿梭的天賦將自己和年獸隱匿,沒有人可以察覺,而此時此刻在林成煜得道之後,她現出身來,身上正在起着變化。
林成煜靜靜看着,眼中帶着期待,只見林欣蛇身上紅光大放,鱗片慢慢張開,漸漸發出了白光,其身形漸漸變小,竟是變回到一個小‘女’孩的模樣,自然是林欣。
年獸見林欣終於恢復過來,不斷地在田地裡跳着,‘蕩’起水‘花’,它似乎也在爲林欣的恢復而高興。
“哥哥。”林欣看着林成煜,輕聲喚道。
林成煜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林欣在林成煜的懷抱中心中甚安,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林成煜長出了一口氣,右手一招,龍華劍便從田地裡飛出,落在他的右手上,林成煜的右手手心光芒一閃,一道道黑氣從龍華劍劍身上散出,龍華髮出一聲愉快的劍鳴,時隔多年,它終於再度出世。
十年前龍華因爲林晨之故而‘蒙’塵,如今終於重新現世,重見天日的喜悅讓它也是忍不住發出愉快的劍鳴。
林成煜嘴角掛起一抹開心的弧度,他總算是沒有負了當初對龍華的承諾,今日終於能爲其解封。而且懷中的林欣亦是已然恢復,不久後便能醒來,林成煜突然覺得,自己心中不再那麼沉甸甸的了,至少,身邊的人,都能沒事。
“爹,我明白了……”再次說出這句話,林成煜陷入了沉默,突然話鋒一轉,林成煜開口道,“您是早就明白了的吧,張爺爺?”
張爺爺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從林成煜身後走出,不知道他是怎麼出現的,就這麼突兀地與林成煜站在一起,但是林成煜卻是一點也不意外,轉過身來看着這位老者,臉上現出笑容,是已消失多年的,本應屬於他的快樂無憂的笑容。
張爺爺輕輕一嘆,道:“孩子,你長大了。”
林成煜點頭道:“是啊,長大了啊,算算時間,已是十年過去,我也不再年幼了,這十年來,一直沒有機會纏着張爺爺給我講故事。”
張爺爺笑着點了點頭,道:“想不到,你還記得。”
林成煜道:“怎麼可以忘記呢?只是我沒想到,張爺爺竟然是位深藏不‘露’的前輩高人,看來小山村這段時間能一直平靜無憂,都是多虧了張爺爺。”
張爺爺看着林成煜長大,如今這個當年聰明伶俐的孩子已經長大‘成’人,更是有着一身的本領,可是想想他的遭遇,張爺爺不由得心生疼愛,道:“孩子,你會不會怪張爺爺呢?要是當初張爺爺沒有離去,你父母也不會死。”
林成煜搖了搖頭,道:“張爺爺說的是哪裡話?成煜離家十年,還是多虧了張爺爺對小山村多有照顧,要不然,成煜回來之後能不能看到小山村,還真是不好說。而且天有不測風雲,我們雖然都是修道者,但還是天道之下的凡人,我爹孃的死又怎能怪罪到張爺爺頭上?”
張爺爺心中大爲安慰,道:“你長大了,更有着一身強大的修爲,便是在整個人間界,亦是有數的高手。”
林成煜沉默了一會兒,道:“如果可以,我寧願不要這一身的修爲。”
張爺爺憐惜地道:“孩子,過去的始終過去了,你可得要邁過去啊。”
林成煜灑脫一笑,道:“張爺爺放心,成煜既然能得道,看破亦是必然之事。”
張爺爺見林成煜的心緒確實已經好多了,也放心多了,道:“這樣就好。”
林成煜道:“張爺爺,小娟的資質還不錯吧?”
張爺爺啞然失笑,道:“你這小子,也想來套我話了?不錯,我是收了小娟爲徒。”
林成煜瞭然地點頭,道:“怪不得小娟的修爲進境如此之快,原來是有名師指點。”
張爺爺搖頭道:“還是比不上你們三個孩子……我本來以爲有鳴仙鳥相伴,日夜有仙氣洗滌她的身體神識,再加上有我的教導,小娟這孩子的進境必定可以一日千里。如今她的修爲進境確實很快,遠比修道界中所謂的各‘門’各派的天才要快,比之一些隱世家族亦是相差不多,只是跟你們一比,就差得遠了。尤其是你這孩子,竟然身懷天道,還覺醒了意志,你纔是身懷大氣運之人,但又何嘗不是身負大重任之人?”
林成煜點了點頭,道:“張爺爺,我知道的,如今人間界大‘亂’,我也沒打算就偏安在小山村裡,如今正是‘亂’世,處處都有需要我的力量的地方,只是我們一走,小山村的安危又要麻煩張爺爺您了。”
張爺爺‘摸’了‘摸’鬍鬚,道:“你們就放心地去吧,小山村不僅是你們的小山村,也是我的小山村,這麼多年來,這裡就是我的家啊。”
林成煜心中安定,道:“這裡也是我的家。待浩劫過去,成煜就回家來,到時候就不走了,與張爺爺一起團圓。”
張爺爺聽了心中更是歡喜,他很喜歡林成煜,早已將他視爲自己的孫子,而林成煜亦是早已將張爺爺看成了自己的爺爺,只是一直沒有說出口,如今如此說來,令張爺爺心中感動。
林成煜想了想又問道:“張爺爺,就是不知道,您教小娟的是哪一方的道統?”
張爺爺笑着道:“現今的楊小娟,可是獨一無二的崑崙神‘女’。”
林成煜心中一震,道:“沒想到張爺爺竟然是崑崙的人。”
張爺爺點了點頭,道:“可惜了崑崙十幾年前與天外鬼一戰後元氣大傷,否則也不必關閉山‘門’,如今崑崙實已名存實亡,就只有我與小娟師徒在世間行走了。”
林成煜驚道:“這世間還有天外鬼?”
張爺爺點頭道:“你早已知道了不是嗎?林晨的力量也是來自於他,就是不知道如今他在哪裡。”
林成煜點了點頭,道:“會找到他的。”
當林成煜與張爺爺與其他人相聚之時,所有人都驚異於張爺爺的深藏不‘露’,連連恭敬行禮,在知道張爺爺實乃崑崙的前輩高人之後更是敬重。久別之後的重逢,難得的有了一分家的氣息。
林成煜每天遊走於小山村前前後後,看看故友,還有村中的其他人,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平靜的日子過得很快,只是林成煜等人不知道的是,修道界已大變,修羅界已經與人間界相合,不少修羅都進入了人間界作‘亂’,妖界亦是已經大開,妖物遍佈人間。
“不知道小妖怎麼樣了?”林成煜想到了當年離開小山村時見到的那個道妖,是他與陳雲離開小山村的第一個朋友,無憂無慮毫無心機,不由得更加想念,想到‘豔’娘因爲他而死,林成煜就不知道要怎麼向小妖‘交’代。
就在這時,林成煜捕捉到一道黑影,速度極快,一眨眼就消失在視線裡。速度之快,令林成煜瞳孔一縮,不加思索,就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