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澗,吃飯啦。”正摸着肚子全身無力象死了一樣,潯的聲音猶如天籟般傳來,從門外踏進的他全身沐浴在陽光中象是一尊從天而降的神,我牢牢的盯着他,眼中發出熱情的溫度,隨着他的移動而動。
“潯!”用力一撲,“啊~”
大地一陣抖動,廟頂的灰塵瞬間簌簌拉拉劈頭蓋臉而下。
計算失誤,我從草堆裡擡起臉,抖抖腦袋,眼前是紫潯精瘦的腿,破爛的布頭掩蓋不了潯一向沉穩的氣質,怎麼看,潯都象是大戶權貴人家的孩子,而不是和我一樣塵土中打滾,不論多麼髒亂的環境,似乎只要有他在,就是最富麗堂皇的所在。
“幸好我猜到了,不然你的滷鴨子就泡湯了。”蹲在我面前,潯縮回蓋在油紙包上的手,一股肉香衝進我的鼻子。
“腳軟,腳軟。”沒有絲毫不好意思,我飛快的爬起來,小心翼翼的接過他手中的油紙包,飛快的扯開包在外面的紙,一聲驚呼,“哇,有腿,有腿也,潯你好厲害哦。”
坐在我的身邊,讓我靠在他的肩頭,“今天王員外家娶媳婦,老管家給了我一整隻鴨子,開心吧。”
“嗯,嗯!”我飛快的點頭着,手上可沒閒着,飛快的扯下兩隻鴨腿,一個遞進紫潯的手裡,剩下的一包往地上一攤,大吼一句,“兄弟們,衝啊!”
一羣蘿蔔頭拿出各自要來的饅頭,剩菜剩飯,滿滿的擺了一地,均勻的分成幾份,抓起自己的一份大嚼起來,這是我們平常日子裡最開心的時候,還有不少街頭巷尾的傳言可供下飯。
“幫主,紫潯哥,你們知道不,那個王員外六十歲娶個十六的媳婦,那多熱鬧啊。”二牛狠狠的咬上一口鴨屁股,油順着嘴角往下流。
“嗯嗯!”小黑不斷的點着頭,嘿嘿傻笑:“聽說酒席開三天呢,我們明天再去討。”
“還是紫潯哥厲害,只敲了下邊門,老管家偷偷送一整個鴨子呢,我們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都討不到兩個饅頭。”三狗子不忘狗腿一下。
我知道,紫潯身上有一種奇怪的氣質,同樣的衣服,就算是乞討,也不會給人骯髒邋遢的感覺,更不會讓人覺得象被一條鼻涕蟲粘上了,相反,更多的人會主動給他錢財食物,是雄,還是喜歡?我也說不清楚,只是偶爾會小小的心酸一下,這就是潯和我最大的不同,耍賴,硬討,偷雞摸狗,只要我出手,就一定要磨到東西回來。
不想了,潯反正不會不要我,那麼高貴的要飯和低賤的要飯都是要飯。
抓起手邊的鴨腿,我咧開大嘴就準備開工,突然眼角一掃,一個小小的身影蹭在門邊的陰影中,抱着膝蓋,眼神不知道遊移飄忽到哪個方向。
“喂,初雲,吃飯了。”我扯嗓子吼了聲。
他動了動,擡起小臉,藍色的大眼茫然的望望我,又默默的低了下去,架在膝頭。
我奇怪的望望紫潯,忍不住的開口,“這孩子你從哪揀來的?”
“昨天看見他跳河,就揀來了。”
我們本來是兩個人,結果潯總是有辦法揀到一個又一個孩子,偏偏個個都不願意離開他,逐漸居然壯大成了一個幫派,不過也正是因爲有潯,我們雖然餓,卻從來沒有爭搶過自己人的食物,相反感情個個很好,也算是一個相親相愛的家族了。
跳河?多大的孩子,就不想活了?
他的眼神落在不知名的前方,呆呆的似在想着心事,連我走到他身邊也沒有發現,癟着嘴,偶爾還能聽到小小的吸鼻子的聲音。
“餓不,先吃點東西。”鬼使神差的我,居然把最愛的鴨腿送到他面前,這可是一年也未必能碰上一回的東西,“你這麼瘦,就是跳河也會漂起來的,吃了東西纔夠重,才能沉的下去。”
這是安慰嗎?我有些懊惱,從來沒幹過安慰人的事,直接上拳頭纔是我的本色。
不過,他居然輕輕的接過我手中的鴨腿,這一刻,我居然沒有一點不捨得,看他秀氣的用手一點點的撕着肉,青嫩的聲音說着謝謝,我居然有說不出的開心。
“潯啊,你說,讓他跟着我們好嗎?”初雲太漂亮,而且一看就該是個好人家的孩子,不知道爲什麼會淪落到今天的境地,只是看着,就雄,他,不該跟着我們的。
“城裡不是有幾戶人家要收養孩子的嘛,上次想要你的那個張大爺,應該會喜歡初雲的吧。”城裡沒有孩子的人家也不少,至於爲什麼不要我們,說實話我清楚,人家就是收養,至少也要個乾淨看的順眼的,我們這羣人,除了潯,個個歪瓜裂棗不招人愛,或者乾脆有些身體殘缺,自然沒有人肯要,初雲不同,也許,他應該有另外一種生活。
潯沒說話,只是把我遞給他的那個鴨腿送到我手中,我狠狠的咬上一大口,又推了回去,他莞爾一笑,小小的一齧,算是吃過了,又送回我嘴邊。
“幫主,我怎麼沒見你對我們這麼好啊。”二牛擠着眼,晃着手中的鴨屁股。
“人家新來的,多照顧點。”我沒好氣的伸手拍着他腦袋,“你們誰來的時候我沒照顧啦?”
“我新來的時候也沒有鴨腿吃啊。”小黑一手抓着饅頭,一手挖着腳丫。
“去你的!”我直接一腳踢上他的後背,險些將他踹個狗吃屎,“我沒照顧你?是誰把你從亂葬崗拖回來的?是誰讓這麼多兄弟餓着肚子把唯一的米給你煮粥,是誰去藥店老闆那求着賒點藥?”我象是一隻母牛,呼哧呼哧喘着粗氣,輪輪手腕。
“是紫潯哥!”他咧嘴一笑,飛快的跑開。
“討打!”脫下腳下的鞋,直飛他的腦門,正中目標,我得意的望望摸着腦袋的小黑,“怎麼樣,幫主的暗器厲害吧。”
衆人大笑,我更是驕傲的挺了挺胸膛,不經意再次望見一雙藍色的雙瞳,怯怯的看着,終於輕輕的抽了下嘴角。