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洗語山’剛剛露出一絲太陽的曙光,羣峰還若隱若現的籠罩在蔥蘢煙霧中,嫋嫋山霧飄渺如絲,在山谷中迴盪,和諧安謐的早晨,暮鼓晨鐘遠遠送來與世隔絕的清幽,長長的石階隱沒在兩邊的青草綠樹間。
本該是完全遺世獨立的所在,今天卻難得的人聲鼎沸,長長的山門臺階,不少虔誠的香客向山頂行進,更不乏有人一步一叩首,無論穿着樸素與華貴,臉上的表情都是恭敬而嚮往。
今天是山頂‘鐵佛寺’上樑的日子,對於信佛人而言,一間寺廟的上大梁儀式,是難得沾染平靜氣息和佛緣的大好機會,信徒們天不亮就起身,從各地蜂擁而至。
同樣大早就在山腳下等待的人,肯定不止善男信女,經營香火的老闆早早的支起了攤子,還有賣茶歇腳的,當然,還有我。
一身袈衣,一頂小帽兒悄悄遮住了我一頭濃密的黑髮,看上去象極了一個朝聖的小和尚,滿面的聖潔,身上掛着兩個大號的牌子,一前一後吊着,前面的四個大字,‘善有善報’,後面的四個,‘功德無量’。隨着我的動作不斷的晃着人眼。
而我這個‘小和尚’,則是一步一挪一叩首,緩慢的前進着,不停的對着遠遠的山門磕着頭,口中喃喃的念着“須菩提!於意云何?若人滿三千大千世界七寶以用佈施,是人所得福德,寧爲多不?……”每每唸到這裡,對着身邊經過的人一個善意的微笑。
“施主多福!”微微一笑,對着個愁容滿面的女子輕點着頭。
“噹啷!”面前的鉢中落進幾枚銅錢。
“施主多壽!”一個病歪歪的衣着華貴的少年,在衆多家丁的攙扶下,慢悠悠的向山頂爬着,在經過我身邊時,我淡笑合什。
“噹啷!”直接砸進一錠銀子,亮的直晃眼睛。
“娘子啊,這一次一定要好好的求求菩薩,讓我們家門有後……”年輕的男子扶着妻子,兩人氣喘吁吁的爬着山路。
我耳朵一抖,可沒放過聽到的話,坐在地上,在兩人與我擦身而過的瞬間,不疾不徐的冒出一句,“施主定然多子。”
“叮叮!”下豆子一樣的聲音打的我心花怒放。
“夫人啊,您別急啊。”小丫鬟的聲音不遠處傳來。
“快點,一會老樑下來,你可手快寫,一定要搶一塊木屑回來,這可是百年佛氣薰染的,保佑咱們老爺升官。”老年女子從我身邊經過。
“夫人一定多財多祿,他日容封誥命。”我表情莊嚴,連看都不曾看她一眼,繼續喃喃着我的佛經。
“譁!”幾錠銀子直接甩進我的鉢盂中,偷看的我差點飛出了眼珠子。
“施主貴氣纏身!”
“施主與佛有緣!”
“施主佛緣不淺!”
我不停念着經,偶爾對過往的人冒出一句話,少的可憐並且漫不經心,似乎眼皮也未擡一下,說完繼續念我的經,繼續叩拜着朝山門進發。
每當我說一句話,面前的鉢盂裡或多或少便要落下幾枚銅板,多的直接施捨銀子,而我,只是在銀子入鉢的瞬間,輕宣一句,“阿彌陀佛。”
頭頂上,清揚的鐘聲響起,身邊行走的人,加快了腳步,手腳並用的朝山門的方向行進着,只有我不疾不徐,繼續保持着我虔誠的速度,慢慢的磕着頭,一步一挪。
當身邊再無人聲,平靜的只有鳥兒的啾啾,我四下瞅瞅,飛快的站起,扯下頭頂的帽兒和袈衣,抱起鉢盂一溜煙的朝山下猛跑而去,口中大聲的喊着,“潯,潯,潯……”
“澗,小心些。”路邊的草叢裡,伸出他的腦袋,對着我瘋跳的身子噓着。
“潯,我贏了,我贏啦~”拖着他的手,飛快的跑向我的破廟。
“贏了?”似乎沒有太大的驚訝,只是難得的看見他輕鬆的笑臉,彎着脣角,寵溺的望着我。
“潯是我的,是我的,我贏了……”抱着他的腰,我咯咯的得意笑着。
兩根手指頭彈上我的腦門,“你是我的,笨!不管輸贏,我都不可能跟她走的。”
揉揉腦袋,我掛在他的身上,“那是潯的本事,殺她威風是我的本事,敢說我是潯養的米蟲,哼!”皺皺鼻子,我翻着白眼。
“不是,不是。”安慰着我受傷的心靈,潯溫暖的脣輕上我的頰。
“當然不是!”我用力的點點頭,“米蟲太小,我要做潯養的豬,這樣纔夠風光。”
潯無奈的低頭嘆息,眼中,卻是縱容,牽起我的手,笑意盈盈的往回走。
一腳踹開破廟的門,我四下張望,威風凜凜的大吼着,“花茉莉,花茉莉人呢?”
角落裡,她撐着下巴,故意不看我,而我早已淹沒在衆人的恭維中,我和紫潯一路上慢慢的晃悠,早有多事的人將消息傳了回來,看花茉莉的表情也知道,她也定然派了人監視我,不管她服氣與否,都改變不了她輸定了的結局。
“姐姐好厲害!”多少猴子的笑鬧聲我都沒聽見,初雲嫩嫩的低聲我卻沒有放過,看着他無暇的藍眼閃着崇拜,我的心裡象灌了蜜一樣。
“那當然。”擰上他的嫩臉,感受着手中細嫩的肌膚,若豆腐般滑爽。
踱到她的面前,我抖抖衣服,手在懷裡掏着,慢悠悠的在她面前坐下,每一個動作,都帶出一片讚歎聲。
“哇!一兩銀子也,光這一錠,就贏了啊。”
“哇,哇,這個,這個不止一兩了啊。”
“看這個,看這個,這個最大了,估計有二兩吧。”
“你們看銅板,估計有兩百多個吧。”
“咳,還是我們幫主厲害,人家哭了一天,眼睛都快哭瞎了,才八十幾個銅板,我們幫主不過說了幾句話,這,這,這是多少銀子,我,我數不清……”
我抖抖手中的鉢盂,對着花茉莉邪惡的笑了,“六兩銀子,我全幫上下能吃一個月多了,你還要鬥嗎?”
“你!”她惡狠狠的看着我,一張本來還算精緻的臉已經完全扭曲,騰的一聲站了起來,“爲什麼不鬥,你紫澗不過是碰上好日子。”
我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無所謂的一擺臉,“賭潯,你已經輸了,這次你又看上了誰?”
“我要他!”手指一伸,廟內鴉雀無聲。
我臉上的笑容慢慢斂起,心頭閃過揍人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